开在时间上的花
开在时间上的花
穿行于城市的我们永远活在现实面前,城市里没有草长莺飞,没有月升日落,没有鸟鸣鸡唱,没有炊烟的味道,它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疲惫的身心,虚假的笑容,不知不觉地将我们同化。
工作,生活,日复一日,天地俨然了无生命意趣。即使有,也像这个季节的蒲公英的种子,一口气吹过去,飘向比远还远的地方,它的无边无际,让我们渺茫无依。
早上拎着公文包下楼上班,打开车门,“啪”的一声,头顶上一片树叶掉在前玻璃上,紧接着“啪”“啪”一声又一声,往日冠盖如云的梧桐树上的叶子铿然有声,一拨儿,一拨儿打着旋儿,赶趟儿似的,纷纷离别枝头,落在我的身上,敲打着我的车顶,然后被风掀起,像无数只小鸟乱飞,最终悄无声息在仰躺在地上。
它们从春天到冬天,走过一季,就是一世,挂在枝头,区别于别的事物的只是一个叙述的过程,而坦然横呈面前,宿命使然,都有一个相同的结果。
穿越重重叠叠的岁月,与生命有关的抒情已丢在风中,一些时间的叙事,终成烟云,越不过,也回不去,所谓一生,就卡在这里,它们悲壮的姿态,让我联想起一些与生命有关的词语,岁月荣枯,花开花谢,本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过程,假如鸟儿是树的花朵,那么生命就时光上的花朵。
蜗居在城市一隅的我,有时畏惧外面的风沙,惧怯室外的酷热,逃避外面的寒冷,多数时候并不想出门去。终于有一天,我都挡不住对乡村某种缅怀的情结,勇敢地走出家门,沿着小城一条安静的小路,趋车向前,慢慢走下去。当我踏上这片土地,我立即摸到了坚硬的时间,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些争奇斗艳。
原来,这里有多数人忽视的美,看到这里沉甸甸的水稻,我终于明白,稻子为何弯下了腰,是因为它粒大饱满的缘故,大朵大朵的棉花盛开在原野之上,原来它们雅洁的表象之下,揣着一颗勇于奉献的心,它高举着的是一个高洁的灵魂,至于那些满河满坡,千军万马似的荻花,时光之上,虽然站成一道个性的风景,却从不别人的风景里仰视。它们能让我们真正读得懂它生命的意义。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拎着衣服,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近田间,那些粒粒饱满水稻,朵朵洁白的棉花,颗颗绿翠的胡椒,紫色高贵的茄子都在列队欢迎我,在风中对我点头,向我灿笑,对着我微笑的还有田间几位白发的老人,我对他们似曾相识,他们对我也似曾相识。我回头来对他们笑笑,他们也回过头来看我。知道我从城里,是来采访他们的,他们高兴向我们诉说着他们的丰产丰收,丰衣足食,他们说,一亩田,春天长包菜青椒,七八月份套种露天西瓜,棉花,青椒,就这一季就有七八千元的收入,全年下来,一亩田一万元左右,我和我的同事,纷纷咋舌,有了辞了工作,来乡间种上三五亩地,秋天收个三五斗的欲望。
临走时,一个老人拿着袋子到屋檐下的大树上摘扁豆给我们,一个老人拿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来到田间,弯腰摘了满满一大袋的青椒,挪上田岸,迭给我们,惦量出了面前沉甸甸的热情,沉重的份量,我说,这些我们到菜市场或超市都买到的,他们笑说话,这些都是我们自家种的,从来不施农药,绝对无毒害。是啊,有种东西永远买不到的,那一刻,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渐渐被打捞出来。
从此岸到彼岸,时间从我们的身边呼啸着飞过,我们无法让它为我们驻足,当时间之上,它们都在快乐和寂寞中真正绽开花朵的生命时候,这朵花也永远开在了我记忆的枝头。
该来的会来,该走的时就悄无声息地走,朋友说,他们那里下雪了,雪啊,这尘世的精灵,这天地间的花朵,你被迫出生,就是为了饰演一个注定的角色。你看上去飘飘洒洒,多姿多彩地活,其实是在表演不同的死。
其实,没有一条生命,可以真正逃过这一劫。某一个时间,已以消失,某一个词语,被反复利用。雪花又一次飘舞在这一季,它只是为了饰演一个注定的角色,叙述一个生命的过程。
当掌心化雪,落入尘土,它让我们摸到了坚硬的时间,让我们看到了时间的花朵在枝头荣枯的过程。
生命,开在时间之上的花朵,它如此短暂,我们还有什么不珍惜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