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苹果园

从没有一个地方如此让我梦萦魂牵，这么多年一次次闯入我的梦境。人的一生总是需要一个心灵的栖息地吧，梭罗的瓦尔登湖，陶渊明的世外桃源，在那里洗练思想，慢慢地拓宽自己的视野。也许，那片苹果园就是我心灵的栖息地，静谧、美好。人到中年，想想人生当中的那些美好，竟多在这个园子里。工作之后总是浮躁，时时伴着焦虑感，身边的风景匆匆而过。西方有谚语说，人走得太快了，灵魂赶不上的。岂止是灵魂赶不上，眼睛也是赶不上的，最美的风景在旅途中，可是远方总有太多诱惑，让岁月裹挟着我们一路向前，难得一时的驻足遐思。过去了这么年，岁月深处，还是那片苹果园时时浮现在眼前，让我流连，一如从前！
　　
　　不知和我看园子的姐姐是否也有着一样的感觉，那么美好的一段时光恰在那么美好的年华里，她也断断不会忘了的吧。
　　
　　一
　　
　　春天的果园是最美的，一脚踏进园子的锦绣里就不想出来。生生发出杜丽娘游园的那样一种感叹：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花开娇艳，姹紫嫣红，春意在园子里大张旗鼓的闹了起来。那些鲜花，高高开在果树上，像各种美丽的小鸟栖息在枝头，轻灵而绮丽。桃花、杏花、梨花、苹果花争先恐后你追我赶，争相开放，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胜雪，煞是漂亮。
　　
　　地下绿油油的一层碧草，像绿色的地毯平铺在脚下，踩上去软绵绵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小花散在地上，是极好的点缀。
　　
　　春天的果园，事情不多，就是看园子，不让牛羊吃了花朵，不让小孩进园子搞破坏。没事的时候，我喜欢和姐姐在园子里走走，姐姐虽不是亲的，因为从小在一起长大，却比亲姐姐还要亲。当真是满园春色惹人醉，各色的蝴蝶在开满鲜花的枝头蹁跹起舞，倒也闹不清楚是梁祝里化身的蝴蝶，还是从周公的梦境里飞出的。且不去计较这些，有这景色欣赏也就足够了。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此时蜻蜓尚不多见，可是蜜蜂却是倾巢出动了，在这春意盎然的季节里，抓住机遇，辛勤酿蜜。蜜蜂是辛勤的，也是智慧的，属于他们的好时光不多，所以倍加珍惜的。
　　
　　园子围着一圈灌木丛的篱笆，春天便也青枝绿叶的生动起来，时不时的有藤蔓植物绕着长，开出淡雅的小小的花朵。牵牛花也绕在上面自顾自的开了花，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就开在那里了。这花想来是名不副实的，分明是顶顶柔弱的一种花，一不小心就会弄伤她的枝蔓，可是偏偏就叫牵牛花，这么柔弱的花怎么能牵得了牛？明明是那么安分守己的开着的，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偏偏就被唤作喇叭花，不过也的的确确长得像喇叭。后来从一本书里看到这种花也叫朝颜花，心里不禁怜惜起来，这才是此花的名字，酝酿一个漫长的黑夜，好容易等到天亮，在篱笆上娇艳的开放，午后就要谢了。长夜寂寥，朝颜花慢慢熬，熬到天亮了篱笆上一展笑颜，纵无人欣赏，亦尽力给春天增一分的春色，午后默默地凋谢。
　　
　　我和姐姐春衫初着，满面含笑，满心喜悦，在园子里穿花拂柳。隔着一株桃花看姐姐，人面桃花相映红，惹人醉的不是花，不是这满园的春色，而是心中的春色，绿了心田，怒放了心花。如情人的眼眸顾盼流转，春风吹皱心中的一池春水，水波荡漾。一阵风过，花瓣雨纷纷落下，粘在发稍，粘在鬓边，花香徐徐地氤氲了四周。
　　
　　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我们总能找出些有趣的事情来打发长日无聊。空瓶子刷干净灌上清水，一大早采一大束各色野花插在里面。野花杂着柳枝编了花冠戴在头上，既遮凉又臭美。折下柳条做成柳笛，吹一曲欢笑。茅草的嫩芽短剑一样树在杂草里，摘了来嚼嘴里甜津津的。带颜色的小花采了来捣烂，取它的汁液染指甲。榆钱一串串的挂满枝头，摘了来吃，也是甜酸可口的。实在没事可做的时候，我们就坐在苹果树的树杈上看书。姐姐喜欢看小说，我喜欢读诗词。
　　
　　羊在篱笆边上吃草，鸡在草地上刨食，天朗气清，鸟语花香，在这个园子里仿佛置身世外，没有尘世的烦扰，没有考试的烦恼。这样的生活原是美好的，这样的生活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啊。可是那时候我在读中学，是住校的，每周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这么呆在园子里。
　　
　　一日，放学后我匆匆的回到园子，远远的看见姐姐在树上看书。头上戴着自己编的花冠，她那么神态娴静。一只蝴蝶栖在她的鬓边，她竟然浑然不觉。可见是看书看得久了，并且沉浸到书里去了。我悄悄走到她的身边，脱口而出“尘萦游子面，蝶弄美人钗。”她一惊，从树枝上掉了下来，还好，本来那树枝子离地面不高，地面又是松软的，倒也摔不痛的。然后，她便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的嗔道：“来了也不咳嗽声，吓我一跳。哪里弄来的歪诗酸不酸？有本事别用人家的句子，自己写啊！”从那个时候我赌气开始自己写诗，不想一些诗歌竟然上了报纸和杂志，被选编到各类诗集里。
　　
　　日月如梭，白驹过隙，时光，特别是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惜春苦欲春长在，且得轻寒约住花。春去花还在，说的是图画里的春景，现实里的春天怕是想约也约不住的。在惜春挽春这一点上，人不如草树，人总是迟钝的，好的时光，好的机遇总是把握不住。而草树花木可以做到的，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随着树上的榆钱子慢慢洒落，篱笆上玄白的槐花最后一枚凋零；随着绿肥红瘦，青涩的果子缀满枝头，夏天到了！
　　
　　二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不必感叹“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好处，夏天是园子里最为繁盛的季节。
　　
　　生命真正的蓬勃其实不在春天而在于夏天，树上的知了一天到晚扯着高音的嗓子歌唱，青蛙也在水边草丛里应和。纺织娘一阵阵的歌唱，让人想起那个心酸的传说。那些花羞赧的凋谢了容颜，但是青涩的果子开始一枚枚挂满枝头，一天天的长大，渐次走向成熟。
　　
　　满篱笆上的豆角、芸豆、南瓜、丝瓜等能吃一个长夏，一直吃到秋天呢，吃不了的也没时间拿去卖，就和村里街坊邻居分吃。黄瓜、茄子、西红柿是最见长的了。就说那黄瓜吧，早上看着还是嫩黄的花朵，下午便打了瓜妞儿，一夜雨水充足，第二天早上长成了一根像模像样的大黄瓜，满身的刺，头上顶着将谢未谢的黄花，只是那黄花已是昨日的黄花了。西红柿刚看着还是青涩的小小的果子，一上午的太阳，下午那脸色就红彤彤的，娇红可爱。甜瓜、面瓜、西瓜长长的蔓在树空里、草地上爬行，秧蔓爬到哪里瓜就结到哪里，瓜果遍地。瓜果熟了，引得外面走路的小孩趴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有小孩甜甜的在外面喊姐姐，我和姐姐于是摘了甜甜脆脆的瓜果，隔着篱笆门逗小孩儿，换得几声姐姐。然后把瓜果递到他们的手里，他们兔儿一样高兴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园子，过一阵子总还有另一拨小孩子过来的。
　　
　　四季当中尤其喜欢夏季的果园，不仅仅因为隔着一个长长的暑假，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呆在园子里，更多的是喜欢园子里的热闹和丰盈。
　　
　　黎明，聒噪了一夜的青蛙疲倦的喑哑。鸟鸣打破了这暂时的寂静，一天的喧嚣开始了。知了敞开了歌喉，高一声，低一声，竞赛似的唱着。沉睡了一夜的草木瓜果，张开了惺忪的睡眼，养足了精神，底气十足地伸着懒腰。几只鸡也忙碌起来，在树底草地上觅食。大白鹅拧着嫩草叶子饱餐，曲项向天歌，成年的白鹅看家比狗都警醒尽责，红色的长喙利刃一样，让生人望而却步。那只叫赛虎的小狗伏在树底下无聊地伸着舌头，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可是赛虎不发威，千万不要以为它变成了病猫。有野兔子跑过，是绝代逃不过赛虎的眼睛和利爪的。每有收获，父亲便和几位大爷叔叔们支起铁锅煮野兔子，大碗的喝酒。那时候生活条件都不是太好，肉吃的少，人就馋了。大人如此，小孩也是。记得那时候的小孩子是吃过很多的活物的，河里捉的小鱼河蚌，草地上捉的蚂蚱，树上的知了，黄豆地里的青虫，都可以逮来放在火上烤了吃。和姐姐弟弟妹妹们找来竹竿，和好面筋，悄悄的粘树上的知了，或者晚上拿手电筒照树，树枝子上爬着尚没蜕皮的知了猴，手到擒来。世人只知飞蛾扑火，可你见过知了扑火吗？晚上，燃起小小的火堆，知了高叫着往火堆上扑，我们手脚麻利的从火堆里抢知了，晚了，知了就被烧糊了。不管什么样的方式逮到的，都是丰盛的美餐。想想自己，小时候何其残忍，如今是怎么修成了这不杀生的佛心佛性呢。
　　
　　夏天的园子也是忙碌的呢，那些蔬菜瓜果要及时的采摘，树底下的草长得太过，也是要拔的。树底下拔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密不透风，天气炎热，通常都会汗湿衣襟的。隔三差五的要打药，至今记得那口大瓷缸，满满的兑了药，多数是蓝矾的，蓝莹莹的那么一大缸，高压喷雾器架起来，打药的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打药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好在都是请乡亲们帮忙，我们小孩子是不让打药的，因为危险。
　　
　　忙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闲的时候我们就玩。依旧坐在果树的枝桠上看书，或者斗草。或者树荫里铺下凉席，纳凉，休息。姐姐人长得美，穿衣打扮也很漂亮，不干活的时候，总是喜欢穿那件粉色碎花的连衣裙，长发披在肩上。我喜欢满树上挑好的叶子用来写诗，每有得意之作就读给姐姐听，批评的多赞赏的少。
　　
　　果园里的生活是美好的，没有作业，没有外界的功利，草木青翠，瓜果飘香，蝉鸣鸟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候没有压力，没有失落，只有满心满眼的喜悦和惬意。
　　
　　三
　　
　　可是这样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暑假就结束了，秋天也就到了。蟋蟀独知秋令早，芭蕉正得雨声多。在诗人的笔下，秋天真是恼人，充满了离情别绪，满纸的伤秋悲秋，饶是这样，还要说，人人解说悲秋事，不似诗人彻底知。可是庄稼人是没有这些悲愁的，也没有时间去思量。对庄稼人来说，秋天是最为忙碌和充实的，谷仓都打扫好了，等着新粮的颗粒归仓。秋天的园子也是最为丰盈和充实的，瓜果飘香，到处是丰收在望。各色菜蔬，水果都等着采摘。满篱笆上都是收获，花椒树上花椒一嘟噜一嘟噜的都熟了，秋扁豆也熟了，一串串泼辣的挂满篱笆，正是采摘的好时候，这时候摘下来，煮熟，晒干，贮存起来，冬天拿猪肉豆腐粉条炖了，美味，营养丰富，而且保暖生热，是再好不过的了。遍地的南瓜、冬瓜能吃到来年开春。
　　
　　一树树的苹果熟了，高高的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小的红灯笼，照得庄稼人心里也亮堂起来，一片澄明和希望，一年到头的辛苦，总算到了收获的季节。有的树上苹果结的太多压弯了枝头，只能拿木棍顶住了。我和姐姐在这样充满了丰收希望的园子里，也是满心的喜悦。我们亲切的叫着那些苹果的品名，就像多年后我在教室里亲切地叫那些学生的名字。红富士、红香蕉、红五星、银镶玉、清香蕉、大国光、小国光……红富士，白里透红，甘甜多汁；小国光甜中带酸，脆生；清香蕉要摘下来捂上一阵子才好吃的，又甜又面又香。有些品种现在市面上已经没有了，可是那味道还沉淀在记忆里。
　　
　　这时候最隆重的事情就是采摘苹果，不同的品种采摘期是不同的。所以总要隔三差五的进行一次采摘，自己家里的人是忙不过来的，需要找帮手。街坊邻居和本家亲戚都被请来帮忙，那时候只要管一顿午饭，半袋子苹果就可以了，也不用付工钱。树下架起三脚架,站在上面摘。箩筐挂在树上，轻摘轻放。或者就干脆爬到树枝上摘。我和姐姐是分工的，她托举着篮子，我摘了苹果放在里面。我们相互配合很是默契，摘苹果接苹果的传递里都有着灵犀。摘好的苹果要严格分等级装箱，然后用卡车运出去卖的。
　　
　　每采摘一次苹果，园子就要瘦好多。不干活的时候，我和姐姐就这样坐在树杈上，看天。秋天的傍晚，火烧云变换着各种形状走过去。七月八月看巧云呢，一会儿像只饮水的大象，一会儿像一群山羊，一会儿像海里的礁石。整个园子笼罩在夕阳晚照里，美丽的有些神圣。
　　
　　红蜻蜓飞得倦了，泊在篱笆上，有些睡意朦胧。可是那些小孩偏恶作剧，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扯住了蜻蜓的尾巴。他们用丝线拴住了蜻蜓的尾巴，让蜻蜓围着自己转着圈的飞。玩累了，就张开手放走蜻蜓，那红蜻蜓就晕头转向的带着丝线飞走了。
　　
　　泉子里的那一丛芦苇慢慢变黄，已经抽出了芦花。没有了蛙鸣，秋虫一到傍晚就开始弹唱。脚步声惊动了它们，一阵喑哑，芦苇丛里扑棱棱飞出几只野鸭子。多年后我读《滕王阁序》才知道，这一幕情景被王勃写得那么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秋雨一场凉过一场，黄叶被风卷起狂舞，最后一批苹果摘完，就开始下霜了，很厚的霜。真真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这时候园子不再那么热闹，就像秋收完了的庄稼人开始清闲起来，园子里开始很安静了。
　　
　　这时候带着赛虎在果园里散步，脚底下树叶沙沙的响，偶尔硌了一下脚。这时候停下脚步，没准就会发现惊喜。枯叶下有采摘时落下的苹果，经了秋雨风霜，此刻吃起来更为甜脆。
　　
　　四
　　
　　冬天的乡村寂静得有点单薄，有些许的苍凉，即使一到晚上就关了房门，围着土坯炉子烤火，那苍凉的寒冷还是从门缝里渗进来，呼出的气息也是凉的。这时候庄稼人真真正正闲下来了，在火炉上烤花生，烤栗子，烤地瓜干，烤芋头和炸玉米花，说着话吃着。
　　
　　每当此时，父亲就拿了书本子在灯下读，街坊邻居围拢来听。父亲讲起书来，绘声绘色，那方言铿锵有力。不过是些评书，古代的小说，《杨家将》、《三国演义》、《说岳全传》什么的，在那时的小村里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现在想想我小学时就捧着《三国演义》津津有味地读，到现在一直喜欢读书写字，多多少少是受到了父亲的影响。
　　
　　父亲的性格豪爽直率，他没写过什么诗歌，记忆里父亲却有着诗人的秉性。傍晚，看着天阴沉沉要下雪。父亲就拿着旱烟袋招呼着前胡同的大爷，晚上没事，到我那喝一盅不？新买的沂河老白干，烫得热乎乎的。后来读到白居易的诗歌，“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正是对了那情那景。这首诗歌父亲没有读过，这白居易邀刘十九的盛情，父亲那里也是有的。
　　
　　一夜大雪纷纷扬扬，天一亮，我和姐姐就迫不及待跑到园子里玩。园子里树上树下一片银装素裹，踏着碎琼乱玉，走在风里。虽然很冷，哈出的气息都是白色的。可是心中满是热情。带着弟弟妹妹们，雪地里奔跑，赛虎在身边欢快的跳跃。我们也学人家，支起筛子捕鸟，饥寒交迫的麻雀，惯会铤而走险，鸟为食亡，终究会大着胆子去抢那一粒玉米，因此被捕。曾养了一只麻雀，不曾想夜里被老鼠给吃了，自此不再养宠物。
　　
　　也可以抓野鸡的，那野鸡很笨的，天冷了，出去觅食，这时候拿长竿跟在后头撵，它们就被赶得晕头转向，最是顾头不顾尾的，有的就一头扎到雪里或者枯草垛里，只消弯腰抓住尾巴就可提起。还有野兔也是很笨的，雪地上只要观察到野兔的爪印，顺着这爪印下好夹子或者套子，就会有很好的收获，因为野兔惯会走直道，走老路，不会拐弯的。当然，捉野鸡，逮兔子的事情我们女孩子一般是不做的，都是那一帮馋猫爷们做的事情。
　　
　　我们只是喜欢在雪地里走，听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姐姐喜欢穿大红，大红的齐膝的大衣在这纯白的世界里，像火焰在燃烧，是红泥小火炉般的温暖。没有多少人能震得住大红，除了新嫁娘的喜庆色彩。一般的人穿大红就显得有些俗艳，连王熙凤算在内。可是姐姐镇得住，穿了大红色，给人一种彻头彻尾的美！
　　
　　我们在雪地里打雪仗，拉雪橇，堆雪人，大大小小一群孩子的笑声，总是震得树枝上的雪纷纷飘落下来。那时候的雪真是很大，很大的雪总能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快乐！那种快乐是从内心深处往外迸发，感染着身边的每个人，每个人的快乐都向外迸发，整体都是快乐的，是因为一场雪，也是因为那时候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玩累了，疯够了，也就饿了，偏不回家吃饭，我们到园子里做仓库用的柴房里找来花生和地瓜。再找一些干柴，随便找一个离果树比较远一点的雪地，挖起火坑，生起火来，烤火。火小了，我们也烤得暖和一些了。就把花生和地瓜放在火里烤。烧花生，烤地瓜的香味在园子里弥漫。我们美美的饱餐一顿，又来了精神，可是一抬头都笑得岔了气，一个个满脸的灰，都成了小花猫。
　　
　　漫长而寒冷的冬天过去，河里的冰开始融化，小草从地下钻出嫩芽，春天就来了。如此，岁月更迭，季节转换，周而复始，多少年少美好的日子就匆匆过去了，再回首，只能从大脑里抽出点点印记。那片美丽的苹果园在岁月深处，在心灵深处，似乎已经走远，仿佛又在眼前，让我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