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花开,等着你来
等着花开,等着你来
收到一条短信,一个少年时的女同学孟春三月要来游玩。几十年未见面,记忆都完全模糊了。往事就像无数的海龟蛋,在粗粝的沙砾里孵化出来,冲过天敌沿途的追堵围剿,爬到脑海里已经所剩无几了。我记起,在整个学生时代,跟她说话不到十句。其中有一半是在砖瓦厂说的,那是因为她爸爸是厂医。我去那里与她遇到了,不打招呼实在说不过去。在那个革命年代,人性是曲扭的。学校里,男生和女生的界限比长江还宽。她家住在一条长长的小巷里面,七弯八拐,很不好找。一次请她爸捎点东西给三哥,我找去过。很宽敞的一间平房,门前有一棵弯弯曲曲的桃树。正是三月,艳丽清香的桃花吸引来几只蜜蜂,在花枝里上下翻飞。她正在树边写作业,抬头看到我,一抹彩霞飞上腮帮,赶忙起身唤她爸爸。
我爱看书,知道崔护的诗。事情真像诗人轶事那样发展,也就落入了俗套。事实上,那个地方我再也没有去过了。当时,我也感到有点难为情,把东西交给她爸就慌不择路跑了。那桃花、那倩影在少年人的心里多少荡起了涟漪,但在岁月的封存下早就古井无波了。不是这则短信,恐怕我很难想得起,还有这么一个女同学,两条乌黑的辫子,瓜子脸,一颦一笑比桃花还要妩媚娇羞。
离校以后,我见到桃花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悸动,总觉得有一个梦丢失在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桃花妁妁,云迷风醉。
我到岭南很久没有见到过桃树,这种大江南北最普通的花树仿佛躲到了白云深处。或许是我的住所周围确实没有,或许是到他处游玩,因错过了花开季节而忽略了。这天收到短信后,我偶而转到货场的西北角,钢筋水泥没有覆盖的地方。那里有一小片次生林,乔木已经变成灌木,榕树、紫金树和野草藤蔓缠在一起密密麻麻。我估计,货场建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年没有人的足迹印在里面。在杂树林中间,有一棵光秃秃的小树使我眼睛一亮。我扒开横七竖八的枝叶,吃力地向前趟过去,仔细辨认,果然是铁干虬枝孓立的小桃树。只是,别的树都不落叶,她却保留着老家的习惯,脱掉了旧叶,准备在来春换上新装。在异地他方,见到一棵和我一样积习难改的桃树,倍感亲切。
前几天,看见网友拍的照片,公园里的桃花盛开。一朵朵、一支支、一树树鲜艳夺目。不知是哪个公园的,贴上未说明。野外的这棵树连花蕾也还没有孕育,天照地管的植物,总是与时令气候跟得很紧。不到三月,不会露出笑脸,那正好是她来的季节。我把脚边的杂树藤蔓清了几棵,桃树就突现出来了,想来到那时,眼前就会出现一枝独秀。
但真想相见吗?萨耶卓玛若不是早逝,王洛宾几十年后再寻芳踪,他还会不会变成一只小羊,跟在她的身旁?在那遥远的地方,只有一个挤奶的藏族老太太了。
这么想太不厚道了,至少辜负了生涩的青春年华。
今天晚上,我回了一条短信:等着花开,等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