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上学路上
小学上学路上
我没读过幼儿园,直接读一年级。村小就在离家三百米不到的水圳尽头的村塘边。一直读到三年级。四、五年级须去隔壁村去读。离家大约四里路。这是一条给我们一般童稚发小带来无穷乐趣的生机盎然的路。
我们浩浩荡荡地去,浩浩荡荡地回。光本村一个屋场的同学就有十来个。堂兄妹就有好几个。永远不缺同伴和玩伴。
春天里我们都养蚕。小伙伴们把产满蚕子的小纸片小心翼翼捂在棉袄的小腋下。一天翻出来看几次,看到小灰尘大小的幼蚕从油菜子一样的蚕子里冒出来,一颗小小的心忍不住扑嗵扑嗵地跳,快乐得要蹦起来。
放学路上就忙碌着三五成群去寻摘桑叶。有时要跑三两个村才能采到那碧绿鲜嫩的肥大桑叶,顺带还有紫色的熟透的桑椹好吃,吃得肚子发胀,嘴巴乌紫。
暮春孟夏的放学路上,随处蓬蓬簇簇各色野泡和野花。我们从来没有让手和嘴闲过。手里总有大束花,嘴里总有大把酸甜可口的萢。乡下孩子永远不比城里孩子在艺术审美上逊色。那怒放在乡间阡陌的野花野果,营养了乡下小儿少年肌体和灵魂。
仲秋初冬的放学路上,诱惑实在太多了点。象我们这样的半大娃娃自觉自愿投降缴械。乡间的庭院田地哪家哪处不是瓜果匝地、瓜果堕枝?还有到处的野果子。野柿子,野酸枣,野板栗,野苦栗。大地的一场盛筵。
大自然是一个高明的教练,把我们一个个训练成爬树高手。几层楼高的大酸枣树我们也敢爬到树顶,象小猴一样倚坐枝上,左采右摘,往嘴里填充。
屋前屋后地坪或田野摊晒的红薯片在我们这些野孩子眼里也是野物,可以随食随取。乡下这些东西海了去,没有哪个认真计较我们的顺手牵羊。
霜雪萧冬的放学路上,残存枝头的黄橙橙柚子,红艳艳桔子,挂在树梢最高处,挑战样的向我们眨眼。我们三下五除二脱下棉衣,掼下书包,几蹬几蹬就把它们探囊取物,消灭到肚里。饱了肚还暖了身,意气扬扬象得胜的将军一样再玩一阵弹珠或打一会纸板回家。刚上桌的虾皮熬白菜或萝卜丝还热气腾腾。
下雪的放学路上更好玩了。我们用小脚高高地踢踏着路边的积雪,用小棍重重地抽扫着灌木上的覆雪。看见饥饿的麻雀和乌鸦,撒开脚丫就追,可怜的小鸟又饥又怕,仓皇逃遁,雪天下留下弯弯扭扭的飞行弧线。看样子似乎就要堕下来,可并不堕下来。有时撵得快了,脚下薄冰溜滑,收脚不住,一个猪啃泥,摔一身雪泥回去讨顿骂。停在不远处树梢的鸦雀,啾呀地叫,似乎在笑。
没有哪一次,我们径直回了家。每次都要在路上淹留玩耍。打纸板,有的小伙伴输急了,狠狠心把作业本写过的撕了折板,再输,把没写过的也撕了折了,还输,只有教科书可撕了,这些赌性大的小家伙也下手撕。回家后讨打,到校后挨骂顾不上了。
滚铁环,把家里的烂木桶上的铁箍取下来,用一间六码丝弯成一个推勾,欢快地驰骋在乡村大道上。
打乒乓球,乡村学校的球台都是水泥板台。放学后,老师们不准我们作久的停留。我们就去占路旁各家的洗衣台。没有哪一块洗衣台合符球台标准。我们不在乎,照样玩得最后要打一架才散伙回家。
打野架,有时是真打,不同村、不同班的学生间打斗。乡野的小伙伴从来不缺乏勇敢和荣誉感,单挑、决斗都永远不比一个有身份的绅士或武士差。打得头破血流,兄弟也不去帮手,也不下会寻仇。倒是长成大人的家长会悻悻然去讨骂街告状;大多情形是打耍架,朋友间打着玩的,比赛摔跤,也有玩着玩着当真了,扭打成一团,扯都扯不开,象斗红眼的牯牛。
投圈,就是用一个粉笔头或土疙瘩划一个小圈,把利物放圈内,利物不外是纸板、弹珠,要是有本小人书,那是大家都眼红流涎的大彩头了。在十步外或二十步外,划一横线,在线外向圈内投掷石头,投进的就赢得了圈内的所有利物。
早几年在街头经常可见有人摆一地的小瓷器,花两元发一个塑料小圈投一次。小圈套住什么,什么就是你的。我常停住脚步看会子,不下场。凭我小时和发小们练就的童子功,一投一个准,得叫摆场子的人龇牙咧嘴不可。
放学路上,看瓦匠做瓦。瓦匠手脚麻利得很。看他飞快的把一坨泥放在石板铺的平台上,摔打几下,用弓子割下小坨泥,用一根擀面杖样的擀泥杖几下滚压成薄片,再飞快地用手抄起来抹放到瓦模上,用一个极简单的抹泥板沾上水,国一边飞快地转动瓦模,一边利索地几抹几抹,抹得光滑平整,再用弓子一晃,把超出模子的泥刮去,就提起模子到不远的晒瓦坯场,把模子外内一收,瓦筒就漂漂亮亮招摇在那里了。一个瓦筒四片瓦,晒一个日头,就收码起来。到时统一装到窑子里烧成青瓦。
锯匠锯料,两个精壮的汉子大雪天也光着膀子哼唷哼唷地你推我送。钢锯的深齿一口一口地咬啮。一根大料,不多久,就被解成散发着各种香味的木板。一边立着等着用袋子装锯木屑的老人妇女,锯木屑是乡间做腊肉的必须品。
木匠甩劈山斧或用凿子凿眼,用刨子推木板木方,看刨木皮一条一条从刨口吐出来,好看有味。
看铁匠打铁,百看不厌。风箱把打铁炉里的烟煤扯得绿火舌一两尺高,散发出好闻的气味。铁匠师徒两个,师傅操小锤,徒弟操大锤,叮当叮当,你一下叮,他一下当,一块顽铁在师徒两个蛮汉的锤下象绣花匠一样,成了各样精致耐用的农具家具。到了炊饭时节,徒弟会用一个小铁炉锅淘米放水后挂到打铁炉上,长长的绿火舌贪婪地舔着锅底,一忽饭香就飘出来,要是炖肉,肉香溢出来的香味让人站不稳脚,得赶紧跑回去吃点东西,要不肚子会受不了。铁匠师徒的生活在乡村是上好的。打铁是手艺活,工钱高,打铁是力气活,吃不好,使不开锤。
看人甩手网打鱼,撑小划子放丝网网鱼,用搬罾搬鱼,用鱼梁拦鱼,用笆笊子捞鱼,用钯头挖黄鳝泥鳅,用棉线扎坨棉花钓青蛙,都看不够。把头凑到鱼篓里去看,用小手抓出来把玩,弄一手腥也毫不在乎。
看两只公鸡打架,要是庆幸能看到两条公牛斗架,更好看了。公牛打架,斗红眼时,任凭主人再怎么咋乎也不济事,(心灵驿站 www.fox2008.cn)得用稻草火烧才烧得开。有时斗得疯了,两对崎角锐猛冲撞发出的巨声真是地动山摇,吓人得很。这会儿主人也不敢拢去烧火,只能任牛倒下一只算完事。
小时亲眼看到本队的一头老牯牛被一头壮牯牛斗死了。长大后和老农请教,说肯定是为了争竟牛王地位,争抢牛群牡牛,一群牛只有一头牛王,牛王独享整个牛群的牡牛。老牛老了,雄心和占有心还旺盛,不想拱手退隐,只有斗死,不倒老牛王的威风,那条壮牯要胆寒一年。
竟追小狗,一心想把它们偷偷捉回家豢养。常被突然冒出的凶狠母狗撵得哇哇叫,或被闻声出来的主人呵斥一顿,灰溜溜地跑远去。
小时候,最喜欢小狗,一心想捉一只回去。终于,后来在外婆家的邻居家捉了一只小白狗回去。可怜那条小胖狗不主掉到茅坑里淹坏了。伤心了我好多天,很长时间不再想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