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泪花
母亲的泪花
每次回到乡下老家，母亲的眼里都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母亲今年84岁，头发白了，腰杆佝偻，牙齿没剩几颗，唯一双眼睛光澈透明。每到家门口，听见狗鸣声，第一个迎出来的就是母亲。看见我们后，母亲总是转身欣喜地向屋里喊到：老汉，儿子回来了！随即黑黑的眸子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母亲是一个独女，外婆去世得早，她12岁不到就去给一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后来，娶她当童养媳的那人出去吃了皇粮，从而瞧不起土里土气而又没有文化的母亲。多次受到冷遇和尴尬后，母亲主动离了婚，在别人的撮合下嫁给了父亲。那一年母亲22岁，父亲24岁，爷爷奶奶早已过世，父亲家徒四壁。母亲没嫌父亲家穷，只要了一句“以后要对我好”的承诺，就嫁了过去。婚后父亲信守承诺，不管日子多苦，多难，一个人扛起家庭的重负，无论日子多么烦心，不发火，不闹架，独自面对。父亲和母亲就这样相濡以沫过了一个多甲子，这在那个年代，在我们村里，是少有的恩爱。
母亲与父亲结婚后，生了我们兄妹7人。日子虽然艰难，母亲却用她的母爱，给了我们童年的快乐。含辛茹苦把儿女养大后，
儿女们却一个个劳燕而飞。大哥因患肺痨30岁时离开了人世，大姐在三年困难时期抱养给别人，二姐、三姐先后嫁到他乡，五哥因病死在襁褓之中。老六的我和老七的妹妹本应留一人在家中照顾父母，让他们颐养天年，岂料七妹出嫁后，我又出人意料地走出农村，参加了工作，把老父老母孤零零地留在乡下老家。
我刚参加工作时，父母只有60多岁，还不算太老，妻子和儿子还在农村，他们还不算寂寞。在城里买下住房，把妻子和儿子接进城后，父母明显衰老了许多。（心灵驿站 www.fox2008.cn）随着工作岗位的变化，我离乡背井到了外地，每次回去，母亲的眼里渐渐有了泪花。
每次回到乡下老家，母亲总是把我们当作珍贵的客人，脚不停，手不住，烧茶、倒水、拿水果、煮饭，忙这忙那。你要做家务，她不让你做。只有吃完饭她跟你摆起家长里短时，你才觉得你是她贴心的儿女。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更加恋家。无论去哪家做客，天黑前她都要回家。她说鸡要喂，猪要食，眼睛不好的父亲需要人照顾。一大堆的理由，让你无法挽留。多少次望着陈年的老屋，我们要她和父亲搬到城里去住，可他们总是以种种理由加以拒绝。我知道，辛劳了大半辈子的老父老母，不愿离开眷恋的土地，更不愿给儿女增添麻烦。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和老了的父亲恩爱如初。10年前父亲因白内障双目失明后，母亲为他洗衣、做饭，扶着父亲进城赶集、看病，任劳任怨，无怨无悔。遥远的小山村，低矮的屋檐下，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和父亲相依为命，虽然艰辛，却也温馨。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爱唠叨。去世的外婆、外公是她的话题，父亲的饮食起居她要诉说。张家送了白菜、王家送了萝卜她要我们记住。好好工作，要对得起国家的培养她要嘱咐。而有外人在场时，她又要唠叨起我们小时候的艰苦、听话、懂事和乖顺。
母亲老了，老了的母亲喜欢饲养动物。她养鸡养兔养猫养狗，养了死去，死了又养。我和姐姐妹妹都劝过她好多次，要她好好休息，别找那么多事情来做，可她依然我行我素。我们也尽量抽时间回家看望他们，可姐姐们已是做奶奶、外婆的人了，她们有她们的家务。妹妹长期在外打工，一年回去一次。我也因工作繁忙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母亲没有怨言，说知道我们在忙工作就行了。今年春节离家时，连电话也不会打的老母亲送了一程又一程，临别就眼泪汪汪一句话：“有空给我们打电话!”
听着母亲的话语，望着母亲的泪花，我赶紧转过身去，泪水夺眶而出.....
2003年3月26日于雅安
（罗大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