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的不舍

7月25日
    女儿从那晚上回来一直到今天完全沉醉在毕业典礼的场景中，她细致地给我们描述毕业典礼的每一个细节，尽管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今天特开心，三角钢琴也弹了，酒也喝了，反正是免费的，有M陪着，坐着的时候Hammer在我旁边。你看出我化妆来了？粉是借的房东的，口红没带，是在卫生间里借的别人的，我用卫生纸蹭了点……
    四五百个学生，学士、硕士、博士一起毕业，这只是一场，家长就三四倍。我们集中坐在一个区域，家长的眼光就全往这边扫，闪光灯闪个不停。我没找着戴维，等找着了也晚了。
    博士全都坐在台上，我们班的五个同学只有我和Hammer，加拿大的和芝加哥的同学都要继续读荣誉（通往博士的毕竟阶段），印尼的小姑娘成绩出不来所以没法参加。坐在另一边帅帅的泰国男生对我说，你兴奋吗？我说是啊，然后我说有点想上厕所，后来就当玩笑说了好几次，结果我一直没上厕所，把他叨叨得上厕所去了。
    我今天吃的唯一的东西是一个包子和一杯奶茶，因为顾不上，必走的程序一个接着一个。每个学生都要上台拿证书，其实只是个红皮纸，真正的在下面，为了怕在台上拿错。
    规矩礼仪很多。上台，经过三道线：第一道，停住，读你的专业学位和名字；第二道，拿红纸袋，象征你的学位证毕业证，这时候全场观众鼓掌；第三道，走到校长面前，手扶住流苏，微微一鞠躬，她也手扶流苏还礼。然后下台，从后台转过去，去拿真正的学位证，然后回到座位。中间休息了一段，爵士乐队演奏。
    开始前两个小时，到场登记那一套，很长时间，这就花掉一个小时。袍子，肩带，帽子都不一起给，弄得和流水线一样，快晕了都，还拿着那么多东西。从7点到8点半，磨蹭磨蹭出场又要半小时。见缝插针的照相，出场之后赶紧去排队照正式的，还要上楼下楼，戴维跟着我，M跟着戴维。心想都花了这么多钱了不在乎这张照片的钱了，排队的时候我还在补妆，扑粉。
    穿硕士服的感觉比我想象的要好，很舒服，宽宽松松的，帽子上的小穗穗也很好玩，弄过来弄过去的，弄得脸痒痒。穿的时候人家帮你穿，还的时候给你脱，脱的那个快啊，扒皮一样。但衣服上的校徽是属于自己的，可以摘下来拿走。出来以后一下子轻快了，看见有个钢琴一看没锁也没人管就去弹，他俩给我照相，然后去领香槟喝，碰杯。
    很多人对毕业典礼很看重，全家人出动。戴维对我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任何人，伯伯、爷爷或者教父。今天早上戴维九点多来接我，一开车门第一句话就是，早上好啊，硕士小姐。每走到一个地方就见缝插针和人家说我硕士毕业典礼的事情，不管认不认识，还和卖咖啡的伙计说，引来一个赞叹的眼神。
    因为这里当地人上大学的并不算太多，读tafe（职业技术学校类）的多。然后是只拿文凭的，但学士、硕士不多，博士更少，很多读一半不读的。所以在很多澳洲家庭眼里，自己孩子能坚持着读完了是件挺了不起的事情。常常一个孩子带四个家人，等孩子上台了，下面家长跟着叫唤，还有吹喇叭的，然后大家都笑。但是整体上感觉特别神圣。
    最后挺感动的，台上我们向她鞠躬的人曾经是昆士兰的州长，最后她说，毕业典礼即将结束，让我们再次恭喜在座的每位学子。然后台上的两个大屏幕突然现出我们齐刷刷坐在一起时的俯拍镜头。我这才看清我们有那么多的人头,那么庄严。
    你说谁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孩子啊，整个过程，家长从来就没停过往这边看。不管来宾和学生，每人一本册子，毕业名单，那上面有我的名字……”

7月29日
    今天刚回到家，老公什么都顾不上就先奔进书房把电脑打开，因为他很长时间没有与女儿聊了,还为因装修房子而没顾上过问女儿毕业典礼的事情感到内疚。
    女儿说：真的没什么，你不是忙嘛，再说想顾也顾不上，咱还是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情吧。她说爸爸妈妈没在家的这段时间，她打工回来都不愿意上网了，反正也没有人说话。
    每天都有好多话要说，但爸爸妈妈又不在线。

7月31日
    从女儿的只言片语中仍然可以看出，她对那片土地是那样的不舍。但留下会拥有怎样的生活呢？
    分析一下有几种可能：1、在餐馆里当前台经理；2、临时到电台、电视台打个杂；3、结婚后在家里当家庭妇女吃福利。这与站在大学讲台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啊！想想她周围的那些熟悉的有PR的人，今天在这里失业，明天去那里应聘，整天除了给老板加班、赚钱，回家就是做饭、吵架、上网、看电视。
    她的朋友们当中甚至很少有人愿意花钱出去旅游的，她想去趟凯恩斯大堡礁连个伴儿都找不到。当然，在澳洲不工作也饿不着，也可以看病、有房住，但人生的价值呢？追求呢？尤其是那种出人头地的优越感呢？
    18个月工作签证的具体细则要到9月份才能出台，那时候女儿该回国了，临时申请恐怕也来不及，所以她准备放弃了。
    有“舍”才有“得”。而且“舍”在前，“得”在后。

8月1日
    她第一次“全过程”自己包饺子，真是无师自通啊！还从和面、调陷到最后包成摆整齐，每一道“工序”都用相机照下来发到空间上。
    问她有擀面杖吗？她说那面饼全是用手“拍”出来的。而且馅和面正好合适，水饺的褶子也捏得相当漂亮。第一顿吃过后，把剩下的冷冻起来，想吃了就蒸着吃、煮着吃，还经常煮个骨头汤什么的，挺会调理的。
    今天把MSN的名字写成“咯嘣咯嘣啃骨头”,这是她两岁多的时候最喜欢的一本小画书里的“台词”。

8月2日
    今天打工回来说又有人给她小费了，尽管不多，才5澳元，但很高兴。因为她记得那澳洲人的名字，并记住了他愿意吃啥，在他点之前先给报了一遍，人家就觉得被重视了，就向老板娘说她服务好。
    餐馆里刚来的那个台湾女孩，已经30多岁了，但打工的时候还得听她这个点心部“主管”的。事实上没人封她什么“主管”，自然形成的“大姐”级的人物。也许多少有点“讨好”的意思吧，今天那女孩子送了她一堆花花绿绿的扎头发的头花发卡之类的东西，高兴得好一个显摆。
    这么容易满足啊，真是“简单的快乐”。

8月6日
    女儿说朋友S毕业后到处应聘，找到了一份上门推销公司产品的工作，工资全靠拿提成。刚刚为一下午签了两份单而稍稍庆贺了一下，转而又觉得这样太不稳定，便重新找了个工资不算高但有底薪的工作；还有她的女房东，这几天除了白天在公司上班，又开始利用晚上做餐馆的工了，同时他们小夫妻的吵架也随着升级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我可不愿意我的女儿将来过那样的生活。

8月12日
    女儿说今天做了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她正在睡觉，忽然听到房东叫她，起来的时候看到他们饭都做好了，还挺丰盛的，而且餐桌边放了三把椅子，她想肯定是请她一起吃饭，就一屁股坐下和他们“共进晚餐”了。结果发现没有自己的筷子，饭也是自己起来盛的，她想人家是不是叫她有别的事情啊？就算是这样房东也好心不会说的，真尴尬。我安慰她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一块吃饭也是经常的事情，你不是也经常做给他们吃吗？
    今晚上她的情绪特别低落，一方面烦得不得了，一方面又孤独地想让人呵护，说了些女孩子只有对妈妈才能说的话，我嘱咐她“抱着玩具熊睡觉好了”，可她不依不饶的。为了陪她聊天我连晚饭都耽误吃了。
    纯属自己折腾，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毕了业就回来呢！

8月16日
    女儿的情绪低潮期已经度过。昨天与房东和房东的朋友们去湖边BBQ了，并与小两口去看了两处房子。
    通过认识那几个朋友和她们异域的婚姻，还有他们可爱的混血儿，她认识到“一定要打破地域观念，哪里人都有好的也有不好的。”而且她明白了经济基础是很重要的，要对自己好，要自己开心，至于长得高矮、漂亮与否倒是无关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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