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帝王50
清代帝王50
君相不能造命
相传纯庙于岁暮,偶微行至内阁,见一典籍官,独宿阁中。寒瘦如郊岛,彼不识圣颜也。问何不回寓度岁,对曰:薄宦都门,妻子均未至,重以档案填委,职掌乏人,惧万一疏虞,因留宿阁中耳。纯庙颇重之。详询其籍贯科分,并志其年貌,于次日召见。某趋入,天颜温霁,知即昨与接谈者。屏营之下,蒙赐一封口函,谕云:速持至吏部大堂,但有堂官在,即传旨面交,某叩头遽出,亦未喻何意。将出东华门,俄腹痛奇剧。僵仆道旁,娄蝭拄弗能兴,虑封函关机要,脱迟误干未便也。傍徨无策间,适同官某经过,呼而告之。托其将封函投交万毋误,及部堂启视,乃谕,本日如有知府缺出,即著来员补授,于是吏部遵旨铨注,越日谢恩,乃并非其人,问之,始据实陈奏,纯庙喟然曰:语云君相不能造命,其信然耶。
《眉庐丛话》
捷报东西三万里
王门关外夕阳沈,鸭绿江头草木深。捷报东西三万里,中书夜半拜纶音。
赵瓯北《曝杂记》言高宗时,西平伊里,东抚朝鲜,南征缅甸金川诸役,庙谟神略,军机房中书四人轮流夜直。每遇紧急迁寄,即拟稿缮发,晷刻不停,故能迅奏肤功,收一月三捷之效。
三度南巡盛典开,迎銮召试亦多才。蟾宫别织登科记,天子亲临作总裁。
高宗踵圣祖故事,巡幸江浙计共六次,而召试者三次。乾隆十六年祭禹陵还,驻江南,召诸生蒋雍等五人试,以诗赋赐举人。三十年南巡,授江苏、安徽进献诗赋之举人郑禨等为内阁中书,赐拔贡生鲍之钟等为举人。四十九年南巡,召试江浙等诸生举人、进士,赏赉有差。
《清宫词本事》
满朝皆忠臣
高宗循卫河南巡,舟行倚窗,见道旁农夫耕作,为向所未见,辄顾而乐之。至山左某邑,欲悉民间疾苦,因召一农夫至御舟,问岁获之丰歉,农业之大略,地方长官之贤否。农夫奏对,颇惬圣意。寻又令鮂视随扈诸臣,兼询姓氏。群臣以农夫奉旨询问,于上前不敢不以名对,中多有恐农夫采舆论上闻致触圣怒者,皆股栗失常。农夫阅竟,奏曰:“满朝皆忠臣。”上问何以知之。农夫奏称:“吾见演剧时,净脚所扮之奸臣,如曹操、秦桧,皆面白粉如雪,今诸大臣无作此状者,故知其皆忠臣也。”上大噱。
《清稗类钞•诙谐类》
倡优大学士
先是,高宗既为三次之南巡,偶入四库馆与纪文达论天子巡狩礼。文达原原本本述三代之所以必事巡狩,而谓秦皇游幸则大可以已,至如后世惟隋炀屡幸江都,明正德嬉戏南北,皆非正道,为人君者但洗濯其心,用贤退不肖,天下自可平治,尚多巡幸何为?此语大忤上意,谓为谤己,即变色?%骂曰:“汝一书生耳,何敢妄谈国事!朕以汝文学尚优,故使汝领《四库》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耳,汝何敢妄谈国事!”于是倡优大学士之名哗于辇下。纪文达耻之,乃请退老,上又不许,曰:“《四库》书事正繁,汝安可去?汝年少于朕甚远,安得言老!此即诈也。速供尔职,毋烦渎以自取戾。”又曰:“朕明年更巡江南,且挈汝往,令汝得观民间嗥嗥气象,庶不妄恃书生管见,肆扣?1扪烛之盲论也。”文达唯唯叩头而退,不敢复辨。及明年,又谓之曰:“朕本欲令汝扈驾南巡,但《四库》书事非汝必致延搁,当以不往为是。且汝读书博洽,而尚未能观其会通,多事阅历亦无益,不如留以有待。要之,汝今尚在修饰面目时代,而未达粉墨登场时代也。”文达大惭,自是遂绝口不谈南巡,即其他军国大事亦谨谢不敏也。无何,上更为南巡之预备,乃谓文达曰:“此行必及汝矣。前此张廷玉等阅召试卷,殊不洽朕意,故今以阅卷权责尔。尔好自为之,勿负朕意也。”于是文达遂扈从而南。上每日必课以一诗或一文,或存御制集中,或赠赐耆老名胜处。盖恐其或暇,则思谏诤以沽名也。及扬州,上正在小迷楼荒淫无度,文达语其同列曰:“此正吾强谏时也。设不幸,则当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耳,不能膇発入倡优以终古矣。”遂入行宫,告内侍有机要事面奏。内侍入告,须臾复出曰:“皇上命将试卷暂搁某房,汝可至平山堂观剧,勿在此间久混也。”文达言并非为交试卷而来,有事当面奏圣上。内侍挤眼不语,亦不肯复入。文达又促之,则曰:“吾劝先生不如归去。皇上既不欲先生有言,先生奈何复事哓哓也?譬如演剧,他人倦而思卧,则尔虽得意,谁为点头?先生既以作文章为专职,则文章而外何必旁及?吾劝先生不如归去也。若有诗文来,自当为之呈进。”文达知内侍语多侮己,忿无可泄,乃曰:“吾今日不归矣,必待皇上出而面奏。”内侍一笑置之,仍不入报。久之,广庭风寒,手足俱冷,渐不可耐。他内侍与之习稔,因婉词劝之,言:“皇上今日倦卧,一切人来都不见。先生有言,盍缮摺以进?”文达不得已,遂假纸笔就庭上书之,一挥而就,顷刻万言。大旨谓:“陛下南巡,所以省方观民俗,于治道关系至巨,而民间瞻仰威仪,观听所系,亦非寻常游览可比。乃自出京至此,惟淫逸是耽,惟漫游是好,所驻跸之地,倡优杂进,玩好毕陈,虽海内承平不妨游豫,而宣淫都市宁非亵尊!愿陛下念创业之艰难,守安危之常戒,则酌盈剂虚,庶克拯此民瘼,而忧盛危明,不至潜招奇祸矣,盍鉴于隋炀、明武以自处乎”云云。内侍受其摺,笑谓之曰:“先生不肯陈力就列,无端挑皇上之怒,吾见徒多一往返耳。若欲成名,则又未必,盖皇上常云:‘朕观文士之言,不异俳优之口,可笑则笑,可斥则斥,亦不必正其罪,且无事诘其情,盖彼所言者皆迂腐之故事耳,殊无加罪之价值。’然则先生亦何事费此笔墨?不若多作诗文几篇,反足以博皇上之赏叹也。”文达知其语纯为讥刺,无可置答,但嘱其早为呈进而已。无何,三日不复召见,试卷亦交梁诗正等评阅。文达闷坐逆旅,郁伊无聊,则漫为诗文以自遣。因取出京后所历风景及事实纪录之,约已盈寸。一日,忽失所在,呼僮责仆,遍觅不得,正扰攘间而有旨宣召矣,遂入。文达以为严谴且至,则亦昂首不畏。既入,见上色甚和,不待文达启齿,即曰:“尔诗文之兴大好,所作亦不恶,朕知尔在逆旅中颇能用功,且无怨悱意,尚不失谨厚书生风度,但此后当益自勉,万勿作出位之言以自取咎。”文达方欲言:“臣尚有奏”,而上已令内侍捧试卷下,且谕之曰:“此卷仍属尔阅,速持归,明日须交卷也。”谕毕,内侍促文达出,上已拂袖回宫矣。自是途中虽常入见,无非为召试等具文事,绝不及其他。一日在杭州西湖驻跸,上召文达扈从游湖,文达以为机会至矣,当因事纳谏,以绝上之荡心。及见,上即问《四库全书》中有某书否?连问数十种,文达一一答之,上曰:“今有献书者若干册,其为已有者颇多,宜兼收乎,抑无事此乎?”文达奏言宜兼收,可备参校。因又言:“皇上嘉惠艺林,盍各缮数份,分贮东南名胜处,以为南巡之纪念乎?”上笑曰:“纪某此言,可谓恰合职分,数年来惟此语足取耳。朕久有此意,即日当令东南大吏择湖山胜处为贮书所,并属汝条其办法可也。”文达领谕而退,上目送之曰:“有此事为汝消遣,庶免者番饶舌也。”上之待遇文达类如此,而文汇、文澜等阁之建筑,实出于文达一言,亦不可谓无裨矣。
《南巡秘记补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