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大臣——张之洞4
清代大臣——张之洞4
张之洞轶事三则
张文襄公之洞督鄂时,梁鼎芬以一知府干预全省吏治,同僚惮之如虎。文襄尝语人曰:“向以星海为文士,迨试以吏事,人所不能为者彼为之,条理井然,人所不敢言者彼言之,理由充满,真大材也。”未几,以梁矜才恃己,举动浮躁,登诸白简。疏入,枢府诸巨公皆诧异。鹿定兴以私电询文襄用意所在,文襄复电曰:“梁鼎芬诚恳精勤,为众所忌,劾之者,乃塞反对派之口也。”
文襄调督两江,鄂任亏空五百余万,电致盛宣怀挪借二百万,以备弥缝,订期归还。盛复电“有心无力”,文襄阅毕怒曰:“杏荪原来是一个大滑头!”
文襄在两江任,袁项城自天津如南京,就商要政,密谈两昼夜。其问题为改良军制、厉行教育,二人各执己见,议论终无结果。项城行日,文襄饯之于署,幕客赵某等侍座。项城问赵姓氏毕,忽大噱,赵不禁面红耳赤。文襄怒目视之,乃假寐以示轻慢,竟至熟睡,呼之久不醒,项城一怒而去。文襄醒后不见首座客,亟命左右请之回,项城雅不欲往,三请三辞。文襄不得已,长揖谢罪,相偕入署,欢谈畅饮而别。
《睇向斋秘录》
论历朝相业
张文襄公之洞入都,余金梁往见,论历朝相业,公颇称张江陵,余曰:“不如张留侯。而留侯之默筹调护,犹不如张柬之之慷慨反正也。”公忽须发怒张,目棱棱如有电,数视余,欲有言,终默然霁颜而止。后闻谓人曰:“此年少胆大,有深心,吾虑其将以言取祸也。”余为之怃然者累日。
《光宣小记》
张之洞主持特科试
特科两场俱张文襄总校,首场取一等梁士诒等四十八名、二等桂坫等七十九名,共百有廿七人;复试只取袁嘉谷等九名、二等冯善徵等十八名,其廿七人。传闻文襄初定仍取百余人,庆亲王奕传旨不得过三十人,盖内廷畏革命党混入京僚,预备散诸各省。余卷本列第一,拆封见一江苏举人以煌煌大典之特科而首列,本无官阶,过于减色,乃以原定第十名之袁君易之。袁为云贵总督王文韶所保,又新科庶吉士授职编修免其散馆,余以第二名发往直隶以知县补用。引见后谒见各阅卷大臣,文襄时以湖广总督留京定学制,接见各门生,开口即云:“你们阔极了,康熙、乾隆鸿博数百人,现只二十七人,名贵之至!”谓余曰:“你愿从余往湖北乎?”余曰:“书生不谙吏事,湖北人才所萃,从师学习公牍固所愿也。”退后见邓孝先君谈及此事,孝先云:“香帅门生四川夏某入幕十余年,以咯血终,子精神不能随老师,余为君不取。”然已诺之,不能背也。乃文襄奏定学堂章程久未脱稿,延至月余,余资斧将罄,幸文襄幕府汪荃台世丈言诸文襄,许先往直隶。直隶总督袁世凯先已允文襄电调长芦运司汪瑞高为余先容,袁督一见即令入幕,不三日而委札下矣。
《古红梅阁笔记》
遗闻摭拾
南皮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而无倦容,无论大寒暑,在签押房内和衣卧,未尝解带。每观书,则朦胧合眼睡,或一昼夜,或两三时不等。亲随屏息环立,不敢须臾离,彼此轮流休息。侍姬妾辈亦于此时进御,亲随反扃其扉遥立而已。盖签押房有一门,故与上房通也。
南皮博学强识,口若悬河。或有荐幕友者,无不并蓄兼收,暇时则叩其所学,倾筐犹不能对其十一,多有知难而退者。任某督时,有狂士某投刺,入命见。见已,遽曰:“我某某也,我通测绘学,汝知之否?”南皮授以笔欲面试,以穷其技。狂士一一胪列,了如指掌,南皮大叹赏。乃委充画图局教习。某狂士出谓人曰:“此公固易与也。”
南皮有侄捷南宫,某日开贺,座客云涌,席半,各分卷一册,多有故作谀词以赞叹者。座有某太史文章经济卓绝海内,且读而且訾之。未终幅,裂而碎之掷于地。南皮大惶恐,逡巡入。次日语人,某人的批评固然不错,但于我面子上下不去耳。佥服南皮雅量。
一日阅操,南皮骑款段马,马为某营官所献者。老而羸,踯躅行。途中过一山,上坡时四差弁承马后而拥之登。及下坡时,左右无能为力,马骤然一跃,南皮乃卧于马背,紧握缰绳不敢释,惧其逸也。既至平地,乃徐徐起,见者无不掩口胡卢。又南皮尝至某学堂,衣行装,穿马褂、开气袍,忘着衬衣。既至堂,天大风,南皮下立滴水檐与教习絮絮谭,忽吹开气袍起,中露一银红绉裤,另有蓝缎绣花裤带,及香囊等彰彰在人耳目,南皮急掩之不及,众皆匿笑。
南皮通西学,制造一切颇能窥其门径。时洋务局总办某观察,固懵然于此道者。一日传见,南皮询以铸一大炮用铁若干磅,观察率然对曰:“职道给大人回,大炮五六十磅铁,小炮用二三十磅铁就够了。”南皮轩髯大笑曰:“这点点铁只够造一个锅子,一个汤罐。”观察赧然出。明日撤其差去。
南皮号令不时,是其一生弊病。有出洋学生数辈,已束装待发矣,南皮忽命入见。学生日日诣辕守候,直至一月之久,音信全无。学生大为愤激,因发传单以声其罪,后得梁鼎芬调停始已。
南皮喜阅书,无论何人往谒若当卷帙纵横之际,惟有屏诸门外耳。某观察一日自清晨候起至掌灯为止,未尝出见,询诸仆从,始知其故,然亦无可如何也。南皮所建两湖书院共费十万余金。一湖在讲堂之下,即梁鼎芬所谓两宫若不回銮,此吾死所者。一湖在大门之外,双堤夹镜,风景天然。南皮无事,辄骑马而来,冬日戴一红风帽长髯飘拂如银,见者皆有望若神仙之叹。南皮善骑,梁鼎芬有时策鞭其后,梁躯肥短,偶然纵辔而行,则以两手紧据判官头,远望之仅见一背隆然高起。南皮一回顾而笑声作矣。两湖书院肄业诸生体操之外更习行军。尝有五十人至红山试马,马皆劣者,下坡之际坠者多至四十余人。南皮一一为之延医调治,约半载始次第而瘥。从此肄业生不敢复作据鞍之想矣。南皮所练童子军异常矫捷,统领则使其子为之,营官皆其孙也。张彪所部,辄为所窘,后因张彪进谗不已,始行遣散。
南皮议奏改科举为学堂一折中有“三年之后如果学堂无效,请仍改科举”云云。张长沙见而诧曰:“君亦作此出尔反尔之言耶!宁不畏他人讥笑耶?”南皮曰:“吾谋已决,勿溷乃公也。”长沙不语。退将南皮疏稿钞示鹿传霖,于此二语上附陈所见。鹿阅讫,报书一纸,亦表同情。翌日,长沙出鹿书示南皮曰:“芝轩之言如此,君其从否?”南皮无奈,乃删二语,事后长沙谓人曰:“南皮刚愎,不得不以权术播弄之也。”
南皮陛辞之日,奏请将上海制造局迁至芜湖,一旦失和,以免为外人占夺。及估工,则需三百万。说者谓有此三百万何不另起炉灶之为愈耶?而且一旦失和,上海之制造局外人能占夺之,芜湖之制造局外人独不能占夺之耶?吾恐南皮笨不至此。南皮回里时,雅兴勃发,思食苦沫菜,乃作一八十余字之三等紧急长电达天津某官,历述昔时在天津有县令曾供此品,其菜如何种样,如何食法,云云。无如遍觅不得,某无以应,乃亦发八十余字之三等紧急长电于某大军机,在京居然觅得一握,计费钱十二吊。(京中以五十大个钱为一吊)用马封六百里加紧送至,南皮得之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