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传21
张爱玲传21
搬到天津不久,张爱玲父亲结识了一班新的酒肉朋友,开始花天酒地。嫖妓,养姨太太,赌钱,阿芙蓉癖,吃喝嫖赌毒,洋场社会的一切恶习,他没有不具备的,成了一个典型的放荡遗少。
而张爱玲母亲虽然出身世家大族,思想观念却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较深。她对封建旧社会的男女不平等及许多腐败靡烂习气深恶痛绝,她不能像许多旧式妇女,对丈夫纳妾、抽鸦片等等行径,往往敢怨不敢言,除了容忍、麻木之外不敢有什么反对的表现。她对张爱玲的父亲的堕落不但不容忍,而且还要干预。而张爱玲父亲呢,虽说也经常看书看报,知道许多“五四”新名词,也自居为新派人物,但骨子里仍是浪荡公子,做的完全是花天酒地的一套。他们之间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矛盾,经常争吵,这些是张爱玲小时和弟弟在花园里唱歌、荡秋千、追逐大白鹅时所不知道的。
1924年,为表示抗议,张爱玲的母亲决意出国,名义上是出国留学。张爱玲的姑姑随她一道,姑姑也是新派女性,反对自己哥哥而支持嫂子。那一年,母亲二十八岁,已有两个孩子。这样的情形仍执意出国,在当时社会是个“异数”,说她“不安分”说她为“进步女性”的人皆有之。张爱玲自己则很佩服母亲的勇决,她后来说:“我一直是用一种罗曼蒂克的爱来爱着我母亲的。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在孩子眼里她是遥远而神秘的。”母亲去法国那年张爱玲才四岁,并不懂得人世悲欢离合下面隐藏着的沉痛与哀伤。后来她回忆起母亲起身时的情景说:上船的那天她伏在竹床上痛哭,绿衣绿裙上面钉有抽搐发光的小片子。佣人几次来催说已经到了时候了,她像是没听见,他们不敢开口了,把我推上前去,叫我说:“婶婶,时候不早了。”(我算是过继给另一房的,所以称叔叔婶婶。)她不理我,只是哭,她睡在那里像船舱的玻璃上反映的海,绿色的小薄片,然而有海洋的无穷尽的颠波悲恸。我站在竹床前面看着她,有点手足无措,他们又没有教给我别的话,幸而佣人把我牵走了。(《私语》)
母亲无止尽的痛哭,是对自己婚姻与命运的绝望与诉说。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样一个女人的不幸命运,尽管她可以出国,但也只是一种逃避、一种反抗的表示而已。她自己对这一点亦是很清楚的。而这一切对于四岁的张爱玲来说,是无法弄明白的。母亲走了也就走了,她也好像就此忘了母亲,“**家里没有我母亲这个人,也不感到任何缺陷,因为她很早就不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