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佛前有个约会——我是佛前一只鱼54
我和佛前有个约会——我是佛前一只鱼54
“愿我来生,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垢。”
——《药师琉璃光本愿经》
1.从此他都不会再踏我们雀桥了
相扣抚了那琴在水榭间,竟是一个音也弹不出来。
周边伺候着的丫鬟,眼神都已经飘到了不远处的小红船上。有个白衣飘飘的公子,不着束缚,洒脱之下竟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相扣听见那白衣公子的笑声,没感情地说道:“就这等吃货也算得上堂堂正正?”丫鬟赶紧收回游离的眼神,自然是不敢辩驳,只是心里暗嚼舌根:“小姐连面纱都没取下,都还没正眼瞧上一眼,就知道人家是不是堂堂正正?”
相扣自然是知道,周边丫鬟的那点小心思,也不与她说。只是冷淡地说:“今天不练琴了,走吧。”丫鬟倒急起来:“唉,小姐,不等秋公子了?”相扣轻轻哼了一声:“斯文败类,不来也罢,从此他都不会再踏我们雀桥了。”
丫鬟从八岁开始伺候相扣。相扣倒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尽管她是近年来雀园最得宠的琴师,她除了待人冷淡些,倒是从来不让身边人为难过。相扣之所以得宠,不只是因为她卖艺不卖身的清洁,还在于她的神秘,她终日戴着一张洁白的面纱,别说是来听琴的男人,就连周遭伺候她的丫鬟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真模样。
2.那些公子哥都认定自己是相扣要等的人
于是,来往雀园的公子哥就有了乐趣。总是有人想着办法能一睹相扣的样子,当然也难免更多的是嚼舌根的说,相扣定是被破过相,有一道长长的蜈蚣疤痕,或者是脸上雀斑麻子一箩筐。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流言一传,自然有传到相扣耳边的,相扣也不恼不怒,只是轻轻拨琴:“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我只是为了等人而来的。”“等人”?不重不急的一句话,瞬间就传遍了雀园公子哥的耳朵,从模样的神秘,转变成了对等人,等什么样的人的猜测。
于是,那些公子哥都认定自己是相扣要等的人。
那些公子哥中并非个个都是一无是处,也有有些小才华的。相扣自然会注意到他们,尤其是他们对音律也表现得相当熟悉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留下个其中些个深谈,只是那些人都灰溜溜地踏过雀桥,灰溜溜地走出雀园,从此再也不踏进雀园半步。
3.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相扣说,自己要等的人是良人,所谓良人便是托付终生。雀园老板自然是频频抬高相扣的身价,这说不定明天就跟哪个有钱公子跑了,没法留住的人的钱还是多赚些好。相扣的面纱还是没有掀起来,她也许在等个好日子,等个好男人,再等个良宵,才一并完成了自己的神秘之旅。
那夜,来了一个穷酸落魄的秀才,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两个铜钱也嚷着要见相扣。雀园老板正准备乱棍打出去,相扣谴了丫鬟来,问那穷酸秀才:“我家小姐问你可有什么出处?”那穷酸秀才竟操起桌上的一只空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哈哈哈,是离愁”相扣听了丫鬟照回秀才的“出处”,那正在拨琴的手突然停住了,刺耳的一声断了一根琴弦,又是清脆的一声滴在琴弦上。那滴从相扣面纱内掉下的眼泪,格外地散发出一阵光芒。
4.男欢女爱,顺其自然
相扣贴了自己的钱财给那秀才,才子佳人自然是要装扮一番。雀园的老板暗自感叹,看来这回,相扣是铁定了心思要跟着那秀才走了。
相扣差丫鬟买回了很多诗词歌赋类的书籍,平日自己也不多与秀才相处,只是隔几日就检查一下秀才的学识是否有进步。相扣仍然在雀桥边的水榭练琴,与以往不同的是,常常一听到秀才的声音,就忘了拨琴。连丫鬟都看出来,这回小姐是动了真心。相扣也是慢慢对秀才暖起来,首先是说话的声音,然后是去的间隔越来越短,二人聊天对话也是相谈甚欢。
终于,相扣遣了丫鬟邀秀才月下小聚。
那夜,月色如水,美也凉。就像相扣那颗从前不曾被化的心,而如今,她就像是要去完成一个仪式一般。聚的是相扣的闺房。男欢女爱的事情,是讲究顺其自然的。月光透过支起的木隔窗户慢慢地爬进来,爬到相扣正在磨墨的手上,傻坐在一边的秀才突然机灵了一般,站起身来,握住相扣的手。然后又放开,他想用手掀开相扣的面纱,数月来培养感情,竟是如此亲近也没机会见过相扣的真模样。相扣握住秀才的手:“你想见我是什么样子吗?”秀才点头,“那你先想想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然后就用这笔在我面纱上把我的样子画出来如何?”往日穷酸却不失放荡不羁的秀才又怎么会拒绝如此闺趣,他坐在相扣对面,着墨落笔,表情很认真。终于,月光被蒙蒙的云遮住了,他大舒一口气。相扣仍然不许他掀面纱,自己先在铜镜里端详,然后转身去看秀才。
尾声
秀才成了哑巴。
相扣的丫鬟偷偷跟旁人说,她亲眼看见了秀才喝了小姐的茶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而小姐转身就洗掉了刚画上的眉、眼睛、鼻、唇,她的整张脸都没有了!丫鬟突然惊叫了一声,啊,我家小姐是个妖怪啊,我家小姐是个无面人!然后,就疯疯癫癫地跑开了。
后来,有好事的说书人,非说那相扣是个琴妖,是个来寻主人的琴妖。说她是一只古琴化身而来,可惜的是并无幻化成人的娇媚面容的本事,她一直等着自己的主人来为自己梳扮装容,她仍记得主人的手轻轻地抚摩她的身体,耳边仍是主人赞她美丽动听。然而,相扣唯一会的,就只是用琴声来吸引有缘人,然后让他们为自己画上眉、眼睛、鼻、唇,才能看见那有缘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主人。
那些曾经灰溜溜地踏过雀桥,灰溜溜地走出雀园,从此再也不踏进雀园半步的公子哥,不是无端暴毙,就是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也有的是哑了嗓子痴了嘴,半个字都再也说不得。
只听一人,站在水榭,轻轻唱:“奈何桥下,一舟一人,无面无目,待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