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多事之秋
第8章 多事之秋
可是,冯万樽无法冷静。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制造事端,如果他能有办法令这个世界发生一场超级大地震,相信他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之所以在一匹三岁新马身上用完了三个月的计划,也正是这种失去理性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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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他必须好好处理一下自己同李曼君之间的事。
他感觉到他们之间出现了危机,也知道这种危机如果不及时消除的话,很可能越拖下去越严重,最终无法收拾。正当他为此寻找最佳时机的时候,一件意料不到的事将他拖进了一个大旋涡中。
那天,他的高参送来的一份报告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报告所列的马名叫“追云一号”。这是一匹三岁新马,从未参加过正式比赛。
三岁马处于成长期,赛场上的表现极不稳定,加上又是从未参赛过的新马,一般职业赌徒是不会热捧这类马的。无论是练马师还是骑师,都知道这类新马难以引起人们的兴趣,所以在安排参赛的时候,多会有所保留,即使明知能够胜出,也会在技术上采取一些手段,既让其引人注目,又不让其太过突出。这样,在下一场比赛中才可能引起更多的投注。
手下之所以将“追云一号”的资料送给冯万樽,是因为希望他注意这匹马,并不是要他将其列为重点投注对象。可冯万樽看了“追云一号”的晨操录像后,对这匹马大为欣赏,觉得一般马步幅如果大,则翻转会慢,而翻转快的马,则步幅一定小。“追云一号”与众不同,不仅步幅大,而且翻转快,更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劲。一连几场晨操,骑师似乎有点漫不经意,既不挥动手中的鞭子,也没有双腿夹紧马肚。这一切表明骑师并不准备让它猛冲猛拼。但“追云一号”却拼劲十足,一上场便风驰电掣,果然是追云的气势。
冯万樽经过认真仔细的分析,觉得“追云一号”的潜质超过了他以前买过的绝大多数马,包括许多的四岁马和五岁马,即使与高它几班的“千变蛟龙”同班比赛,也一定有得一拼。这可以说是一匹天生的比赛马,就像人类之中的某种人,天生具有卓越的运动细胞,不管是否有压力,只要一站上比赛场,便活力十足,充满斗志。具有这种潜质的马,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赌马场上有些成功者,终其一生,可能就是发现了这样一匹马,并且不断盯着这匹马投注。这样的例子,可以举出好多,冯万樽的脑中有一串这样的名字。
即使如此,冯万樽也没有盲目行动,他开始对这匹马进行理性分析,进行了多次模拟测试,其中既有“追云一号”与被排定赛程的另外十一匹马的比赛,也有冯万樽自己安排的同“美好时光”、“潇洒写意”、“壮志凌云”、“出云威龙”和“千变蛟龙”等冠军马的比赛,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投注开始,“追云一号”最初的赔率高达三百一十六倍。
冯万樽欣喜若狂,再次创下香港马场单日中彩超亿元的机会出现了,很有可能这将是一个更高更新的纪录,并且是一个后人很难超越的纪录。
如果查一查香港马会公布的几次中彩最高纪录,只有几次单场中彩五千万或者四千万的纪录,从未有过一次超亿元的纪录。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有两个根本原因,一是香港马会公布的是单一账户的派彩纪录,二是彩池累积彩金最大纪录。在独赢、连赢以及三重彩彩池,彩金数目可能远远超出三T彩池。但是,因为前者的投注额十分分散,彩金往往是被瓜分了,加上职业赌马集团不想太引人注目,往往用多个账户投注,所以从单个账户来看,确实没有超过五千万的纪录。
在冯万樽的指挥下,有关人员不断地将注码投给“追云一号”,独赢赔率也不断下降,降到六十倍时,还剩下最后五分钟。此时,手下走到马神面前,小声地告诉他,计划已经用完。马神一心要创造超级纪录,竟将自己定下的原则抛到了一边,大声地下达命令:“不要管计划,两个操作部的所有操作员全部投注,所有的八个账户全都用上,一直打到十六倍为止。”
在截止投注前一秒钟,“追云一号”的赔率被冯万樽打到了十六点三倍,而他的手下则暗暗算了一笔账,马神已经用完了三个月的计划,总投注额超过两千万。
马神当然清楚,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魄之战。他不再想远离战场,何况就算他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也没有李曼君陪他打球。开赛前,他让人在黑马部的电视直播室摆了一张椅子。这间直播室很大,四面都摆放有电视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可以看到比赛场面。冯万樽的椅子被摆在最好的位置,他坦然地坐在那里,观看这场赛事。开闸时,“追云一号”果然不负冯万樽所望,一路领先,将第二名扔下有三个马位之多。转入直道后,“追云一号”速度不减,且与第二名的距离越拉越远。
大家都知道冯万樽投了重注,因此紧张异常,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暗中替“追云一号”加油。冯万樽则气定神闲,手里叼着一支上等古巴雪茄,偶尔吸那么一口。
还剩最后五十米了,“追云一号”越斗越勇,越跑越快,领先第二名差不多五个马位。马神激动地站直了身子,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同时发出两道指令。第一道指令是让财会部算一算,这一役他到底赢了多少。另一道指令则是通知严倩琳预订ChinaMax的餐位,他要请雪茄鼎爷、卦爷和所有当时在场的马迷好好庆祝一番。他甚至已经认定,自己再次创造了香港马会史无前例的纪录。
就在此时,变故在瞬息之间出现,“追云一号”的骑师华昌竟猛地一勒马缰,“追云一号”来不及收足,前足腾空直立而起,待双足落地时,便停在了当场,而后面的几匹马瞬间超越,冲过了终点。
冯万樽愤怒难平,举起身后的椅子,猛地向面前的电视机砸去,轰然一声巨响,电视机的显示屏爆裂了,从里面冒出一团黑烟。他仍然狂怒难止,在室内大砸物品,旁边的职员目瞪口呆,没有人敢上前制止。时间不长,这个造价一百多万的作战室,被冯万樽砸烂了。
如果冯万樽此刻够冷静,他应该想到,同样的事情在世界上任何一家马会都有可能发生。“追云一号”最初的赔率高达数百倍,只说明一点,这匹马一开始无人问津。后来赔率被打到了十六倍,也只能说明一点,有一个或者几个超级大户在暗中投注。让“追云一号”输掉这场比赛,马会所得罪的仅仅是几个人。相反,如果“追云一号”赢得这场比赛,便意味着千万马迷输了。马会并不是靠少数职业赌马集团维持的,相反,职业赌马集团赢走了太多的彩金,是马会心中的大敌。马会更希望维护千万散客的利益,那些人才是他们真正的衣食父母。一方面,马会希望大冷门胜出,造成一夜暴富的神话,吸引更多的马迷前来投注;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更多的散客赢得彩金,以便将这些人留在马场。从这一点上说,马会、练马师和骑师是利益共同体,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庄。
可是,冯万樽无法冷静。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制造事端,如果他能有办法令这个世界发生一场超级大地震,相信他早就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之所以在一匹三岁新马身上用完了三个月的计划,也正是这种失去理性的结果。换个角度看问题,如果“追云一号”不是由三百多倍赔率直线下降至十几倍,而是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结果很可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赢得一次超级大胜利,没有丝毫悬念。以他原有的思维评估,差别只是获胜的数字,而不是获胜的结果。
显而易见,此时的冯万樽已经背弃了作为一名超级赌徒所有的原则。他已经由一名真正意义上的赌徒沦变为了赌鬼。
见老板发如此之大的脾气,手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那些已经毁坏了的电视机正闪射出火花,紧接着很可能会爆炸或者起火。有人反应较快,第一时间关掉了电源。而冯万樽则在那里咆哮:“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报警!快点打电话报警!”
职员不敢违抗,只得打了电话。警方派了两名警员前来了解情况,听了冯万樽义愤填膺的讲述,他们显得颇为无奈,解释说,按照有关规定,马会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由马会解决,警方无权插手。如果对赛事有疑义,可以在正式结果宣布前申请复议,马会董事会将召开紧急会议予以查证并仲裁。
马神原本该直接打电话给马会要求复议,但他当时太震怒,又给警方打电话浪费了时间,待要给马会董事会打电话时,比赛结果已经公布。即使如此,他仍然通过自己的律师给马会打了电话,马会也答复将会对此进行调查。
几天后,马会通知说,已经向华昌进行了解,华昌表示“追云一号”腿有伤,为避免这匹马永远残废,故将马拉停。马会还附有兽医的检验报告,证实“追云一号”腿部有伤。
冯万樽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马会已经正式公布了赛事结果,可能有几万名马迷领到了派彩。现在,如果马会突然宣布那场比赛出了事故,人为因素使得比赛结果出现了问题。那么,马会将面临一系列麻烦,首先,他们不得不接受廉政公署长时间的调查,其次,那几万名已经拿到彩金的马迷可能联署起诉马会,因为马会自己的错误造成了他们的经济损失,甚至有愤怒的马迷会前往马会聚众闹事。马会也需要维稳,他们可不想横生枝节。
但冯万樽根本不接受马会的说法,他委托自己的律师去找马会交涉,要求马会组成一个由马会董事会、马主、练马师、骑师、兽医,以及投诉方参加的综合调查小组,对此案进行调查。同时,对当日的赛事录像进行封存,没有上述各方人士同时在场,不准任何一方接触。
冯万樽的律师给他提出了两条建议,其一,毕竟他还要在香港马会赌马,所以忍一时之气,就此打住。其二,直接向香港廉政公署申诉,要求ICAC介入调查此案。如果将此案上诉到ICAC,由他们封存所有本场赛事的资料,并且组织专家对“追云一号”的健康状况进行检查,马会将无可奈何,结果也会更加公平公正。也就是说,此案如果仅仅是由马会主导,结果只可能有一个,引起马会与冯万樽之间的对立,丝毫不可能改变结果。
这原本是一种十分理性的建议,绝对有利于事件的解决和冯万樽情绪的平复。可是,此时的冯万樽失去了理性,他也完全不在乎申请复议的结果。他否决律师的建议,主要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出于自身的考虑。如案件一旦上升到廉政公署层面,他本人就将面临全面的调查。这种调查,是他所害怕的,其一,他曾经在澳门马会有劣迹,这一劣迹很可能被查出;其二,他曾在澳门以及香港与帮会有过较深的牵连,这样的身份同样可能被ICAC或者香港媒体挖出。这两点无论哪一点被人利用,对他均极端不利。另一方面的考虑是他就是想闹事。这种强烈的闹出点事的意识,甚至并不完全来源于马会,更多的因为他和李曼君之间的情感困扰。
当天晚上,冯万樽接见了香港各传媒,就此事召开记者会,并且表示,他已经要求自己的律师准备就此事提起诉讼,状告香港马会和骑师华昌,要求他们赔偿自己八千万港元的经济损失。
一场赛事索赔八千万?那么,他在一个赌马日中下多少赌注?
如果说此前冯万樽的名字还只是在职业赌马集团内部有名,此时几乎所有的香港人都知道了冯万樽。一时间,不仅香港的媒体,就是日本、英国以及世界其他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媒体,也都派出记者团前来采访冯万樽。
一夜之间,马神成了超级大名人,上镜率远远超过了演艺明星或者其他公众人物。
正当冯万樽为自己的出名得意的时候,雪茄鼎爷和卦爷分别给他打来电话,同时对冯万樽的做法提出责难和警告。在电话中,两位超级赌徒还告诉冯万樽,他们已经收到消息,香港一些大的职业赌马集团对冯万樽的做法非常恼火,觉得他破坏了这一行的行规,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因此,如果冯万樽再口臭,他们将会设法让他闭上自己的嘴。
“你觉得我不应该替自己讨一个说法吗?”马神颇有些不服气地反问。
卦爷说:“同样的事情,在世界的任何一间马会经常发生。相比而言,香港是发生得最少的,至少比其他地方少百分七十。”
雪茄鼎爷说:“如果因为某种事件而起诉马会、练马师或者骑师,那么每场赛事都会有几次诉讼。比如,练马师为某匹显然有希望取胜的马配了一个实习骑师。再有,马会在安排每次的最后一场赛事的时候,显然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内幕。还有,骑师策骑某一匹马,会连开几十鞭,这匹马胜出了。但策骑另一匹马时,骑师却一鞭不开,结果大热倒灶。我们都知道,赛马是马迷、练马师、骑师和马会共同玩的一场游戏,谁都想这场游戏更加精彩,所以谁都会使出一些小手段。这些手段本身就是风险,每一个参赌者都得将这种风险考虑在内。我们千万别利令智昏,以为自己是马场上最大的庄家。其实不是,最大的庄家永远是马会。连最简单的游戏规则都不会的人,根本不适宜在这里玩游戏。”
无论是卦爷还是雪茄鼎爷,都在暗示冯万樽,任何一种游戏都是有规则的,你永远别想超越游戏规则。在任何一种游戏中,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就是游戏规则的执行人,无论你将这种游戏玩得多么熟练,你永远别做一个梦,那就是超越游戏规则。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在践踏这种游戏规则了,一旦令游戏规则制定者愤怒,后果是极其严重的,你的这种行为,是在自掘坟墓,是极其危险的。别说游戏规则制定者不能容忍,因为你的行为实际上已经危及所有参与这种游戏的人,有可能导致这个游戏系统崩溃,所以即使作为你的朋友,我们一样对你这种失去理智的行为不能容忍。
冯万樽太年轻、太冲动,又处于这种极端激动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两人对此事的不满情绪,说:“华昌的行为,是明目张胆的作弊,这样的行为,是对游戏规则的公然践踏。我被这种公然践踏游戏规则的行为侵害了,所以我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与别人完全无关。”
“不,你错了。”雪茄鼎爷以老前辈的口吻说,“第一,整个事件中,假若‘追云一号’不是处于领先位置,不是领先五个马位被拉停,而是处于第四处被拉停。你会如此愤怒吗?你会认为这是典型作弊吗?可能不会,你觉得这是一种技战术。可见,你的理由并不一定非常站得住脚。第二,香港马会一直以为,每年八百亿的彩金流进了众多普通马迷口袋里,你这样一闹,他们便发现,原来至少有一半的彩金被职业赌徒拿走了。即使他们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普通马迷也不会答应,普通马迷并不认为这是你们利用最先进赌博技术的结果,而会说是与练马师或者骑师联合造马的结果。
你仔细想一想吧!我们是一个沉在海底的阶层,如果你一定要让这个阶层浮上海面,会出现什么结果?人们会发现,整个香港富豪排名榜需要改写,在前五十名内,出现了一大堆靠赌马发财的人。也许,ICAC会引起重视,对这个群体进行调查。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个群体并不像他们自己所标榜的那样,完全合法地赌马,他们帮助黑道朋友洗黑钱;他们肆意操纵彩池,左右赔率;他们散布各种谣言,扰乱马迷的投注。你可以认为你的行为完全合法,他们也有理由认为,你涉及很多非法活动。有什么办法?因为没有一部马会法或者赌马法,也没有一部赌博法。在全世界范围内,赌博永远是一个灰色地带。我有一种预感,你如果继续闹下去,职业赌马集团会一个接一个被ICAC请去喝咖啡,那样的话,香港赌马将进入多事之秋。”
两天之后,冯万樽带着手下在ChinaMax喝酒,正喝到兴头上,一位咨客小姐手捧着一束鲜花走过来,非常礼貌地向马神问好,然后将花送给了他,表示是有人托她送来的。冯万樽的保镖十分警醒,从咨客小姐手中夺过花,认真检查了一番,果然从中找到一张便条。便条上写道:“我们不喜欢太张扬的人,如果你不准备自己闭嘴,我们只好代劳。”便条的落款是“香港职业马迷公会”。
冯万樽根本不在乎这种威胁,他甚至觉得自己真想找点事闹一闹。最令他感兴趣的还是这个“香港职业马迷公会”,为此,他打了很多电话,请教了很多人,几乎他认识的所有职业赌徒,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香港职业马迷公会”。显然,这是一个为了恫吓他而临时成立的组织,甚至完全有可能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组织。
虽然冯万樽不怕恫吓,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与整个香港职业赌马界为敌。什么都可以犯,众怒不能犯。你拥有一个明确的敌人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你拥有无数不明确的敌人那就十分可怕了。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人会向你发起攻击,你防不胜防。冯万樽开始意识到,这件事自己确实做错了,不是错在自己与马会较真,而是错在将整个职业赌马集团拖下了水。整个职业赌马集团没有任何一家愿意和他一起下水,人家赚得不亦乐乎,干吗和他一起当这种傻瓜?几乎所有的人都希望冯万樽就此收手。那段时间,他收到了各种各样的警告,有人甚至给他的办公室寄来了子弹。别说是雪茄鼎爷和卦爷这样的智者,就是朱文豪这样的粗人,也已经意识到了整个世界都有和冯万樽翻脸的危险。
朱文豪说:“我不管你说什么想什么,以前,我对很多事让步了。但这一次不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步了。你必须立即停止一切活动。我赞同你的道理,但我不赞同你的方式,理由很简单,因为你的方式已经危及很多人的生存。”
冯万樽不得不低头。这件事令他极端的委屈,因为令他低头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他的敌人,而是来自他的同盟者。这种情形就像他的老婆上了别人的床,他不仅不能表示愤怒,还得谦恭地对那张床的主人说:“谢谢你让我的老婆得到了快乐。她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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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只有胡超女却像没事人一般。
自从有了李曼君之后,胡超女有意拉开了与冯万樽之间的距离,见面的时间少了,有时一个星期见一次,有时半个月见一次,有时甚至超过一个月才见一次。即使见面,也多是一些朋友聚在一起。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通个电话,甚至因为彼此都很忙,在电话中都难得谈点什么,也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
这次的事件令冯万樽极度烦躁,似乎全世界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内心深处的情绪无法排泄,便给胡超女打了个电话。胡超女说:“我今天正好在香港。我们好久没见了,正好我也想见见你,你到我家来吧。”
毕竟关系不一般,胡超女甚至没有刻意打扮,穿着睡衣和他相见。见面之后,她给他倒了一杯酒,递给他的时候问:“是不是心里很烦?”
冯万樽端着酒杯坐下来,说:“烦透了。”
胡超女说:“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的情绪管理出了点问题?”
冯万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地望着胡超女。情绪管理出了点问题?为什么她也这样说?整个事件是因为华昌造马,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整个世界都指责自己?他之所以对胡超女有特别的依恋感,也是觉得她是一个睿智的人,一个洞悉了世事人生的人。为什么她也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胡超女说:“华昌有没有问题?我认为肯定有。但是,你认为他们真在造马吗?我并不完全这样认为。原因很简单,他们如果要造马,肯定会在一开始就做手脚,而不会在最后的五十米,更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除非他们弱智。所以整个事件华昌造马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你再仔细想一想,假如不是华昌造马,那会是什么?两种可能,其一,真如马会所说,‘追云一号’有伤,拉停是为了保护这匹马。可全世界的马迷都知道这是假话。一千多米都已经跑下来了,不在乎最后五十米。而且,在奔跑时紧急拉停对马的损害可能更大。所以,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剩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在造马。这个造马的人,背景非同小可,竟然能在最后五十米紧急叫停华昌。谁能干这种事?练马师不可能,马主也不可能。除此之外,只有马会甚至比马会更强大的势力。如果是马会叫停,那么肯定与派彩关系不大,马会根本不需要关心派彩结果。马会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华昌的行为很可能触动了显规则之后的潜规则。同样的道理,你向马会以及华昌叫板,其实是在向背后的潜规则叫板。”
冯万樽自然知道,每一个行业都有潜规则,向潜规则叫板,是为了彰显显规则绝对是正义的。
对于冯万樽的这一看法,胡超女不以为然。她说,任何一个社会,都存在显规则和潜规则,显规则,很可能是这个社会的结构,而潜规则却是这个社会的黏合剂。没有显规则,社会不成为结构,那肯定就是一盘散沙。没有潜规则,社会就只是一个框架,无血无肉。以股市为例,显规则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潜规则是什么?是背后的庄家。什么是庄家?操纵股价的就是庄家。你买进某只股票一万股,肯定无法操纵股价,如果你买进一千万股呢?就算你主观上不想操纵股份,而客观上因为大量的筹码抓在你的手里,你也操纵了股价。无庄不成市,庄就是股市的潜规则。马场也是如此,像冯万樽、雪茄鼎爷这种人难道不是活在马场的潜规则之下?否则,为什么不用一个账户投注,一定要弄出十个八个账户?这就是在利用马场的潜规则。你可以挑战显规则,既然是显规则,它始终矗立在那里,就是给人挑剔的。就像一幢房子,你可以改变它的某些结构,如窗户或者非承重墙。但你不能挑战潜规则,因为你无法毁掉这幢房子的黏合剂。潜规则既然是黏合剂,也就是说,它已经将整个结构以外的其他东西黏合成了利益共同体。
这些话,冯万樽深以为然。或者说,对于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常识性问题。他咽不下的只是心中的这口气。
胡超女说:“你承认咽不下这口气,也恰恰说明,你已经意识到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你的情绪管理出了问题。我听说,你一场赛事就把三个月的计划全部投进去了,这本身已经说明你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失控了。最后,你明知道这是潜规则,却一定要去挑战。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并不是真的要去挑战这个潜规则,而是要为你的情绪管理失控找到一个借口。”
冯万樽无话可说。他清楚,胡超女是对的,最近一个时期,自己的情绪管理确实出了问题。他也知道,对于一名赌徒来说,这是很严重的错误。有时他也想,父亲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是不是也在情绪管理上出了问题,才会欠下那么多的赌债?而父亲的情绪管理失控会不会与母亲的死去相关?
反思之后,冯万樽果然平静下来。媒体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开始沉寂。
可这种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太长时间,冯万樽又闹出了一件事,因再一次同马会较上了劲,也使他第二次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
这一天,他正指挥自己的手下大力搏杀,想将前次的损失赢回来。他的战绩非常好,第一场赢了一百五十多万,第二场赢了三百多万,第三场获得的派彩超过了五百万。他暗想,若是照此下去,十场下来,至少也有二千万的进账,那么上次输在“追云一号”身上的钱就可以赢回来了。然而,当他开始第四场投注的时候,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个十分礼貌的声音:“对不起,您的账户被冻结。”
账户被冻结?这可是一个冯万樽从未遇到过的问题,也是整个香港马迷从未遇到过的问题。他命令手下利用其他账户投注。他的名下总共有八个账户,一个被冻结,还有七个呢。他根本不怕一个账户被冻结。
非常不幸的是,他的八个账户全部被冻结。
冯万樽因此成了香港第一个被马会冻结投注账户的人。
在香港马会投注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用现金投注,投注地点是马场的投注点和分散各地的投注站;另一种即电话投注,只要在马会开一个投注账户,存进一笔保证金,马会便会给你一个电话投注号码。如果是普通的小户马迷,几人共一条电话线路。每一个赛马日投注超过一万港元的账户,马会就给一条投注专线。冯万樽的投注额远远不止一万元,一条专线也根本不够用,因此他才会同时使用八个账户。
可现在,他的八个账户被同时冻结了。
冯万樽立即给马会打电话询问所为何事,但他似乎没有找对部门,对方的回答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表示惊讶:“有这样的事吗?我们从来没有听说有谁的账户被冻结这样的事呀!这样吧,你打个电话给投注事务司问一问。”
这次总算找对了地方,投注事务司答复说,根据本会之博彩规例四?十二甲,我们冻结了你的投注账户,具体照会很快将寄达。冯万樽还想多问,对方根本不予回答。如此一来,冯万樽又是大怒,叫来自己的律师,要求他立即开始起诉马会的程序。
律师认真听完冯万樽的申述后,第一时间找来香港马会的博彩规例,发现第四条第十二款甲规定:“马会可自行决定及并无义务提供理由,而终止任何电话投注账户。”
这是一个典型的霸王条款。这样的条款,往往存在于垄断经营的一些企业和行业之中。这类条款赋予了某种行业或者企业至高无上的权力。这种权力绝对是超越法律的。如果你认定这个社会是法制社会,这样的条款在法庭上肯定会被引用一万条法律条款予以驳倒。问题在于,你驳倒这一条例的根本前提是推翻这个垄断企业或者行业的权威性。而这种权威性又是政府赋予的,因此你进行这类诉讼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在与这个行业或者企业作战,而是在与支持这一条例的政府作战。律师显然清楚利害关系,便提醒冯万樽:“按这一条规定,马会可以随意取消任何人的账户而不需要理由。所有参与博彩者,等于自动承认了这一条。”
“这么说,这件官司没法打了?”冯万樽问道。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打。”律师说得很隐讳,也很艺术,“我们可以起诉马会滥用这一条例,严重损害了当事人的利益。”显然,律师有两种选择,一种如他所说,起诉马会滥用这一条例。可有一点他没有说明,那就是这一条例赋予了马会这种权力,他们实际是完全可以滥用的。从法律意义上说,既然没有明文规定在何种情形下可用,那么只要在马会认定的范围内均可以使用。沿着这种思路起诉,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法院起诉,马会订立这一条例,实际违反了公平公正原则,应予废止。但律师很清楚,马会之所以订立这样的条例,是受到了政府的支持,不说这种诉讼是否成功,就算是成功了,这场诉讼也将旷日持久。等最终结果出来时,冯万樽认定马会冻结其账户非法一案,早已过了诉讼期限,再打官司已经没有丝毫意义。何况这场官司完全可能因为政府的支持,胜算的可能性并不是太大。
冯万樽并没有了解更多的细节,他只想出这口恶气,便对律师说:“行,就按你说的办。”
冯万樽就此事拍板后,似乎忘记了上次引起同行不满的事,立即通知豪哥,让他广邀传媒召开记者会。上一次接受传媒访问的时候,就曾有记者多次问到冯万樽通过赌马赚了多少钱,当时他避而不答。但这一次,他不知是得意忘形还是觉得此事对自己赢得官司有帮助,竟然回答了。有记者问他,一场马赛下来,是否赢得彩金超过五百万?他准备立即回答,但又想到这位记者的提问有点问题,因为她并没有说明是用哪一种货币计算,也没有说明一场马赛是指一个赛马日的全部十场赛事还是单独一场赛事。很快,他自己解决了这一问题,十分自信地答道:“无论用哪一种货币单位计算,只会多不会少。而且,如果我的运气好,这可能仅仅是一个赛马日或者一场赛事的数据。”
在场媒体的记者顿时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甚至忘了提问。他们显然会算一笔账,无论按哪一种货币单位计算?如果用美元计算,那就应该是三千多万,如果用英镑计算呢?岂不是五六千万?而且,这还不是一个赛马日的赢钱数目,是一场的数目。这个账没法往下算了,一场赛事赚五千万,一个赛马日就能赢五个亿,一个月就是四五十个亿了。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
当然,他们并不清楚,冯万樽的回答与他们的理解之间存在很大差距。他们问冯万樽,一场马赛下来最多的时候可以赚到多少钱。但这种业绩并不具有普遍性,冯万樽也有某一场亏钱的纪录。他的企业损益报表也同样是按照普通企业计算年增长率的方式计算的,只不过一般企业的年增长率可能是百分之二十以下,而他的年增长率远远高于百分之五十。有记者随后采访了马会负责人,他们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但传媒有通天的本事,他们通过内线获知,马神的账户之所以被冻结,是因为马会发现,几年间马神的账户赢得了超过二十亿港元的彩金,他们因此怀疑这些彩金的来路有问题。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最后结论如何目前尚难确定。
此数字一出,全香港大哗。这些职业赌马集团如果没有参与造马,他们怎么可能赢得如此之多的巨款?对于那些一场赢得四五千万三T就已经兴奋得发狂的马迷来说,每年从马会赢得二十亿港元,这无疑就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神话。他们因此认定,除了造马,没有第二种途径能够赢得如此丰厚的赔付。
那段时间,有关冯万樽的报道铺天盖地,有些媒体比较公平,认定冯万樽堪称一代马神,他的出现,代表了典型的香港精神。就像美国精神一样,这是一种严谨科学的精神,是一种通过正当的游戏规则取得成功的典范。也有另外一些媒体为了制造话题和获得读者的青睐,反其道而行,他们绝对不谈冯万樽赌马的合法性和科学性,只是以普通赌鬼的心理推理冯万樽的赌马方法,因而得出一种结论,通过正常合法的赌马,绝对不可能达到的数字。言外之意,冯万樽是一个践踏香港马会精神和游戏规则的人,是一个该受到法律和道德审判的人。而冯万樽却一相情愿地认为,既然自己一切合法,就不怕任何挑剔。正如中国古语所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他甚至认为,那些客观报道此事的香港媒体是在为自己歌功颂德而得意。他命令自己的保镖,将一些重要报道剪下来,贴在办公室辟出的一个专门橱窗里。
胡超女知道此事后,打电话给他,说:“阿樽,你疯了?”
冯万樽说:“我没疯,我冷静得很。”
胡超女说:“你没想到,你这样做,是站在了整个利益集团的对立面?”
冯万樽说:“赌马和炒股有什么区别?股市也有人践踏规则,但也有人成为股神。谁说巴菲特所赚得的钱是非法的?全世界都把巴菲特当成了典型。”
胡超女说:“你不是还没有成为巴菲特吗?等你像巴菲特一样,拥有了上千亿美元,你再说这话吧。”
冯万樽说:“巴菲特不也有起步的时候?”
胡超女有点恼火了,说:“阿樽,你说这话让我很伤心。你已经变了。我不知道你的这种变化是因何而起,但我已经非常明确地感到,你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的情绪管理而引出的,你真的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不然,你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大概十天以后,胡超女的预见不幸变成了现实。
那天,冯万樽的保镖拉开汽车门的时候,那辆法拉利跑车突然发生了爆炸,一名保镖当场死亡。冯万樽幸免于难完全是运气,他正准备上车的时候,遇到一名澳门大学的同学,那名同学叫住他,两人站在路边说话。爆炸发生时,他和那个同学都被气浪冲倒,受了轻伤。
冯万樽在医院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连夜离开香港,赶去日本避难。
李曼君也在第二天离开了香港。不过,她不是为了避难,而是去台湾拍外景。她没料到,这次的台湾之行差点令她自杀,也因此彻底葬送了她和冯万樽之间的感情。
43
这次外景地选的是台湾著名的海滨城市高雄。本来李曼君以为,自己这次台湾之行一定是一次美妙无比的浪漫之旅。
她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有两大原因,一是她上次参与拍摄的电视剧目前正在香港播放,反响不错,甚至有文章专门介绍她。她为此征求过阿添的意见,阿添说,在你正式参加选美之前,最好少跟传媒接触,传媒可以捧红一个人,也可以捧杀一个人。她接受了阿添的建议,避开了那些记者。这次的台湾之行,她虽然仍然以场记的身份,但这是一部阿添独立执导的剧集,阿添特意为她设计了一个小角色。阿添向她解释说,他也曾经考虑过给她一个更为重要的角色,但又想,如果选美之前太过张扬,可能产生负面影响,所以,他既要她适当参与娱乐圈的活动,又要尽可能保持低调。李曼君对阿添言听计从,很乐意地接受了这样的角色。二是她和阿添的关系非常融洽,这让她觉得阿添可能比冯万樽更适合她。阿添为人非常幽默,又非常会说一些女性喜欢听的话,即使他们之间有什么小矛盾,阿添也会用一句幽默的话让矛盾化于无形。同阿添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感到无比快乐,这恰恰是冯万樽所不能给她的。她甚至想,如果阿添向她求婚,她会考虑答应他。
然而,她没有料到,变化会来得如此之快。
按照原来的安排,有一个香港明星档期安排不过来,剧组只好考虑临时换演员。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向阿添推荐了一个台湾三流艺员侬丽。侬丽在港台演艺圈素以大胆暴露闻名。因为有了人气,一向追求票房的演艺界便争相向她抛媚眼,因而片约不断。虽然侬丽演技平平,但因为身材好,又肯在剧集中暴露,据说人缘极好,才大红大紫起来。当然,这是极其公开的评价。圈内有一种说法,侬丽是一个极其少见的大色女,对于男人的需要永远都难以满足。和她上过床的男人不计其数,这些男人只要在背后帮她一点点,加起来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阿添仅仅是见了侬丽一面,甚至没有试镜,便决定用她。
侬丽进入剧组的第一个晚上,李曼君就发现情况不对。她等了很长时间,阿添没有来找她。她跑到阿添的房间去找他,但他的房间里没人。她又在其他房间找了找,还是没有见到他。她极其突然地想到了侬丽,又去侬丽的房间,同样没人。整个晚上,她一直在住地四处转着,直到凌晨三点,也没有见阿添和侬丽回来。
第二天,李曼君找了个机会问他,他说台湾的一个朋友拉他喝酒去了。
这一天的拍摄工作结束后,李曼君开始留意阿添的行踪,结果发现,他回房间冲过凉之后,就驾车出门了。李曼君拦了一辆出租车,悄悄跟着阿添的汽车。果然,阿添往前开了不远,便停在了路边。不一会儿,侬丽从旁边的一间店铺走出来,上了他的车,然后去了高雄市区的一家酒店。
李曼君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她甚至没有想一想可能出现的后果,便冲进了那个房间。侬丽甚至来不及穿更多的衣服,仅仅披着睡衣就来开门。李曼君闯进去,往房间看了一眼,里面没人,床上凌乱不堪。她立即推开卫生间的门,见阿添正在里面,同样只穿着睡衣。侬丽大概有些惊慌,并没有想好处置办法,见李曼君去推卫生间的门时,才想到要制止她,可一切已经晚了。李曼君见侬丽竟然伸手来拉她,她顿时大怒,顺手抽了侬丽一记耳光。侬丽也不是省油的灯,伸手便和她对打。岂料侬丽仅仅只穿了睡衣,里面没穿任何衣服,两人一拉一扯,睡衣的带子松了,睡衣随后被李曼君扯了下来,侬丽顿时浑身寸缕不着。两个女人开始大闹,隔壁左右听到打闹声,自然出来看,这个房间的门竟然没关,站在门外的走道上,便可以看见两个女人相互扭打。
闹了很长时间,直到酒店保安出面,将李曼君带离酒店。
这件事轰动一时,好事者向媒体报料,当晚就有很多记者赶到酒店采访,只不过此时李曼君已经离开,侬丽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也立即换了房间,记者只能采访了一些目击者和酒店的保安。次日,台湾当地报纸的娱乐版将此事放在了头条。报纸一登,整个摄制组全都知道了。
令李曼君绝对没有想到的是,阿添接受了当地记者的采访,并且有大幅文章刊载出来。阿添说,L很想成为明星,多年以来,一直都做着明星梦。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她便想尽办法接触娱乐圈的人。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由朋友的介绍,他认识了L。当时,他觉得这个女孩比较单纯,曾劝她,这条路很难走,不值得。可她一意孤行,甚至数次色诱娱乐圈那些有点权力的人,当然也包括他。后来,她显然成功了,不知打动了什么人,进入了摄制组当场记。可她的目的,显然不是场记,而是艺员,进入摄制组后,只要有点权力的男人,她就和人家上床,在摄制组的名声非常臭。阿添对于她,一直都是敬而远之,她却一直对自己纠缠不休,弄得他不胜其烦。
阿添说,他对L的感情其实是蛮复杂的,一方面很烦她,不希望自己老是被她纠缠,另一方面又非常同情她。毕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想当明星想疯了,竟然到了什么人的床都愿意上的程度。想一想,人家出身那么低微,无非是想过得好一些,做人还真是不容易。所以,有机会的时候,阿添还是想帮她一把。
后来就有了一次机会,一个次要角色因故不能如约,只得临时换人。L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去找摄制组的好几个人。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总之把几个有些话事权的人说动了,这几个人都来找阿添。阿添便想,反正是一个次要角色,就同意了。
事后,她说要感谢阿添,请他出去喝酒。平时,阿添的酒量还不错,可那天非常特别,两个人才喝了半瓶红酒,阿添就醉了。醉了的阿添,自然不敢驾车回摄制组,L说她也不会开车,要不干脆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阿添想,只能如此了,便答应了她。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是在英国读的大学,早就会开车,所谓不会开车,只是一个借口。到了酒店后,她开始登记了一个房间,阿添不同意,她才又登记了一个房间。但阿添喝多了酒,神志有些不是太清楚,进入房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她却说,他跟她做了那事。阿添想,男人嘛,要敢作敢当,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要认。所以,后来一直对她很好。
令他没料到的是,L得寸进尺,对他的要求越来越多,只要他稍稍犹豫,她便大闹。他不胜其烦,早已经向她表明态度,要和她分手。她却说,分手可以,但你必须最后帮我一次。阿添心一软,答应了她,将她带到了台湾。这次她之所以有机会来台湾拍戏,其实是以两人分手为条件的。他以为此事已经很好地解决了,却没料到她想出名,借机闹出了这件事。
阿添甚至向记者暗示,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偶然的,而是有预谋的,是一次典型的自我炒作,想借他这个导演和侬丽这个明星上位。
李曼君能说什么呢?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而且,冯万樽早已经警示过她,她根本就不听。她能说出他和她的第一次,的确是她主动请他去喝酒的吗?她能说出实际上从那以后,他们常常幽会吗?她唯一能说的一句话就是,“他胡说,他实在太卑鄙了。”再就是痛哭流涕。
苦苦思考了几天,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因此,再有记者打电话表示想采访她时,她便答应下来。事实上,她将这次采访搞成了一个小型的记者会。面对媒体记者,她说,这些天来,她非常痛苦,一直忍着,不想出言。可是,她发现自己再不出声不行了,因为媒体的声音一边倒,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生活。她必须向公众说出事实真相。
李曼君说,有几点,她必须在此声明。第一,即某人说她色诱一事,完全是胡说八道的。她有没有色诱对方,因为没有第三者证明,此事确实难以说清。不过,大家可以用脑子想一想,某人在演艺圈中以好色而闻名,跟他传出绯闻的女明星到底有多少,你们可以去查一查历年的报纸。她不敢自称自己是绝世大美人,但也自认为有几分姿色。如果她真有心色诱,某人大概是求之不得吧?某人面对记者的时候,刻意将自己说成柳下惠,这些话你们信吗?第二,当天在酒店里发生的事,那件事的内幕,她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她是真正的受害者。她甚至怀疑,一切都是有人设计,她年轻不懂事,被人家害了。
事实上,当天她接到一个电话,约她去那间酒店,说是场记工作出了纰漏,要她去商量一个补救办法。她对工作很认真勤勉,自觉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又觉得自己是个新手,所以不免诚惶诚恐。她去后一看,并不是摄制组的负责人在开会,只有某人一个人在那里。她当时觉得情况不对,要走,某人却说,其他人很快就来,叫她等一下。她等了几分钟,果然有人来了,但不是摄制组的负责人,而是侬丽。侬丽一出现,就说自己是某人的女朋友,指责她和某人躲在这里鬼混。她和侬丽因此出现了争执,侬丽果然做得出来,竟然脱光了自己,和她纠缠。后来的事情,有很多人看到,她自然不需要多说了。
记者问她:“按你的说法,这一切都是阴谋,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李曼君说:“这你只能去问他们。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答案。”
又有记者问:“你想出来了吗?”
李曼君说:“我的脑子完全是乱的。不过有朋友提醒我说,会不会因为这部片子很烂,眼看不可能有太好的收视率,所以想用这种方法吸引观众?这只能算是一种猜测,不能算是证据。还有朋友替我分析说,是不是某人一直纠缠你却被你拒绝,他想用这种方法搞臭你?我想,某人不至于这么卑鄙下流吧?”
媒体对李曼君的兴趣迅速退去了,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阿添和侬丽。阿添原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每拍一部戏,都要闹出一些花边新闻,传说与他有特殊关系的香港女星有几十个。至于侬丽,原本就是脱星,宽衣解带对于她根本不算一件事,她的裸照散布在网上,随便一搜便能得到。
不管舆论怎样沸沸扬扬,最难堪的仍然是李曼君。
她很清楚,香港媒体一定铺天盖地宣传,她的照片会出现在大街小巷,与她相关的人也一定因此事而深受伤害。冯万樽会怎样看待这件事?对于这个圈子,他早已经看透了,也早就已经明白,李曼君肯定会有这一天,只是时间问题。自从她进入了娱乐圈,他就再没有开心过快乐过,她给他带来的困扰和痛苦,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她是无法想象的。她已经真切地感到,冯万樽对自己的那份情是多么的真,多么的深,那原本是她一生最大的财富。可是,她竟然不懂珍惜,轻易地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毁了。如今,将自己弄得满身脏污,她还能去面对冯万樽吗?他还能像以前一样爱自己并且原谅自己吗?
这一切全都是那个阿添,如果可能,她真想亲手杀死他。同时她也知道,以自己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向阿添报仇。既无法报仇,又无法与冯万樽面对,自己还有什么路可走?唯有一死了之了。
这天午夜,李曼君独自离开了剧组驻地,去了一处偏僻的海滩。除了她以外,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只有星星在眨着眼睛,似乎在取笑她是一个生活的失败者。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一个失败者。如果让她重活一次,她一定会成功,她甚至会狠狠地报复那个令她惨败的家伙。可是,她没有机会了。人生十分残酷,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了,就永远没有改的机会。她想,此刻她唯一能够报复那个人的办法,就是让世界去面对自己的遗体。自己的身后或许会留下许多唾沫,但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绯闻、没有欲念,也没有阴谋和没有令人痛苦不堪的爱情的世界。
她向海里走去,海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腹部,她那曾经令自己骄傲的躯体,很快就会在海水中消失。她极度的悲伤,因为她并不想死,她还想活着,还想有机会抓住成功。那一切原本是她的,但她走错了一步路,使得自己回头已经无岸了。
突然,她感受到有人朝她跑了过来,似乎还在叫着她的名字。
那家伙想干什么?救起她然后再羞辱她?不,她可不想过那种充满屈辱、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必须快一点结束生命。她开始快速向海的中间游去,她曾经是游泳健将。后面的人虽没有她的速度快,至少也是与她的速度接近。然后,她开始放弃生的努力。她想,只要自己不动,立即就可以沉入海中,死亡就会像睡眠一样到来。然而,她将死亡想象得太简单了,根本没有考虑到另一件事,她的游泳技术太好了,根本无法沉进水中。她开始运用自己的力量下潜,但在她开始不再使用力量的时候,海水再一次将她托出了水面。
就在这时,有人将她抱在了怀里,并且说:“你疯了?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天啦,竟然是冯万樽的声音。这是真的吗?或者是自己快死了,出现了幻觉?冯万樽此时应该在日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而且,就算他到了台湾,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跑来自杀?
“阿樽,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喃喃地说。
“蠢蛋,除了我,还有谁会爱你这个蠢蛋。”冯万樽叫道。
他拉着她往海边游,她竟然十分顺从。终于可以安全地站在海水中了,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又似乎怕她再一次扑向海中间一样,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疯狂地吻着她,一边吻一边说着疯话。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她是蠢蛋,又一遍一遍地说:“我其实比你更蠢,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蠢女人?”
她说:“阿樽,你说你还爱我,是吗?是真的吗?”
“我想不爱你,我想恨你。你将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为什么不应该恨你?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有理由恨你了。可是,我真正恨的人是我自己,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来找你。蠢蛋,你这个大蠢蛋,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冯万樽抱着她,竟然大声地哭了起来。
而李曼君却在海水中大笑:“是的,我是个大蠢蛋,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蠢蛋。现在,我不想死了,我要活着,我要好好地爱你。”
两人在海水中又哭又笑,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感情。感情的释放也是力量的释放,此时,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好在冯万樽身边有四名保镖。最初,朱文豪只给冯万樽派了两名保镖,但在爆炸案中,有一名保镖身亡。为了保障他的安全,朱文豪安排他前往日本避难,并且又给他增加了三名保镖。在四名保镖的保护下,他们安全地回到了岸上。
原来,冯万樽意识到李曼君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便拿出一笔钱,买通了演艺圈中的一个人,随时向他通报有关李曼君的情况。他刚刚办好这件事不久,就发生了爆炸事件。那天,他甚至没来得及见上李曼君一面,便在朱文豪的安排下匆匆去了日本。到日本后,他给李曼君打电话,电话中的李曼君对他不冷不热。通过内线,他知道李曼君去了台湾。他想,如果自己的怀疑是真的,那么李曼君和阿添肯定会利用这次机会。不久,冯万樽便接到消息,说李曼君与阿添打得火热,有几个晚上,那个人悄悄跟踪李曼君,发现阿添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溜进了李曼君的房间。
冯万樽得知此事后,犹如当头一棒。他甚至考虑过,从此不再理李曼君,挥刀斩情丝。但仅仅一天之后,他就发现,他对李曼君的感情实在太深了,如果继续维持这段感情,他会万分痛苦;如果结束这段感情,他会更加痛苦。经过几天的痛苦挣扎,他最后决定前往台湾找李曼君,进行最后一次努力。
到达台湾的当天,他又开始犹豫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样跑去找她,结果可能糟糕透顶。正在此时,他从当地报纸上知道了阿添以及李曼君之间发生的事。如此一来,他更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办了。
如果此事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他会劝别人:首先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她也是受害者呢?而且,你应该认真想一想,你到底是否爱她,你们之间是否还像以前那样深地彼此爱着对方。如果你相信你的感情,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怎样?你不是说过,一个女人一生如果不偷几次情,死都不会甘心吗?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她由此得到了教训,所以会加深对你的爱情。这件事对你对你们的感情来讲,并不是坏事,反倒成了契机。
然而,事情毕竟出在自己的身上,他又怎么可能冷静地想这些?
他到了李曼君身边,却只是待在高雄的酒店里,什么事都没做。正如他后来在海中抱着她时所哭诉的,他既爱她又恨她。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应该接近她还是应该远离她,也不清楚她到底爱哪一个男人。那几天,他完全处于一种麻木状态,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些什么。
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内线打来电话,称李曼君独自离开驻地向海边去了。他怀疑她可能想不开,准备跳海自杀。得知这一消息,冯万樽立即明白了一个事实: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自己的生命至少有一半会随她而去。于是,他丝毫不曾考虑便吩咐那个人,一直跟着她,随时保持联络。随后,他叫了出租车,赶到了海边。
刚刚到达海边,他就看到李曼君向海中走去。他顾不得许多,立即扑进了海水中。
第二天,冯万樽带着李曼君悄然离开台湾,前往日本。途中,李曼君给制片人打了一个电话,表示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她再也没法在剧组待下去了,所以辞职,辞职申请随后会传真给他,如果因此造成损失,她愿意赔偿。那个制片人很欣赏李曼君,在电话中一再挽留她,还说这种无风起浪的事情常常都会遇到的,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当做一回事了。劝她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要因此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李曼君说,别人不当一回事,但她自己却非常当一回事,这件事将会影响她一生。
44
这可以算是冯万樽和李曼君的第二次海外之旅了。上次是夏威夷,这次是樱花之国日本。
然而,这次同上次相比,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心境更是不同。
这次的日本之行,李曼君的心情不好,冯万樽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来日本,原本就是逃难的,没料到祸不单行,又加上李曼君的事,他的心情如果能够好起来,那么一定是神经不正常。
冯万樽能够从日本跑到中国台湾,在关键时刻救起了李曼君,并且对她说明一切,表明他是真心诚意原谅了李曼君。然而,原谅她并不等于事情就不曾发生,理智上原谅了她,也并不等于情感上一样原谅了她,尤其是两人感情尚好的时候原谅了她,却不等同于感情紧张的时候也一样原谅她。感情就像一个易碎的瓷瓶,一旦出现裂缝,再想复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你可以忽略裂缝的存在,但并不等于不存在。在感情的花园里,永远只允许栽花而不允许栽刺,刺一旦栽下,不仅无法拔除,还会越长越茁壮。一根刺长进了情感的花园,不去动它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旦不留神动了它,甚至是想到它的存在,便会有巨大的伤痛。
到达日本,登记酒店,最现实的问题来了。是登记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如果登记一个房间,两人在一起,他比较担心的是,自己在理性上已经接受了她,而在心理上是否能完全接受?两人同床共枕,一旦想起她的身体曾经与另一个男人纠缠过,他的身体是否会出现不听理智指挥的情况?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估计会对她造成巨大伤害。她会觉得,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虚伪,他的身体却是真实的体现。然而,他能登记两个房间吗?只要他提出登记两个房间,她很可能觉得,他心理阴影深重,已经不可能再与她同床共枕了,那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正当他为此大为伤神的时候,李曼君主动提出想一个人住。他顿时暗松了一口气,立即登记了两个房间。然而,到了晚上,他又感到难办了。虽然登记的是两个房间,可毕竟李曼君就在他的隔壁。他犹豫了又犹豫,是否应该去她的房间?如果过去,是否应该向她表示亲昵?情人之间,这似乎是免不了的。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他还能像以前那样深情地对她吗?如果不过去,她会不会感到情感上的巨大压力?或者过去坐一会儿,接着就借故离开?她会不会看出自己是在敷衍她呢?
冯万樽从没料到,做人竟然如此之难。
这还不算是最难的。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仍然用惯常心理衡量李曼君,是完全错了,发生那件事后,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她正在变成另一个人。他甚至恐惧她会不会正在变成一只小动物或者一种半人半兽的怪物。之所以产生这种想法,完全是因为她的怪异行径,如果你一天不理她,她完全可以在房间里呆坐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怀疑她身上的基因正在发生变异,这种变异很可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却又无法阻止,一旦完成,她可能就变成了另一个东西,而不再是人。冯万樽想带着她到处转转,看看北海道,或者转转其他所有风景优美之所,让她散散心。可李曼君只肯待在酒店房间里,甚至连吃饭都不想出门。她的话也格外少起来,你如果问她什么,她肯定回答,而且这回答显得十分正常。但你如果什么都不问,甚至不理她,她也绝对不会显示自己的存在,她会自己成为一座形似雕塑般的物体,永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永远保持着同一个表情。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冯万樽对她说,“人生常常都会有一些挫折,只要咬一咬牙就过去了。”
“我没什么呀!”她总是这样回答。
“你还没什么?你都快成为一座著名的雕塑了。”他想给她来点幽默,甚至想把她激怒然后和他吵一架。
她面无表情地问:“什么雕塑?”
他说:“思想者。不过,另外还有一个小标题,白痴。”
她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他说什么?很简单,她没有去想,既不想思想者和雕塑的关系,也不想思想者和白痴的关系。这些信息或者说符号,在她的大脑里是断裂的、不连贯的。
冯万樽很快意识到,李曼君可能完全傻了。因为他发现,你给予她任何单一的符号,她是能理解的,可你给她任何稍稍复杂一点的符号,她便无法理解了。而她不能理解的时候,也一概回答:“不知道你说什么。”这种情形让冯万樽想到,人的大脑就像一个高度发达的国家,每一个信息就是一个节点,信息量大的是城市,信息量小的是城镇或者乡村,这些节点都是贯通的,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当你向国家信息中枢输入某个符号,这个符号立即会得到处理。比如,你输入东京两个字,信息中枢立即会告诉你,这是全世界最大的五十个节点之一,是一座城市,同时还是一个国家的首都,这个国家的名字叫日本。与此同时,还有数以十万计甚至百万计与这两个字有关的信息被调动。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国家信息中枢与这个节点之间迅速建立了某种联系,电话的联系、电脑网络的联系或者其他任何的瞬时联络方式。当这种联络方式不畅的时候,你或许需要其他某种显得有些缓慢的联络方式,比如,飞机连贯或者汽车连贯等等,这些仍然不能连贯的时候,你还可以有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笨拙的贯通方式,派一个联络员步行走过去。最令冯万樽感到恐惧的是,李曼君的大脑中这些节点已经失去了联系,从一个节点根本无法贯通到另一个节点。简单地比喻,如同香港与深圳之间闭关了,即使是偷渡都无法到达,身处香港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深圳,同样,身处深圳的人,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香港。人脑如同电脑,电脑如果失去了贯通,那是大崩溃的前兆。
冯万樽为此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可丝毫得不到缓解。
此时,香港方面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马会冻结冯万樽的账户,显而易见是因为冯万樽太狂妄,已经威胁到了马会作为一个盈利实体的存在,对这个实体的构架形成了巨大冲击。马会希望通过某种合法的途径,将这个不安定因素铲除。他们冻结他的账户,希望得到两方面的信息,其一,调查他是否存在不合法交易,一旦发现这样的信息,他们便可以将他递交给司法部门。那样,铲除冯万樽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其二,即使查不到他非法交易的证据,也可以用这种方式给冯万樽一个教训,一个打击,甚至造成他经济上的巨大损失,从而让他明白,与这样一个实体作对,成本极其高昂,进而达成彼此间的妥协,胁迫他遵从游戏规则。
可这两个目的都难以达到。他们调查冯万樽可能存在的非法交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方面,冯万樽的八个账户,确实不存在非法交易记录。偶尔有点非法交易,也不是通过这八个账户进行的。马会未能找到更便捷的调查路径。何况朱文豪肯定不希望马会找到这样的路径,他一直都在找关系,希望消弭此事可能引发的后遗症。而雪茄鼎爷、卦爷以及其他职业赌马集团也都意识到,这种任意冻结账户的行为一旦成为惯例,将会极大地威胁自身的利益,他们通过各自的影响力,通过媒体以及权力实体,对马会施加压力,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马会的权力太大了,毫无理由地冻结某人的交易账户,完全是不平等条约,这样的条约绝对应该废除。普通的马迷在最初的冲动之后冷静下来,开始考虑一个事实,即像冯万樽这样的超级大户都可能任意地被马会予取予夺,那么自己这样没有任何实力的小户,在马会这部强大的机器面前,岂不是比一只蚂蚁还弱小?为了保护自身的权益不受侵害,他们必须站在冯万樽一边,向马会提出质疑。
随着时间的推移,要求马会给予冯万樽一个说法和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呼声越来越高。马会开始意识到,自己骑虎难下。时间拖得越久,这些事越难以解决。为了平复众怒,马会不得不极其迅速地采取措施,高调解除了对冯万樽的禁制令,不仅解冻了他全部的八个账户,甚至还另外送了两条电话专线给他。
从表面来看,这件事以冯万樽胜利而告终。可实际上,冯万樽最终的败局已经注定。
首先,马会已经不可能再与冯万樽和平相处。他们绝对不能容忍冯万樽这匹害群之马的存在,现在无法将其打入黑名单,并不等于永远无法达到这一目的。表面上的妥协并不代表永远的绿灯。事实恰好相反,马会暗中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这个小组专门针对冯万樽。冯万樽的一切将受到这个小组的严密监视。一旦有任何非法行为,这个小组将会雷霆出击,那时,冯万樽将永远不再有机会了。
此外,职业赌马集团也并没有和冯万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尽管一系列事态发生后,他们实际上借助这一事件向马会施压,要求马会废除不平等条约,但他们同样将冯万樽列为危险人物。因为这个危险人物不断对游戏规则冲击的结果,很可能使他们这些职业赌马集团的利益大受损害。只要有可能,他们绝对愿意将这个不安定因素清除。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完全能够和马会达成一致。
除了马会和职业赌马集团,还有两个集团被搅进了这一事件,那就是警方和黑道。
那场爆炸案,是极其严重的刑事案件,案件已经远远超越了马会和职业赌马集团之间的纠纷,威胁到了公共安全。警方介入的结果显示,这一案件与香港黑社会组织相关,尤其是朱文豪为了报仇,动用了他原本已渐渐淡出的帮会组织,下达了黑道通缉令。这个黑道通缉令自然不可能保密,警方很快便得到了详细内容,因此更加紧张起来。
朱文豪这个人比较简单,处理事情相对粗放,根本没有想到此事会有如此之大的牵扯。在他看来,冯万樽的汽车被炸,自己的一个兄弟身亡,这件事必须有一个说法,否则,自己整个组织在道上都无法立足。他极其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一方面安排冯万樽前往日本避难,另一方面发出黑道追杀令,悬赏一千万元追查凶手。仅仅两天之后,他进一步提高了赏额,加到了两千万。哪怕同伙供出事件真相,这个供出的同伙,不仅不被追究,反而可以拿到一千万奖赏。
当天下午,一个堂口的老大阿炳亲自给朱文豪打电话,表示要见一面。
帮会永远有两种秩序,一是字辈,一是实力。所谓字辈,是指帮会内部的家族制等级结构。每一个加入帮会者,均要拜把子,也就是拜师父。同一师父带出的人,便属于兄弟,属于同辈。帮会内部便形成了家族式的辈分结构。和家庭一样,除了辈分之外,还可能存在一个地位问题,比如,你可能是长门长子,大伯的辈分,但你的小弟中有一个儿子,却是部长级干部,他尊你为大伯,你却不能忽视他的部长身份。黑道也是如此,哪怕你是长辈,却很可能属于没有任何地位实权的长辈,他是晚辈,却可能混得人模狗样,属于堂口老大。阿炳就是这样一个晚辈,他是朱文豪的师侄辈,江湖地位并不比朱文豪低,根本原因在于,他有强硬的后台支撑。有了这样的后台,别说香港那些没有根基的帮会组织对他畏惧三分,就是那些有台湾背景的帮会组织也不得不给足他面子。
正因为阿炳有这样的江湖地位,他主动给朱文豪打电话,并且约定见面地点,朱文豪自然十分重视。赶到约见地点时,阿炳早已经等在那里。双方见过礼,阿炳便叫出两名手下,命令他们在朱文豪面前跪下。
朱文豪一看阵势,立即明白了,那起轰动全港的爆炸案就是这两个人干的。见到他们,他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怎么说,这两个人是阿炳的手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得给阿炳留足面子。他说:“炳哥,这是怎么回事?”尽管阿炳比他低一辈,可人家混出了大世面,就不能再按辈分称呼了。
阿炳倒也遵守江湖规矩,恭敬地称他为豪叔。他说:“豪叔,那件事,就是这两个浑蛋干的。现在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朱文豪仍然不明白,看着阿炳。他有话没有说清楚。作为一个黑道帮会,这两个人显然只是普通成员,他们干下这么一件大事,与阿炳有什么关系?阿炳向朱文豪解释,这件事与他半点关系没有,是这两个人私下收了人家钱财干的私活。帮会是一种极其严密的组织,不仅等级森严,管理制度更是严格。作为普通的帮会成员,绝对没有自作主张做事的自由,干任何一件大事,都必须征得上面大哥的同意。而像爆炸案这样势必引起警方高度关注的案子,很可能给帮会带来巨大损失,一般的大哥也做不了主,必须上报到堂主。可现在,两个小兄弟自作主张干了,可能性有多大,是值得怀疑的。
阿炳明白朱文豪不太可能相信这番话,便更进一步解释。他已经问清楚了,这两个人认识一个职业赌马集团的人,那个职业赌马集团给了他们五百万,让他们干了这件事。干完之后,这两个人立即就逃了。他们想拿着五百万远走高飞,从此不再在香港出现。可阿炳的眼线很灵,花了几天时间,就将两人从躲藏之所揪了回来。
朱文豪明白了,阿炳确实很讲江湖道义,也不想与朱文豪结下梁子,便想当面解决此事。对于这两个人,朱文豪不需要说半句话,阿炳肯定会按照家规处理。他必须弄清楚的是,那个赌马集团是怎么回事,与他们联系的是什么人。两个人说,他们并不知道那个集团的事,只认识那个联系的人,那个人叫萧厚昆,是一个澳门人。
萧厚昆!朱文豪顿时升起一股怒气。他知道这个人,这可是冯万樽的杀父仇人,曾经在胡老虎的手下做事,因为胡超女不耻这个人,将他炒了。走投无路,他便跑到香港,想借助冯万樽过上好日子。冯万樽厌恶这个人,又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有鲜血,便将他推给朱文豪。朱文豪处理这类事非常简单,血债血还。然而,冯万樽不想沾惹血案,坚决不同意。朱文豪只好放萧厚昆一马,让严倩琳出面,揭穿了他的嘴脸。朱文豪没料到的是,这个人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将冯万樽的忍让当惧怕,竟然变本加厉。
朱文豪对阿炳感谢一番,并当场表示,这两个人既然是炳哥的人,炳哥自然有家法,他不再过问。离开阿炳之后,朱文豪立即派出一个小组去寻找萧厚昆。萧厚昆大概也知道,犯下如此大事,在香港是不能待下去了,已经逃离香港,先回了一趟澳门,后来又去了世界上很多地方。朱文豪为此派出一个追杀小组。下达的死命令是,不管追到哪里,不管花多少钱,也一定要此人的命。
一年多以后,追杀小组在南美的一个小国将萧厚昆杀了,自然,这是后话。
香港这边所有一切总算摆平了,朱文豪给冯万樽打电话,希望他返回香港。冯万樽却意兴阑珊,言外之意,颇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朱文豪不知道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亲自赶去了日本。
到日本不仅见到了冯万樽,也见到了仿佛灵魂出窍的李曼君。朱文豪主动和李曼君说话,李曼君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叫了一声豪哥,便不再理他了。对于李曼君,朱文豪说不出的愤怒。他恨死了这个女人,恨不得将她给灭了。可是,冯万樽所有的一切都系在这个女人身上,令他投鼠忌器,无能为力。冯万樽一定要留下来陪伴李曼君,坚决不肯和他一起回香港,朱文豪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对李曼君的恼怒和愤恨独自走了。
留在日本的冯万樽,想尽一切办法,希望能够令李曼君重新振作起来。
在日本住了一个多月,他们一直都是分房而居。有一天,冯万樽对她说:“今天晚上,我住到你这里来,好不好?”她仅仅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当天晚上,冯万樽便住进了她的房间。晚上,他和她上了同一张床,她似乎也没有反对。他因此更进一步,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抚摸她,她虽然不像以前那般强烈反应,却也并没有拒绝。她表现得极其被动,既没有抗拒,也没有迎合,给他的感觉,是一种麻木。即使如此,他仍然作了积极的解读,觉得这已经是一大进步,假以时日,这一切可能会改变。
冯万樽是一个痴情的人,这种人往往是最浪漫的人,就算没有经济实力,也会想出许多穷浪漫的主意,何况此时的冯万樽身家数亿,就更有了浪漫的本钱。他想出各种浪漫的主意,甚至可以说,他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想浪漫的主意,以博取李曼君的欢心。李曼君并非冷血动物,她当然看出了冯万樽的用心,但她似乎不再需要浪漫了,每当冯万樽变出新的浪漫花样的时候,她就说:“我真的好累,我想休息了。”或者“我知道你想逗我开心。真的没有必要,我现在心情非常平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
他将此解读成一种极度的平静。在平静的心理之下,她或许需要一种极度平静的生活。因此,他向她求婚。他已经拿定主意,只要她愿意,他便立即与她举行婚礼。对于这个婚礼,他将完全遵从她的意愿,她如果希望低调,他将在日本或者西方的某国举行一个只有少数亲友参加的教堂婚礼,如果她希望豪华热烈,他愿意拿出一亿元,给她一个全世界最豪华、最隆重的婚礼。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作为女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冯万樽不仅没有任何怨责之词,反而对她更好,她还有什么要求的呢?冯万樽觉得,只要假以时日,李曼君的心灵创伤得到修复,这件事应该是很容易办成的。
然而,令他大为意外的是,李曼君并没有答应他的求婚,甚至连最基本的态度都没有。他甚至无法判断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就像他要求和她做爱时一样,她既不抗拒也不迎合。难道说,对待他的结婚请求,她也是同样的态度?如果他坚持要结婚,她同样会平静地接受却又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是否从另一方面说明,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与此相关的概念?无论是什么,对于她来说,都已经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代表她的心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冒出时,冯万樽简直绝望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为每一个要到来的白天感到诚惶诚恐。他完全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使得他不得不回到了香港。
回到香港之后,冯万樽才完全了解事件的经过。
原来,有一伙人趁夜间闯进了马神集团。由史佩斯负责的安保系统是极其严密的,普通的手段根本无法进入公司,任何人进入公司都要经过好几道严密的安保防护隔离层。第一道是钢化玻璃门,除非使用指纹,这道门是绝对不会自动开启的。当然,侵入者可以使用其他极端的办法,如用强力撞击或者使用炸药。如此一来,在这道门被毁坏的同时也就会发出警报,警方会在几分钟内赶到。第二道门是进入各办公室的门,这些门均是钢制的,同样需要指纹识别,非本室主人或者安保人员根本不可能进入。第三道门是最严格的一道门,即使是很强的爆炸力也无法破坏。这就是主机室的合金门。
但是,即使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也存在一定的漏洞。入侵者采取了最简单的手段,他们在公司门口堆放了一个大垃圾袋,当晚值班的四名保安员被安排成了两班,两人在睡觉,另外两人在玩扑克牌。没有睡觉的两名保安员,按照规定每半小时需要巡视一次。他们巡视到门口时,发现了那袋垃圾。按照正常程序,他们根本不应理会公司以外的任何东西。可这两名保安员担心一袋垃圾堆在外面,被第二天来上班的上司看到会责怪他们工作不认真,在仔细看过,外面并没有人的情况下,打开了玻璃门,准备将那袋垃圾移走。类似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此前也曾有人将垃圾袋堆在门口,当晚的保安虽然发现,却没有处理,后来受到其他部门的责难,认为当班保安失职。此后,也曾处理过几次,由一名保安出门,将垃圾袋移走,并没有因此引发任何安全事故。
事后分析,这很可能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入侵者一直在用垃圾袋试探马神集团的安保漏洞,当两名保安中,一名外出处理垃圾袋,另一名留在里面时,这一漏洞是不会出现的。可是,类似的事情一再发生,保安便会麻痹,在处理的时候,两名保安便分开了。
当晚的事恰恰如此,他们发现垃圾袋后,便由一名保安出门处理,另一名保安巡视别的地方去了。里面的保安刚刚离开,入侵者便采取了迅速行动,他们接近外面的那名保安,往他的鼻子前面捂上了一条用乙醚浸泡过的毛巾,这名保安在一瞬间昏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办起来容易得很,他们用这名昏迷保安的手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玻璃门自动打开了,大约有十名入侵者进入了公司。在公司里,只有一名清醒的保安,这名保安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迷昏了,而那两名熟睡的保安被以同样的办法迷昏。入侵者的一个小组处理这四名保安的时候,另一个小组则处理了公司里的全部监视器。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有那些入侵者才清楚,别人只能根据事后的某些现象进行判断。
入侵者的目标,显然是公司的电脑系统,因此也就可以认定,他们想盗走赌马必胜软件。
冯万樽接受警方调查时说,公司所有的电脑均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局域网。从理论上来讲,公司里任何一台电脑均可以使用赌马必胜软件。这个软件被分成了很多级别,不同级别的人所能得到的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有些核心部分,除了冯万樽本人,没有任何人能看。所以,在公司内,每一个接触电脑的人,实际上被授予了一种级别,谁如果想越级提取信息,必须得到授权,否则就视为非法操作。非法操作三次,程序地雷便会被引爆,结果有三种,一是触爆程序地雷的主机被自动格式化,二是服务器被巨量信息占满,无法运行,三是赌马必胜软件的核心部分自动销毁。
事实比冯万樽提供给警方的要复杂得多。在局域网中,冯万樽设置了很多道安全门,对于普通人来说,每一道安全门都是不可逾越的。其中,第一道门设置在每一台电脑上,你必须输入密码才能打开这台电脑。即使打开了这台电脑,你还必须打开第二道门,即输入一个识别码,才能进入公司的局域网。进入局域网后,又有第三道门,普通的个人电脑根本没有下载授权,你可以使用赌马必胜软件的部分,却无权下载。如果你试图下载,这台电脑将自动关机。除了无权下载,你还不能试图进入比你层级高的高管电脑或者操作层,这个操作层同样需要识别码。错误的识别码,将使本台电脑崩溃。
程序地雷仅仅只在程序的最核心部分,而进入核心部分需要过五关斩六将。
触动程序地雷的后果,便像冯万樽向警方所说,电脑内一个自动复制程序开始工作,这个程序会以极快的速度自动生成巨大的垃圾文件。这个垃圾文件充满正在操作的个人电脑时,也向服务器输出同样的信息,服务器将不得不被动接收。当这些信息使得个人电脑的容量空间几乎被占满时,另一个地雷便被触动,这个地雷是一枚自杀式地雷,即以毁掉这台个人电脑的硬盘来终止前一个程序的运行。而服务器中是不可能有这一自杀式地雷的,大量的垃圾信息仍然在自动生成,直到服务器瘫痪。至于赌马必胜软件核心部分的防护,则是以运行速度为启动装置的程序地雷。在正常情况下,整个系统就算再慢,也有个极限,只有系统面临崩溃的前夕,运行速度才会最慢。一旦运行速度低到一个极限值,赌马必胜软件便被自动格式化。
冯万樽从日本赶回后,第一时间查看了公司内部的所有电脑,结果发现,有三台个人电脑的硬盘被毁坏了,其余的电脑,除了不能登录服务器,其他均完好。这说明,入侵者同时使用了这三台电脑,极有可能,入侵者还带了一两台手提电脑,否则他们很难解开最初的几道密码。在最后程序地雷被引爆的时候,他们的手提电脑应该同样被毁坏了。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一种可能,即内部有人参与了这次行动。
之所以有这种怀疑,是因为进入内部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时进入三台电脑更加不容易,何况入侵者不仅进入了这几台电脑,还闯进了最后一关。如果有内部人员参与,相对就要容易得多。但如果有内部人员参与,似乎又不必将保安骗到公司外面,并且利用昏倒保安的指纹进入,任何一个内部人员均可以用自己的指纹进入公司。
史佩斯花了大量时间,对内部人员进行甄别,最后的结论是,内部人员参与的可能性虽仍未排除,但非常小。这便说明,此案系一个实力雄厚的集团所为,他们拥有相当数量的高科技人才。
冯万樽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将公司的电脑系统恢复了。公司开始正式工作,李曼君也重新回到公司,职务仍然是当冯万樽的秘书。
当初,接到公司出事的消息后,冯万樽决定立即回香港,他将这一决定告诉李曼君,并且告诉她,希望她和自己一起回去。他原以为她会就此提出一些看法或者表示什么态度,但是,她什么话都没说,跟着他回来了。回来后,他们仍然住在深水湾的别墅里。冯万樽处理公司内部事务的一个月时间,李曼君每天留在别墅里,除了看电视,再不做别的事。据冯万樽安排照顾她的人说,醒来之后,她便一直看电视,而且只看一个电视台——翡翠台,从来都不换,甚至包括广告,她都看得很认真。这就很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看电视。
公司转入正常后,冯万樽希望她能够经常出去走走,便和她商量,希望她重新回公司工作,她似乎不太乐意,却也没有拒绝。
名义上,她是冯万樽的秘书,可实际上,她在公司里除了用电脑上网,什么都不做。
每天,她按时来公司,按时下班,中午的工作餐她也吃得很干净。因为她和冯万樽的关系,此前又在公司工作了相当的时间,熟人和朋友很多,每天都有许多人和她打招呼,只有极少的时候,她会向人点点头,算是对人家打招呼的回应,而更多的时候她理都不理。
冯万樽很好奇她每天到底在干些什么。如果她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冯万樽还真没法了解到她的情况,可她毕竟在上网。公司所有的电脑都属于局域网的节点,公司有统一的后台,每一台电脑的使用情况,在后台都可以查到。连续多天,冯万樽查看了李曼君电脑的使用情况,结果令他更加忧虑。他发现,李曼君主要上一个网站,那是某电视台的网站,阿添是这个电视台的导演,李曼君对于阿添的每一则消息都没有放过。除此之外,李曼君还在大量浏览与选美有关的网页或者新闻,世界各地的选美,她全都有兴趣。另一件令冯万樽不安的事是,李曼君利用这台电脑买马。
自从集中职员资金集体操作之后,公司内部职员是严禁私自买马的。这一点曾经担任冯万樽秘书的李曼君非常清楚。当然,冯万樽对公司职员私自买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李曼君甚至还曾向他提出过意见。现在,一切都颠倒过来了。李曼君不仅有一笔资金在公司的集体户中,她还公然利用公司的交易平台,自己建立了一个单独的投注账户。
李曼君当初在集体户中投注的资金并不多,只不过十几万元。其他职员多多少少曾从那个账户分红,李曼君却没有提取一分钱,所以,她渐渐成了这个账户中的大户,目前所拥有的资金已经接近千万。她自己另立账户买马的时候,并没有动用这个账户的资金,而是拿出了自己的钱,并且想尽各种方法,向冯万樽要钱。她今天说要买衣服,要求冯万樽给她一笔钱,明天又说要买香水,同样要走一笔钱。最特别的一次,她说她要买一辆汽车,而且点名要奔驰。可是,汽车没开几天,她就说,这种车不适合她,太大了,开起来吃力,而且这辆车与她的八字不合,影响她的运气。她将这辆车卖了,买了一辆最普通的二手日产车。卖新奔驰买旧日产,差价应该非常大,可她说,那些钱她花掉了。没过多久,她又说那辆日产车太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