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风 第一章
静风 第一章
静风一词是气象专业术语,通俗地说,就是无风的意思。
静风一词是气象专业术语,通俗地说,就是无风的意思。( 0.2米/秒),我们感觉不到而已。人的知觉很有限,很多东西我们看不见,听不到,感受不到,但它们就潜伏在我们身边,甚至比那些有目共睹的东西还要影响我们的身心。
我把本部称为外部,不是玩花哨,而是想表明:有关李宁玉的故事已经结束,本部说的都跟该故事无关。跟什么有关?不好说。我觉得,除了跟该故事无关外,似乎跟什么都有关,杂七杂八的,像一出生活,什么事都有,就是没有连贯的故事。有人说故事是小说的阳面,那么这就是阴面了。出于迷信,本部的每一个字我都选择在夜晚和阴雨天写成,我想如果选择同样的时间阅读,也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据说有一本书,1691年出版的《哈扎尔辞典》,读者在子夜后阅读它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保证我的书不论在何时阅读都不会招来任何祸水。
东风引发了西风,一场横跨海峡两岸的舌战势在必然。
从台北回来后,我一直在回避潘教授,他不知从哪儿探听到我去台湾拜访了顾老人家,短时间内先后给我来了一封邮件、两个电话和多条短信,问我行踪,表示很想见我。我以在乡下赶写稿子(事实也是如此,我在写下部《西风》)无暇见他来搪塞。我似乎是受了顾老的影响,对他有情绪。其实不是的,我的想法很简单和实际,可以说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心理。有些东西是可以想象的,我们见面绕不开要说起顾老讲的故事,他听了一定会组织人力予以反击。潘老是首当其冲的中锋大将,靳老(即老虎)和老 K的长子陈金明可以当个左右边锋,王田香的女儿王敏和哨兵甲可以打个后卫,还有部分党史研究人员做个声援的啦啦队也是真资格的。一年前,正是他们的记忆和研究成果帮助我完成了上部《东风》,现在有人要对他们的记忆和研究成果进行毁灭胜的剿杀,他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一定会集体反击的!
如果反击无力倒也罢了,反之则将严重影响我写《西风》的热情。写东西就像谈恋爱,稀里糊涂时感觉最好,等你把对方身体和心灵深处的几个凹凸面都摸诱了.谈的恐泊就不是恋爱而是人生了。人生的感觉无非就是咬牙: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我不想带着一种厌恶的心情,咬着牙来完成顾老讲的故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潘教授的追踪,避而不见。我早想好了,先写出来再说,完了给他们看听他们说。他们怎么说都可以,我将照搬不误,公之于众。总之,我不会偏听偏信的,我将努力做一个聪明的传声筒,争取挑起双方打一场时髦的口水仗,让他们把想说和不想说的真话、假话都一股脑儿端出来,接受世人的评判。我不相信鱼龙混杂的说法,我相信鱼就是鱼,龙就是龙,鱼龙混杂才能把鱼龙分开。
乡下是让人慢下来的地方。正如胖女人不是现代的美人一样,慵懒、缓慢也不是当今的时尚。这个时代崇尚速度和更快的速度,坐船去纽约或许会成为你是神经病或穷鬼的证据,男人和女人见面就上床不是什么新潮,更不是问题,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所以千万不要大惊小怪。相反,我至今还在用一部十年前买的手机,这成了一件比什么都叫人新奇的事情和问题,为此我受够了各种善心或恶意的夸奖或嘲笑。善心和恶意,夸奖和嘲笑都是因为我失去了速度。速度,挑战更快的速度。速度,满足于更快的速度。速度,一群聪明人送出的礼物,一头风做的怪物,一条上去了就下不来的贼船。毫无疑问,今天你想拥有一部手机要比没有更容易,你想拥有一部新手机也比保留一部老手机更容易。这就是一个追求速度的时代的魅力,也是问题,速度裹挟着我们往前冲,我们慢不下来,慢下来就是逆流而行,需要我们付出双倍的气力和努力。
其实,我选择到乡下来写作也是为了速度,在这里,我成了一个自由的囚徒,无亲无故,无是无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精力和精神都消耗在漫漫的回忆和等待中。等待也是对速度的向往。换言之,主观和客观都为我的写作加快了速度,所以我有理由在给潘教授的邮件中自豪地写道:我相信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稿子,希望你阅后尽快给我回音……我是说尽快:一个带着速度的词,所有的撇捺都是翅翼,驾驭着它从我们眼前一掠而过,洒下一路呼啸声。
潘教授的回音姗姗来迟,而且严格地说,不是回应而是报丧:潘老寿终,希望我去参加追悼会。我突然有点害怕,担心是我的稿子——顾老讲的故事——把他气死的。话说回来,如果确凿如此,我更应该去追悼。我没有选择,惴喘不安地前往。
果然,潘教授告诉我,他父亲正是在看我稿子的过程中突发心脏病,撒手人寰。他以一贯的口吻,文彬彬又带着思辨的色彩这样对我说:
毋庸置疑,你的书稿是直接导致我父亲去世的诱因,但不见得他一定是被气死的,从理论上说也可能因愧疚而死。我觉得,如果你写的那些是真的,我父亲在如此高龄的情况下依然谎话连篇,真是……怎么说呢,令人羞愧啊。我父亲在医院里躺了七天,期间多次想开口说话,终是一语未破,所以我们难以确定他到底是因何而死——这也符合他的身份,带着秘密离开我们。”
我感到无地自容,像害死了一个婴儿,不知该如何谢罪。
潘教授倒好,非但不责怪我,反而主动宽慰我,用的仍然是考究的书面语言:“对一个已经九十几岁高龄的老人,死亡是他每天都要面临的课题,甚至一个突发的喷嚏都可能让他走。你起的作用无非就是一个喷嚏罢了,所以大可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父亲走了,我可以代表父亲向你承诺,我们潘家人决不会追究你什么的。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立字作据。”
之豁达,之通情,之友好,令我感激涕零。
我私以为他对我的宽容和厚爱,一定将成为他要求我打压顾老、捧举潘老的砝码。就是说,他对我好是有私心的,他心里有个小算盘,付出一点,索取更多。与其让他来索取,不如主动奉上。这样想着我便讨好地向他表示:顾老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可以尽管指出来,我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毁掉稿子。
正因此,潘教授对组织上替父亲拟定的悼词尤为看重,多次提出修改意见,认真到了咬文嚼字、锱铢必较的地步。认真不等于如愿,从他不同意我对外公开悼词这一点看,我有理由怀疑他对最后拟定的悼词是不满意的。
作为那代人的最后一个逝者,追悼会开得是足够隆重的,潘老生前供职的特别单位 701专门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报纸上刊登了讣告,来吊唁的人不但多,而且有三位一级的领导,把规模和规格一下子扩大了,拔高了。
追悼会持续三天。第一天来参加吊唁的全是死者亲人、乡亲,会上哭声一片;第二天来的都是潘老生前的战友、同事和 701现任领导及各部门代表,他们人人庄重肃穆,会上几近鸦雀无声;第三天主要是当地政府部门的领导,加上部分前两天该来而没来的,还有个别未经邀请自己闯来的。当然,靳老、老 K的长子陈金明、王田香的女儿王敏和哨兵甲等家人都来了。来人都赠送了花圈,最后花圈多得四辆卡车都拉不完。
整个吊唁活动结束后的当晚,潘教授到宾馆来见我,给我带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我的稿子,一个是一盘光碟。稿子是我从网上发给他的,其实没必要还我(本来就是他打印出来的),他特意还我,我理解这是带着一种情绪的,也许有点眼不见为净的意味吧。我收下稿子,问他:“难道你真的不想对它发表意见吗?”他摇头,再次表达了那个意思:父亲走了,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其实是希望他说的,沉默有点认错的感觉,好像真理就掌握在顾老手上。在我再三劝说和鼓动下他突然冷不丁地问我:“你注意到没有,第二天父亲的单位,701,来了那么多人,有谁哭的?没有一个人哭,也没有谁流下一滴眼泪。为什么,因为这是一群不相信眼泪的人。”我不解其意,问他:“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说: “你稿子上不是写着,顾老最后决定帮我姑姑把情报传出去,是因为我姑姑的眼泪感动了她,你觉得这可信吗?要知道,这是一群特殊的人,他们不相信眼泪。说实话,作为父亲的儿子,我说过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但站在一个读者的角度,一个了解这群人特性的读者,我觉得这值得推敲,你把一个关键的情节落在一个可疑的支点上,这也许不合适吧。 ”
我预感到,反击开始了,可转眼又结束了。除了建议我把那个关键情节改掉外,他再无异议,多一个字都不肯说。看事看样,听话听音,我明显感到他有话可说,可就是不肯。为什么,我问他:“你的沉默让我感到奇怪,你为什么要保持沉默,”他沉默地走了,坚持不置一词。四个小时后,我突然收到他一条短信,发信的时间(凌晨三点)和短信的内容,无不说明他正在接受失眠的拷打。我想象,一定是失眠摧毁了他的意志,让我有幸看到这么一条短信:
“我为什么沉默?因为她(顾老)是我的母亲。他们像某些浓缩的原子,因外力而激烈地分裂……就让他们去说吧,你能对父母的争执说什么?除了沉默,别无选择……”
触目惊心!令我心里雪亮得再无睡意。
两个小时后,我在失眠的兴奋中又迎来了他的一条短信:
“请不要再找人去打探我父母的事情,我希望一切到此为止,明天我安排人送你走。”
我不走。我觉得一切才开始。我借故还有其他事,换了家宾馆住,私下去找靳老等人。显然,教授已经捷足先登,私下跟他们串通好,不要理我。我去找他们时,没有一个人乐意见我,勉强见了都跟我打官腔,对我一个腔调:“行啦,别问了,我该说的都说了……这情况我不了解,你去问潘教授吧,这是他们家的事情……”好像当年面对敌人审问似的:守口如瓶。最后还是王田香的长子、王敏的哥哥王汉民为我揭开了谜底。四年前他被中风夺走半边身体的知觉,长期住在医院,与外面接触很少,可能潘教授没想到我会找到他,没去跟他串通,也可能是长期待在医院里,太孤独,王先生对我格外热情,有问必答。他告诉我,因为那个原因(对不起,我要尊重顾老,永远为她保守这个秘密),顾小梦一直没有结婚,直到抗战结束后才与弃共投国的潘老结了婚。
其实,潘老弃共投国是假,骗取顾老信任,打入国民党内部去工作才是真。婚后,凭着顾小梦父亲的关系,潘老和顾老双双去了南京,顾小梦在国民党保密局任职,潘老在南京警备区政务处当组织科长。第二年,顾小梦生下第一个孩子,就是潘教授。南京解放前一个月,顾小梦又怀上第二个孩子,组织上考虑到他们的安全,同意潘老带家眷离开南京,去解放区。潘老把顾老骗上路,一走居然走到了北平。那时南京已经解放,潘老以为事已至此,顾老不可能怎么样,便对她摊牌,大白真相。想不到顾老非常决绝,毅然把身上的孩子做掉了,抛夫别子,孤身一人出走,辗转去了台湾。她是个久经考验的特工,不是个弱女子,千里走单骑,对她来说不会有多难。
我听着,只觉得深探地遗憾。
我是说,这些东西让一个外人来告诉我太遗撼了,如果由潘教授来说……可这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和恐惧。我深刻地感觉到,潘教授已经非常懊悔认识我,他说他向我打开的是一只潘多拉的匣子……
此刻我在裘庄。过去的裘庄现在是浙江茶艺博物馆,内有一小型招待所,设施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厕所和洗澡间是公用的,开水要自己拎着热水瓶去开水房打。客房有三人间和两人间,我包了一个两人间,一个晚上一百元。这是我第五次来裘庄,以前都是来看的,住还是第一次。
借西湖的光,裘庄躲过了战乱和各个时代的拆建,至今还基本保留了当初的老样子,明清风格的建筑、参天老树、旧石板路、翠绿清香的毛竹、挺拔的水杉树……不同的是高大的围墙被新式的半开放式铁栅栏代而替之。绕栏走一圈,你不得不佩服庄园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它西邻岳飞庙,东接西泠桥,背靠青山,面朝碧湖,给人感觉既在幽幽山中,又在氤氲湖上,既占尽了湖山的清丽,又离远了市城的喧阗……可以想见,有资格住得起如此豪宅的人,自然是人杰。
但也不一定。据说,裘庄的老主子早先不过是一个占山行恶的土匪。上个世纪初叶江浙战争爆发期间,杭州城里因战而乱,老家伙趁机下了山,劫了财,买了地,筑起了这千金之窝。筑得起千金屋,何愁买不起官?区区小菜一碟。于是摇身一变,戴了官帽。名分上是官,吃着官俸,私底下又与青帮黑会勾结,杀人越货,强取豪夺。土匪就是土匪,哪改得了多占黑吃的德行。就这样,明暗双雕,白黑通吃,一时间成了杭州城里的豪富恶霸,过着穷奢极欲又穷凶极恶的生活。穷奢极欲是没什么的,老家伙有的是钱财,做官后白吃黑吞的不说,光下山前劫的就够他穷奢极欲八辈子的。但穷凶极恶就不一样了,穷凶极恶的人没准哪天说有什么就有什么了。
果真如此。1933 年初冬的一天夜里,老家伙携夫人、幼子、女仆,一行四人,从上海看梅兰芳的戏回来,途中被一伙黑衣人如数杀死在包厢里,震惊一时,杭沪两地的各家报纸都作了头条报道。但侦案工作,两地的警局却互相推诿,致使凶手最终逍遥法外。老家伙生前一定创下过不少无头案,这算是给他的回报吧。
说是老家伙,其实也不老,毙命时年方半百,子女均涉世不深。子女有六,除去罹难的幼子,另有三儿两女。长女当大,已经出阁,事发前刚随夫去了日本,想回来料理后事也是爱莫能助。长子二十有三,人是长得挺挺拔拔的,颇有男子汉的风度,只是道上的时间和功夫都欠缺,人头不熟,地皮不热,出了这么大的事真正有点招架不住。老二是个傻蛋,二十岁还不会数鸡蛋,更是指靠不了的。庄上因此乱了一阵子,家丁中出了两个逆贼,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字画细软。好在老管家还算忠诚,扶助长子当了家,平缓了局面。但令新庄主头痛的是,父亲居然没有在钱庄存下一分钱。
身为土匪,老家伙眼里的钱是金银财宝、玉石细软,不是钞票。他常跟人说,乱世的钞票不叫钱,叫纸,一把火烧了,灰飞烟灭,屁都不是。这是一个土匪的见识,也不乏明智。所以,老家伙生前总是尽可能地把钱兑换成金银财宝。他身边的人,亲人也好,家丁也罢,都曾多次见过他拿回来的金条银锭。但这些东西最终存放在何处是无人晓得的,晓得的人又暴死了,来不及留下遗训。
怎么办,只有找!
当然,找到就好了。哪怕是傻子老二也知道,只要找到父亲的藏宝之地,他们照样是杭州城里的豪富。换句话说,裘家新一代要想重拾昔日风光去,折腾什么都没有把财宝找到的好。老大正是在这种思路下,一头扎进了寻宝的汪洋里。日里寻,夜里寻,自己寻,请人来寻,一寻就是几年,却是一无所获。
我从一大堆资料和民间传说中,轻易地得出结论:老大实实不是个福将。他肚皮里有的是墨水和见识,但没有运道和福气。他是个悲剧型人物,寻宝把他一生都耽误了。但直到日本佬占领杭州,强行霸占了裘庄,他也没有寻出个名堂。竹篮打水一场空,财宝还是在秘密里,在远方,在想象中,在愿望的背后,在玻璃的另一边,在望眼欲穿的空气里……
日本佬是1937 年12 月份占领杭州的。之前,守防的军队已撤得一干二净,整个城属于拱手相让。淞沪战争把蒋介石打伤心了,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他再也不想作正面抵抗。于是,采取一切手段撤退。撒退。为了成功撤退,当局甚至不惜炸掉刚刚启用不久的钱塘江大桥。
轰!轰!!轰!!!
这是日本佬进驻杭州时唯一听得到的爆炸声。
鬼子进城前,诸事不明朗,出于谨慎和害怕,有钱掌势的人都准时跑掉了。后来,这些人又见风使舵地回来了。他们的消息总是灵通的,手脚也是麻利的,该走即走,该回即回。即使主人不回来,起码有佣人回来,替主人看守家业,以免人去楼空,被鬼子霸占。裘庄就是这样的,兄弟几个回来时发现,庄园已被鬼子霸占了!
其实,当时西湖周边有的是豪宅大院,若论名分和豪气,像刘庄、郭庄、汪庄、杨公馆、曲院、柳园都在裘庄之上。即便毗邻的俞楼,派头虽不及它阔绰,但人家是晚清大学士俞樾晚年休歇的辟行窝,跟苏州曲园齐名,文史含量探,无形资产高。这些个豪门大院,仗着西湖的圣光灵气,都有幸躲过了日机的轰炸。现在,那么多庄园都好好的,鬼子为什么不去占它们,而独独占了裘庄?
似乎不可思议。其实问题就出在裘庄有宝贝,经久不显的财宝。财宝经久不显,参与寻宝的内部人士越来越多,慢慢地消息就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有点社交的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么多人知道了,鬼子哪会不知道?有鬼子就有汉奸,汉奸想方设法要讨好鬼子呢。既是讨好,不免添油加醋,添得云里雾里的,搞得鬼子以为裘庄是个金矿,立马将它封了。说白了,鬼子强占裘庄,就是要寻宝。
有难同当倒也罢了,独欺我一家就罢不了。咽不下这口气。欺人太甚!老大豁出去了,去找鬼子临时设的政府(维持会)告。结果非但告不赢,还被人揭了短,惹了一身龌龊。鬼子身边多的是汉奸,把裘家的老底翻了个遍,然后言之凿凿地摔出两大占据理由:其一裘老庄主出身土匪,靠打家劫舍筑了此院,理当没收,这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的道理;其二,新庄主不务正道,在庄上从事非法经营,败坏民风,遗害无穷,理应取缔。
说的均系实情,不可驳斥。尤其是第二点,当时的杭州人都知道,大街小巷都在说:裘庄在卖肉。就是开窑子的意思。窑子的名声是很大,但说句公道话,这个罪名不应由裘家来承担。裘家真正接手窑子不过数月而已,而窑子却已经开办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