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第三节
那个该死的台湾佬电话还是打不通。你还真是不能确定章利璇这次是不是真的把他宰掉了。窗外的毛毛雨丝软绵绵地飘进来,看着迷迷蒙蒙的远方,郑静终于放弃了拨通电话的努力。那个该死的台湾佬,也许正在海峡对面跟老婆情人厮混呢。
半年前也下着毛毛雨,搞得人孤孤单单地有点想哭。郑静最后一套干净警服,忘了收,被毛毛雨飘了半天,基本潮透了。郑静站在警所顶楼的天台上,踌躇着判断那最后一套警服收回去能不能穿。
章利璇是打电话报警的。她在电话里哭喊着说,快来人呀,我把我情人杀掉啦!
郑静就套上潮湿的警服和驻所中队的刑警一起赶了过去。
章利璇租住的是个卖水产富裕起来的私人楼房。楼房前面有两个石狮子。院门柱上匍匐的三角梅不知有多少棵,非常茂盛,像榕树一样地披垂下来,浓密的树叶间,钻石一样缀着粉白和深红的花朵。
奔上三楼,一地剪碎的照片和碎酒杯片,酒味浓得呛人。章利璇抱着一个半人高的狗熊玩具,呜呜地哭泣。一张脸红得发出紫灰色。郑静怕她会不会服了毒,但是,中队刑警把章利璇拉近研究了几秒钟,推开说,没事。
警察说,尸体在哪?
章利璇说,丢到星光大桥下面啦。
怎么杀的?章利璇抬起两只手,做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把舌头吐得又尖又长,并保持不动,定格似的。几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色。
为什么杀他?死者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过是我情人吗?杀他,就是因为他该死呗。我不想杀他,可是,不杀不行。他该死!
用什么勒的脖子?
用这个。章利璇从狗熊脖子上取下一根编织带尼龙绳,苹果绿色的。我非常用力,你看,章利璇摊开她的两只手掌,果然上面有深红色的勒痕。他就死了。章利璇说着,又吐出尖尖的舌头。
这是那根绳子?
不是。那根还在他脖子上。一起到海里去啦。
郑静说,他那么壮,你不可能把他弄下大桥。
我就是丢下去了。海水把他冲走了。我开车到大桥,就把他丢下去了!
这一个晚上,警所全体警员都没有睡觉,有的在现场收集物证,有的在外围调查,有的在查电讯信息。章利璇被带到警所留置室,她开始还哭了哭,后来就睡着了。直到次日中午,醒来她大吐了一场,吐得留置室酸臭冲天。这个时候,她开始沉默,不哭也不再饶舌。问她什么,只说一句,我杀了他。
警察连着忙了三天两夜。辖区警察郑静少说打了起码一百个电话,他认识那个台湾人。他狂打那台湾人的电话,打台湾人朋友的电话,打他业务伙伴的电话,打村委会综治办负责人的电话。所有的人都说,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有一个台湾人说,曾经听说他要回趟台湾。但是,他没有他台湾家里的电话。那人提供了两个知道他台湾电话的生意人,可是,那两个人据说是一个到马来西亚,一个回了台湾。
所长说,我操!你给我把电话不停地打下去。
最后,郑静打到一看到电话就耳朵骨头疼,还头晕。
第四天下午,一个和那个台湾人喝过花酒的本地人,给郑静打来电话,说送客时在机场看到那台湾人下了飞机。等郑静最后打通那台湾人电话,台湾人明确地说,我好好的呀,什么事?郑静觉得耳朵疼得再也受不了,马上就摔了电话。
所有的办案警察都想暴打章利璇一顿。警察们一个个冷着脸,捏着手指骨,看着郑静把她押上警车,送看守所。章利璇因谎报案情,处治安拘留十日。
在看守所办好移交手续,章利璇叫住了转身走的郑静。郑警官,章利璇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这次让你们白忙了。我下次一定能杀成。
郑静愣了一下,才把嘴里的口香糖狠狠地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