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六大商场向“都得利”起的全面反击战,以有组织的抢购形式爆了。***雪银、人民商场、百货大楼等六大商场为打赢 了八千万现金,给了四千位在岗和下岗职工。他们的任务是每人拿两万元现金,去“都得利”公司的一个总店和九个分店,买回商品,索要票,再到这六个商场,购买同样数量的同类商品,也开上票。每个参与行动的职工,只要做到这一点,便可领到一百元补贴。他们被告知,最好能动员家里其他成员去“都得利”买这些商品。
这四千人被分成四个梯队,准备在四天内,买走“都得利”公司八千万元的商品。计划进行到 商品,准备用 ,被忽略掉了。这三天,大家都是赢家,不存在争客源的问题,价格谁高谁低又有什么关系?
一觉醒来,“都得利”上上下下的人都笑不出来了。一大早,十个商店门口,都排起了长龙似的退货队伍。
史天雄和金月兰一看事态严重,马上召集各分店经理和各部门经理到总店会议室商量对策。
等待退货的人,有许多是六大商场的职工家属。六大商场同时挂出了同一内容的巨幅标语:向“都得利”学习,以全市最低价回报全市人民。前来退货的人,手里都拿着六大商场同类产品的票,购买时间都在同一天。这次抢购肯定是六大商场策划、组织的,这一点已经用不着讨论了。
退货,大家都没有异议。对于按不按承诺退货后再补给顾客差价,经理们争论起来。主张补差价的人,认为事关公司信誉,马虎不得,该出血时必须出。反对者也振振有词,认为一天买两台电视、两台冰箱、两台空调的人,已经不是顾客,而是打劫的强盗,退货已经够便宜他们了,再补给他们差价,没有道理。
金月兰听到这里,喊道:“大家静一静!梅经理,如果把这些差价全部补了,我们要损失多少钱?”梅红雨打开自己的文件夹,说道:“这三天,我们的销售额是六千八百七十三万七千四百八十六元。据抽样统计,这三天,六大商场的商品价格,平均比我们低百分之七点八。如果在两边都买了商品的总额达到全部销售额的百分之五十,我们将损失二百六十万。如果……”会议室顿时炸了锅。梅红雨提高声音道:“我话还没有说完。电器,大件家电,大商场的价格比我们平均低百分之五点四。还按百分之五十计算,我们将损失两百万。最坏的结果,我们将损失四百万元。”
会场突然间安静下来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一直低着头抽烟的董事长史天雄。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都得利”遇到的最严峻的关头,决战的时刻已经来临了。这个时候,指挥官的决定会对战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史天雄清清嗓子,站了起来,“大家是不是被四百万这个巨大的数字吓坏了?战局确实于我们不利,这一点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狭路相逢,勇者胜。六大商场这一个攻击波确实十分猛烈,也确实攻击到了我们的要害。大家想一想,‘都得利’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展壮大到让这些大商场要把它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程度?靠两点,一是我们的服务,一是我们信守了天天最低价的承诺。他们处心积虑要毁掉的,正是我们天天最低价的信誉。我先讲一件真事。九六年春天,我在日本横滨一家面馆吃面。突然邻桌的一个老头大吵大闹起来。饭馆老板出来了,又是鞠躬又是赔笑。可是,老头还是不依不饶。不一会儿,一个绅士派头十足的中年人来了,一见老头扑通就跪下了。又过了一会儿,我看见老头拿了一套很精致的餐具走了。我问翻译,这个中年人和老头是什么关系,老头为什么这么大火。翻译说,这个中年人,是饭馆所在集团公司的董事局主席,老头脾气,只是因为给他端来的面碗碗沿上,有一个很小的豁口,老头硬说是饭馆歧视他。离开横滨前,我又去吃了一回面,没想到那老头也在吃面,他吃完后,女招待又送给他一只漂亮的新碗,饭馆每次都要送给他一只新碗,要送够一百只。这件事,对我震动很大。百年老店和知名品牌,都是怎么做出来的?它们共同的一条经验就是:顾客永远是正确的。”
史天雄停顿了一会儿,用坚定的目光和与会的每一个人都对视片刻,继续说道:“我相信我们的对手已经把西平所有的媒体都请来了。如果我们退缩了,后果不用我描画,你们都能想象出来。西平的根据地都稳不住,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盆地?梅经理刚才算的账,理论上是对的。我认为,这三天来‘都得利’购物的顾客,受人指使的,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我们不折不扣兑现我们的承诺,顶多损失两百万元。如果把这两百万当成广告投入来看,大家心里的感受肯定就不同了。今年,我们在西平地区的广告预算是两百八十万,目前已经用了一百六十万。你们想想,我们用剩下的一百二十万元,能不能让西平的所有媒体都关注我们‘都得利’如何保卫天天全市最低价的信誉?做不到。何况,传媒以这种方式宣传,与单纯的广告宣传,效果不能同日而语。我的意见是拿出两百万,迎接对手的挑战。除去下半年不用再投入的一百二十万广告费,这么做的风险只剩下八十万了。用八十万买这块天天全市最低价的信誉金牌,我认为是值得的。你们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出来讨论。”
大家议了一会儿,都变成了史天雄的支持者。会议作出决定,停业三天,每天二十四小时办理退货补款手续;周五,“都得利”重新开门,用新的价格回击六大商场的疯狂进攻;对这个事件的评论、解释权,归董事长史天雄和总经理金月兰,其他任何人不能单独接受媒体的采访。
西平的大小媒体,果真都被这场闻所未闻的商战吸引住了,都派了精兵强将,赶到“都得利”总店和各分店,进行现场采访。整箱整箱的百元现钞被押款车运到“都得利”的各个店。
陆承伟和齐怀仲接到陆小艺,没回锦绣中华园,直接到了“都得利”总店门外。陆小艺隔着玻璃,看看等待退货的长队和维持秩序的警察,说道:“挺壮观的。史天雄气魄蛮大,野心也不小,几百万的注都敢下了。我看‘都得利’最终未必是输家。”齐怀仲接道:“小艺,还是你了解天雄。我们正在研究和天雄的‘都得利’合作的可行性。说不定承伟有一天会成为‘都得利’的最大股东。‘都得利’这步棋,很大气,肯定是赢家。但下星期他们恐怕就撑不下去了。”陆小艺扭头看着陆承伟,“你既然想插手‘都得利’,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陆承伟想了一会儿说道:“不伤了它的元气,史天雄肯跟我合作吗?他一直认为我挣的钱不干净。姐,如果真有这一天,我就让你来做‘都得利’的董事长。”陆小艺笑了,“你别拿我开心了。我看,你们这种整法,未必能让他回头。别异想天开了。能把你追的那个姑娘抢回来,就算大胜。”陆承伟道:“资本唱主角的时代,什么事都可能生。老齐,你去那个小卖部,买两包方便面。”
齐怀仲的思路又跟不上了,“方便面?你买方便面干什么?”陆承伟道:“你去买吧,我想帮帮天雄。他不是想做广告吗?我想替他当一回吹鼓手。”齐怀仲满腹狐疑下了车。
这时,一个妇女去退电饭锅,梅丰忙拿话筒走了过去问道:“大姐,这只电饭锅补你多少差价?”中年妇女答道:“六元。”梅丰又问:“你家里不需要吗?”中年妇女答道:“需要,我用在雪银买的那只。我……不拍行吗?我是听人说能赚几个……其实,‘都得利’的东西已经够便宜了。”梅丰道:“我们不拍了。你是坐公共汽车来的吗?”中年妇女答道:“是的。转两次车。”梅丰不解地说:“为了六元钱,来回转四次车,花去四元,值吗?”中年妇女脸上像是抹了一层酱,轻轻地说:“是十二元,雪银比‘都得利’要少六元……我,我有月票……下岗了,没事做,用半天节约了十二元,也值了。”说罢,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陆承伟拿着两包统一牌方便面走到队伍最前面,跟一个准备退冰箱的老头说:“大爷,我有点急事要飞北京,想求你帮个忙,让我加个塞儿,把这两包方便面退了。”话一出口,立即引来无数道好奇的、探究的目光。梅丰和王摄像条件反射地做好了拍摄准备。老头笑道:“好说,好说,让你误了飞机,损失的可不是几毛钱了。”
梅丰忙把定向话筒伸向陆承伟,王摄像也把镜头对准了他。***另外两个电视台的记者一看来了新闻,都跑过来。围住了陆承伟。
陆承伟把方便面放到桌上,很绅士派头地耸耸肩,说道:“小姐,这方便面确实是前天在你们这里买的,一共买了五包,吃了三包还剩这两包,我看雪银那边的方便面一包比你们的便宜一毛钱,我想把它退了。很抱歉,两边的购物凭证我都没有。可是,我确实又想退。你看,能不能帮帮忙?”圆脸小姐嘻嘻笑道:“先生,你为赚两毛钱,大老远跑过来,值吗?”陆承伟严肃地说:“这可不是两毛钱的问题。每个人都离不开商业服务。我此前买日用品,爱到你们‘都得利’。为什么呢?我认为你们是有信誉的商家。”闻讯跑出来的总店女经理上午刚刚听过史天雄的故事,怕营业员说错了话,忙迎过来道:“先生,我是总店的经理,我相信你这方便面是从我们店买的。小于,还不快给先生办手续。”瓜子儿脸姑娘从抽屉里拿出三张一元纸币和两个一角钢镚儿,放在陆承伟手里,说道:“方便面一袋一块五,两袋一共三元,差价一袋一角,一共两角,请点清。下一个。”
陆承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拿起一个钢镚儿眯着眼对着太阳看看,自自语道:“这两角钱无价呀!”梅丰不失时机说道:“先生,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时,梅红雨端着两个茶杯走出店门。陆承伟一转身,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陆承伟暗自惊喜:真是天意,正好让她看着我和天雄的兄弟分有多深。微笑着朝梅红雨点头致意,对着梅丰递过来的话筒说:“我很愿意回答。”
梅丰问道:“先生,你肯定不缺这两角钱。请问,你做这件事目的是什么?”
陆承伟道:“现在,中国没有几个人缺这两毛钱,我当然也不缺。我年轻的时候,在美国待了几年。这十多年,因为业务需要,也常去欧洲、日本、美国。这些达的国家和地区,消费者的利益是整个商业的中心。在这些地方生活,有一种很强烈的主人感。我不想说谎,在国内,我很少获得购物时的愉快感、满足感和主人感。‘都得利’能退掉我的两袋方便面,并按承诺补了这两毛钱,这让我感到很满足。为了能在中国体验到这种全面的满足感,花点时间和精力是值得的。我为中国出现了‘都得利’这样的商业零售公司,感到高兴。这种公司在中国尚不多见,每个中国的消费者都应该珍惜它。”
梅丰又问:“先生,价格、信誉和服务,你认为哪一个更重要?你对西平生的这场商战怎么看?”
陆承伟道:“这三者都很重要。世界上最著名的商业零售公司,如比利时的狮王,德国的阿尔迪,美国的沃尔玛,都是以这三点为基础展起来的。如果你硬要问我哪一个更重要,我个人的看法是信誉 目,我基本上每期必看。我看呢,《今晚十分》的节目质量,已经可以和中央台的《焦点访谈》相提并论了。朱总理要是看了你主持的节目,来西平视察,肯定也会去你们的直播室。能在梅小姐主持的节目中出镜,是本人的荣幸。”这种好听话,谁听了都不会给人一张冷脸,梅丰笑着自谦道:“陆先生过誉了。”
陆承伟决定见好就收,看看表道:“梅经理,请你向史董事长、金总经理,转达我道义上的支持。***如果他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招之即来倾力相助。商战和抗洪很相似,只要你们扬伟大的抗洪精神,坚持坚持再坚持,最后的胜利,肯定属于你们。”
齐怀仲上了车,忍不住夸奖道:“太精彩了,一石数鸟哇。小艺,你错过了一场好戏。”陆小艺道:“这是‘都得利’的地方。我踩上去,算什么?那个小姑娘确实像袁慧。史天雄真是魅力不减当年啊。”陆承伟没说话。齐怀仲把车开出停车场,拐向大街。
梅丰看见奔驰车走远了,自自语说:“这就是那个陆承伟?挺好的一个人嘛。老陆和史天雄似乎对他有成见。其实,哪个男人没有毛病。看得出来,他对你还是有,这还不浅。红雨,有些事不能强求,只能随缘了。前几天我见金月兰,看见她戴了一枚白金戒指。”梅红雨把目光收回来,说道:“小姨,这杯茶他已经喝过了,我去给你泡杯新的。”说着,进了店门。
梅红雨端着茶杯往里走,不知不觉中,现自己已经在二楼办公区的走廊里,听见史天雄的办公室里有金月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史天雄一看梅红雨端着茶杯,严肃地说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端着茶杯闲逛呀。”梅红雨怔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批评董事长官僚。我小姨和王摄像来了,要做节目。刚才陆承伟也来了,退了两包统一牌方便面,得了两毛钱的补偿,还接受了我小姨的采访……”金月兰忍不住问道:“亿万富翁,来退两包方便面?是什么意思?”史天雄接道:“能有什么意思,看笑话呗!”梅红雨笑道:“董事长这么说,真是委屈了陆承伟。他刚才可没少为我们说好话。两毛钱,我们都退,电视节目播出后,恐怕不会有什么恶果吧。他是放下手中的工作,专程来为我们捧场的。他说他很看中和董事长几十年的兄弟分。”瞥一眼金月兰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又说道,“他还说,虽然董事长做了对不起他姐的事,始乱之终弃之,但他无法恨这个史天雄,他让我向你们转达他道义上的支持。”
史天雄有点尴尬,下意识地搓着手。金月兰道:“是我们小心眼了,你应该招呼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当面谢谢他。”见气氛沉闷,又开玩笑道:“亿万富翁来给我们捧场,除了看天雄的面子,恐怕更多的还是看了你的面子。陆承伟对你……”梅红雨紧接一句,“可以说是一片痴。如果不是董事长从中阻拦,我现在恐怕已经是他的新娘了。原以为董事长能给我介绍个更好的……开玩笑,开玩笑,董事长。你们忙,我去招呼客人了。”
金月兰和史天雄看看梅红雨的背影,对视一下,继续讨论下一步的对策。
夜深了,六大商场的六大老总都坐在雪银大厦兰平章的办公室里,闷着头抽烟,一不。兰平章焦急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其他五个老总都在翻看厚厚的一沓商品价格表,都神色凝重,面呈难色。
兰平章急了,走到自己老板桌后面的高靠背椅上坐下来,说道:“你们该有个态度了!今天是周三,”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挂钟,“不是周三,已经是周四了。明天,‘都得利’就要重新开业了。如果我们不拿出点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再打它几闷棍,我们等于帮他们做了一次广告。老少兄弟们,‘都得利’成气候之前,我们是打过内战,可是,现在是外敌入侵,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王总,你是老前辈,你先表个态。这一年多,你们人民商场被‘都得利’害得最苦。”
王总以手当梳,理理搭到沟壑纵横的额头上的一绺花白头,把价格表在手里拍打拍打,为难地说:“平章老弟,再过八个月,我就到站了。一个快要下课的人,经不起大折腾。”翻几页价格表,“你定这个价位,多数都低于进价了,这种清仓跳楼的生猛战法,还不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抖散架了?这两天,我们受的指责已经不少了。说句老实话,我没有你那种必胜的把握,不敢弄险。”
西平仓储的小朱伸手扶扶眼镜架,“兰总,这几年,都是你吆喝什么,我喊什么、卖什么。***按这个价位,一天下来,要净赔二三十万,我感到有点吃不消。我刚被扶正,不能像你一样一九鼎啊!”
另外三个老总都表示按这个价位行动,有困难。
兰平章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说道:“这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商场。”用力一折,铅笔断掉了,“要是我们团结起来呢?”又从笔筒里拿出四五根铅笔,双手使劲折着,“要不,怎么说团结就是力量呢?‘都得利’敢拿出两百多万,保卫自己天天最低价的信誉,可见它的野心有多大。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我们要伤不了‘都得利’的筋骨,三至五年内,它会把我们一个个干掉。”说着,把铅笔一根根折断,扔到老板桌上,“这次,用不着动用资金,用不着组织人员,西平想这种意外之财的人,多的是。这么好的形势,要是不能充分利用,过后是要后悔的。用一些非常手段,对付‘都得利’这样的私营股份制零售公司,难道还用怕掌握我们命运的人打我们屁股吗?没这事儿。十五大给私营经济一个名分,已经够意思了。《宪法》又没有写上所有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嘛。现在是鼓励展各种经济,又没说不要公有制这个主体了。刚刚由外室变成小老婆,就上头上脸争宠撒娇,想当正宫娘娘,这不是反了吗?你们放心,我是牵头的,出了问题由我兜着。田副市长不是说政府不怕血腥吗?大敌当前,退缩,保不住头上的顶子,也不可能落得个善终。你们的包袱,都不比我的雪银轻。你们目前的效益,也都没有我们雪银好。奇怪的是,我忧患得每天吃四片安眠药,喊狼来了把嗓子都喊哑了,你们却认为这狼只是披着狼皮的羊,不吃人。你们要是都不愿干,雪银也犯不着去跟‘都得利’单打独斗,咱们就一起等死吧。我相信我的雪银肯定最后被吃掉,我就等着一个一个给你们送终了。我说同志哥,这绝不是危耸听。维持现状,‘都得利’会逼得我们利润直线下降,陷入绝境,主管部门会以为我们都是窝囊废,让我们下课。如果我们硬要和‘都得利’正面较量,我们这几家,都必须再裁员百分之五十。再裁这么多人,他们心里不平,到市委市政府、省委省政府门前一坐,我们又要下课了。因为我们没管好自己的人,给社会稳定带来了隐患,没有绷起政治这根弦。现在,稳定就是最大的政治。眼下只有一条路:踩住‘都得利’,熬到中国加入wto。”
兰平章这番话一出口,几个人脸上都挂上了恓惶的神。这些,确实是他们面临的严峻的现实。平日里他们也会偶尔想想某一个方面的危机,也会在梦里被一种可怕的景象惊醒。这一回,看见兰平章用妙嘴画出这张全景生存图,还是感到了震撼。
小朱说:“兰总,经你这么一说,我更明白了。咱们关住门说话,也不怕丢丑。赔钱跟‘都得利’干一仗,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赔了钱又不用我们自己掏腰包。我有两个疑问,想请你解释解释。 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伸出指头点点小朱道:“你这个小朱啊,成精了,成精了。不过,还欠一点老练。兰平章敢做的事,你娃应该无条件跟上。我离下课还有五六年时间,不把敌摸清,我敢押这一注吗?既然你们都想看看底牌,那就让你们看看吧。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谁的嘴里缺把门的,说了出去,后果只能自负。算了,这个有大背景的人物,我还是不说为好。告诉你们吧,陆家早就想逼史天雄离开西平,继续做他们的女婿了。我们把‘都得利’搞得越惨,陆家的人越高兴。一个有背景的人,前些日子搞到了‘都得利’的一张磁盘,这张盘里存了‘都得利’所有的核心机密。这份表,我是参照‘都得利’应急最低价格方案造出来的。”说着,又从保险柜里取出两份材料交给王总和小朱。“你们看看‘都得利’和厂家签的这些合同。二十种主要商品,‘都得利’的进价,平均比我们雪银的低百分之一点八。天宇牌电器,平均低百分之三点一。我感到既震惊又佩服。我震惊佩服‘都得利’的公关能力和业务员的廉洁程度,同时,我也震惊佩服我们那些业务员吃回扣的段位之高。有这百分之一点八,再加上‘都得利’的经营成本比我们低的百分之二点六,就是百分之四点四!你们说,这价格战,我们怎么跟‘都得利’打?不把‘都得利’在西平已经建立起来的天天最低价信誉毁了,我们是不是只有等死了?”
其他五个老总一看这沓合同,迅速达成一致意见:参与对“都得利”实施 到底存在多大的问题。”
子夜两点多,五位老总离开兰平章的办公室,分头准备去了。
周五上午八点,“都得利”总店和各分店恢复营业了。购大件家电的顾客不少,但比起前几天的抢购,显得理智了很多。史天雄和金月兰驱车看了四家分店,感到一切正常。六大商场此时还没有开门,门口依然挂着“停业盘点”的小牌子。回到总店办公室,史天雄感到难关已经渡过,带着刚刚打赢了胜仗的指挥官的喜悦,对金月兰说:“他们这种做法,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我们虽然损失了一百八十多万,但达到了目的。他们上次的价位,已经远远低于成本了,那三天,他们等于白白扔了二三十万吧。”金月兰没这么乐观,担忧道:“我还是很担心,总店和分店顾客太多,他们好像在期待着什么。这些大商场如果真的不怕赔钱呢?……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感觉,这一回,他们会不惜一切逼我们改变全市最低价的经营方针。”史天雄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可能性不大。他们的价位,已经没有任何下调的空间了。我们今天实行的价位,已经低于他们进价的百分之一。他们再用这种方式,那就等于拿国家的钱搞赌博,主管部门能不管吗?低于出厂价销售商品,必然会引起厂家不满。除非他们已经准备破产了。”
上午十点半,况骤然生了变化。更加疯狂的抢购在“都得利”的九个分店同时生了。十分钟后,史天雄和金月兰得到消息:十点二十分,六大商场同时开门了,主要商品价格,都比“都得利”的低,大件家电商品,有的型号低于厂价的百分之六到八,对外称这是一次让利销售活动。天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玻璃裂出十几条不规则的条纹,破碎了,接着,几条像蚯蚓一样的东西,开始沿着那些裂缝慢慢蠕动起来。金月兰默默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找了一瓶紫药水过来,拿起史天雄紧紧握着的拳头,开始涂抹。走廊里混乱起来,电话机铃声,大声说话声,纷沓的脚步声,响成一团。
金月兰给史天雄倒一杯水,说道:“你冷静一点!我们把对手想得太善良了。”史天雄激动地骂道:“他们这是犯罪!怎么能这样干呢?国家的财产怎么能交给这些败类管理?太可怕了?真是没救了!靠这种卑鄙的、自杀性的手段,即使把‘都得利’打垮了,他们就赢了?!……”金月兰打断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有两个小时,店里的东西都叫抢购光了!现在关门,也许能减少一些损失。”
史天雄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没用了。值钱的东西早被抢购空了。现在关门,副作用太大。通知各分店,不要到仓库提货了。咬咬牙,把今天撑过去。”
金月兰拿起电话,吩咐属下通知各分店坚守岗位,按正常况营业,不要再去仓库提货。放下电话,她坐下来,悲叹一声,“真是你死我活呀。店里的存货,能卖近两千万元。起码又得拿出两百万补差价。天雄,看来这个承诺留有漏洞,必须放弃,只有坚守全市最低价这一条也可以了。要不然,他们可以经常用这种方法对付我们。恐怕以后就用不着他们组织了,会有很多人把这当成一种谋生手段,这些人真是太恶毒了。”
到此为止,两个人都没意识到“都得利”的内部已经出了问题。分析来分析去,他们都认为这只是六大商场抓住了“都得利”的一个小漏洞起的攻击。
十一点钟,江榕满头大汗,一脸慌张,拿着一张纸条跑进来,口吃地说:“董事,董事长,金,金总,出,出大事了……有人送来这张纸条,说我们内部出了叛徒,我们的核心机密可能被出卖了。”
金月兰拿着纸条,读出了声:“令人尊敬的史天雄阁下:这种堂吉诃德与风车作战的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吗?看着盲从而贪小便宜的群众哄抢你们的商品,真让我心痛!硬撑这种面子,已经毫无意义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都得利’肯定出了叛徒,你们的敌人肯定掌握了你们全部的作战计划。也许,这是中国进入真正的市场经济社会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可是,这个代价由你这个聪明人来支付,多少有点滑稽。我为你的迟钝感到遗憾。赶快停下来扎扎你后院破碎了的篱笆墙吧。一个爱你的老朋友。”史天雄拿过纸条,“这种说话方式好熟悉……这字却很陌生……小江,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江榕说道:“买东西的人太多,秩序有点混乱。***刚才我在总店门外维持秩序,一个捡破烂的流浪儿,把这个条子给了我。我在读条子,流浪儿跑掉了。”
几个人正在议论这件事,杨世光敲门拎着一个皮箱进来了。三个人都感到意外,愣愣地看着一脸怒气的杨世光。杨世光也不说话,把箱子打开,拿出一沓合同书朝办公桌上一甩,“这是武汉六家厂商昨天下午退给我们的合同。他们不再跟我们‘都得利’合作了。我们跟他们签订的这些合同,主要内容,这里的大商场可能都知道了。我们苦心经营的供货网络破坏掉了。人民商场和西平仓储,质问这几家厂商厚此薄彼,要调查他们的进货渠道中的回扣问题。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这是天大的事!比损失一两百万重要得多!”
史天雄和金月兰像个木偶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电话铃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响了六七声后,史天雄拿起听筒,懒洋洋地说:“我是史天雄。噢,王总你好。没什么,会过去的,谢谢你的关心。”听着听着,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了,最后,把电话砸了。金月兰问:“又出什么事了?”史天雄沉重地说:“他说他作为天宇的董事长,没有权力给每个销售商最优惠价待遇,在一个城市,必须把一碗水端平。以后,我们销售天宇电器,无法再享受这种优惠了。看来,确实有人把我们的核心机密交给了这些大商场。怪不得他们这样胸有成竹。这是谁干的?会不会是我们的管理软件系统出了问题?”
“肯定是!”杨世光叫道,“这么多合同,靠脑子可记不下来。天雄,赶快报案吧。问题肯定出在技术部。”
技术部只有四个人,梅红雨、张小琳、王腊梅和刁明生。存有核心机密的磁盘,平时由梅红雨保管。这时候,史天雄和金月兰才想起来刁明生已经超假三天了。上星期四,刁明生说他住在清江乡下的舅舅病重,他要去探望,请了五天假。前天,梅红雨已经报告过刁明生超假的事。金月兰肯定地说:“肯定是刁明生干的!”
史天雄说:“接触过磁盘的人,都有嫌疑。我们不能随便怀疑人。泄密的事,暂时不要对外说。报案,需要证据。我们丢失的是信息……这件事我有责任。当时梅经理问过做不做加密处理,我没有给明确答复……案先不要报。我们先找几部家用摄像机,去把六大商场的商品价牌都录下来,作为报案的依据。”
傍晚,录像的几路人马都回来了。史天雄、金月兰、杨世光在一间房里,对照“都得利”的价格表看了大半夜,没现六大商场有一种比“都得利”价格高的商品,这足以证明六大商场统一调价时,参照了“都得利”的价格。
的证据,到西平市东城区公安分局报了案。
七点钟,梅红雨提前到了总店。昨天各分店的销售况没有汇总,她怕今天史天雄又要这些数据,准备在上班前,把各大类商品的销售况都统计出来。穿过空空荡荡的售货大厅,梅红雨看见李姐和两个售货员正拿着封条封技术部办公室兼机房的门,不解地问:“李阿姨,你们为什么要封这个门?”
李姐用手把封条粘牢了,用犀利的眼锋,上下扫扫梅红雨,冷笑道:“梅经理,你还不知道?有的人穷疯了,把咱们‘都得利’的什么秘密偷出去卖给了大商场。封了门,好让公安局来查。”梅红雨感觉到了李姐眼神里的怀疑甚至是敌意,冲动地朝门口走几步,“封我们的门,是谁作出的决定?是董事长吗?”
李姐眯着眼睛笑笑,“这是个大案子,让公司一家伙赔了几百万。这人的心可真够狠的!门是金总让封的,这‘都得利’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她连封个门的权力都没有吗?再说,也只有这房子里那个什么盘,才能卖个好价钱,才能卖个神不知、鬼不觉。董事长去了公安局。只要没做亏心事,鬼来敲门心不惊。”梅红雨气得含着眼泪说:“你是不是怀疑我?你们为什么只封我们的门?”
史天雄和杨世光进来了。***梅红雨激动地说:“公司丢了机密,为什么只封我们的门?我是贼吗?”说着梅红雨把双手举起来,“你们是不是还要搜我的身?”李姐像个门神一样,站在大办公室门外,阴阳怪气说:“梅经理,封了门,保护了现场,也好把你们技术部的人洗个清白嘛。”梅红雨流着眼泪说:“董事长,我还有没有行动自由?是不是还要派人去抄我的家呀?”史天雄火了,大声呵斥道:“梅经理!你冷静一点行不行!凡是接触过公司机密的人,都有嫌疑!也包括我史天雄!你不要这么敏感!所有的人,都必须接受公安人员的调查!”说罢,怒气冲冲上了楼梯。
梅红雨擦擦眼泪,盯着门上的封条起呆来。
接连一周的商战,已经牵动了西平的方方面面,公安局已经从中感受到了不安定的因素。一听这场商战里又出了一起涉及金额上亿元、直接经济损失三百多万的商业机密被盗案,东城区公安分局不敢怠慢,马上向市局作了汇报。市局白立明局长一看事关重大,此案已经涉及到了许多敏感的问题,忙向市委、市政府作了汇报。燕平凉市长和市政法委书记在电话里作了相同的指示:这是一起危及我国市场经济健康展的重大恶性案件,同时,又是西平第一起利用高科技手段盗窃买卖商业机密的新型案件,必须尽快组织人员侦破此案。
上午九点半,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局长白立明亲任组长。专案组共有十二名成员,分成两个小组,在西平的破案专家都主动要求进这个专案组。第一小组由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焦民生任小组长,负责六大商场方面的侦破工作。第二小组由市局技术科科长乔宏祥任小组长,负责“都得利”方面的侦破工作。
十点钟,乔宏祥带领二级警督王平生、二级女警督吴青莲、三级警督孙国庆、三级女警督邱英和一级女警员曹王芝,来到“都得利”总店。
乔宏祥在西平刑警界可算是顶尖的破案高手。两年前,轰动一时的女出租汽车司机连续被杀案,就是乔宏祥率领这个小组侦破的。四个月内,三个女出租车司机先后被强奸杀害。因凶手作案手段狡猾,作案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加上凶手的目的只是强奸杀人,案子也就没法按一般劫车案的侦破思路侦破了。据说,乔宏祥曾在挂满三个遇害女司机照片的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睡觉,才看出三个女司机都留的披肩是刺激凶手强奸杀人的直接原因。为铲除这个变态杀人狂,公安局四个女警员自费买了披肩假,报名参加乔宏祥的专案组。最后,这个杀人狂在和吴青莲搏斗时,被及时赶来的乔宏祥和王平生生擒。
白立明局长派出这么多精兵强将,可见他对这个案件的重视程度。
下午四点钟,调查取证工作结束了。专案组成员和“都得利”的三巨头进了会议室分析案。
一切都是全新的。面对这个商业机密被盗案,乔宏祥有一种无从下口的感觉。他叹了一口长气后说道:“从现在已经掌握的况看,你们的核心商业机密泄露,属于内贼所为。嫌疑人比较容易确定,是否能突破,现在还难说。梅红雨、刁明生、张小琳和技术部的所有成员,都有作案的嫌疑。当然,你们三位也有作案嫌疑……”金月兰急了,“我们三位?你开玩笑。我想了想,觉得刁明生的嫌疑最大。”乔宏祥笑道:“金总,我不是开玩笑。这个案子,有作案时间的人太多了。拷出一个新盘,只需要五分钟时间。所以,从作案时间上突破此案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
男警督王平生接道:“从作案动机上分析,刁明生也不是第一嫌疑人。当然,如果他没去清江他舅家,他很可能就是罪犯。据梅红雨和张小琳证实,刁明生只接触一次软盘。那一次,他说二分店的微机系统出了故障,把软盘带出过总店。我已经查过,那天二分店的微机没有坏。这是刁明生作案的最有力的证据,因为他说了谎。但是,当时他确实去了二分店。那天上午十点,梅红雨参加了你们一次碰头会,她去开会前,刁明生已经把软盘还给了她。那天刁明生闹肚子,上班后还出去方便了一回。那么,刁明生带软盘出总店,应该在八点半以后。这近一个半小时,刁明生还去了一趟药店买了黄连素。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他坐公共汽车或骑自行车在你们总店和二分店之间打一个来回。当然。他要是有心作案,会坐出租的,但他恐怕还不清楚这个软盘可以卖钱。当然,我又说当然了,他的合伙人可能是个专家。总之,虽不能排除刁明生作案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技术部其他人员,都没有把软盘带出过机房,当然,这不包括梅红雨。”杨世光道:“说来说去,只剩下梅红雨一个嫌疑人了?不可能是她吧?我们‘都得利’有恩于她,她绝对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吴青莲笑了几声,说道:“又不是给学生写操行评语,也不是给梅红雨写组织鉴定。***前年枪毙的那个杀人狂,在单位表现良好,上大学是高才生,工作后是先进,他一连奸杀三个女司机,为的只是一个留披肩的女司机因为他乘车钱不够,讽刺了他几句。梅红雨来‘都得利’后,真的就万事如意了?她来‘都得利,之前,和男朋友分了手,这件事会对她的心态产生什么影响?工作当中,你们就没有错怪过她?日资企业无端炒了她的鱿鱼,几十家单位把她拒之门外,她的内心真的会因为到了你们‘都得利’而整天阳光灿烂吗?恩将恩报,恩将仇报,谈的是道德问题,当然道德问题也可以诱犯罪。梅红雨作案条件、作案时间比谁的都优越,关键是她还有作案动机,因为她特别需要钱。据张小琳反映,刁明生闹肚子那一天,梅红雨抱怨过一千多块钱工资根本不够花,说她母亲一个月的药钱就需要七八百。这些天,她有很多反常的表现。她在你们焦头烂额的时候,端着茶杯到处转悠,她对你们封门的举动反应强烈。另外……”
史天雄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我现在说话可能不太礼貌,可我真的想说两句。我先表明,我并不是想为梅红雨洗刷什么,因为如果大商场得到的软盘不是偷来的,梅红雨就有过失犯罪的嫌疑,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从这边突破恐怕要走弯路。我们报案时,所提供的证据,已经充分证明,六大商场得到了我们所有的商业机密。这个案子的第一被告或叫第一嫌疑人,应该是这六家大商场。传讯一下大商场的主要负责人,案子也就水落石出了。”
乔宏祥点支烟,笑道:“史董事长,我可以给你透露点本不该说的况。三点钟,我问了第一小组的进展况,那边没有任何突破,他们还准备在适当的机会联名告你们诬告了他们,复杂呀。你们的机密磁盘没有加密,即便你们在管理程序中加了世界最高级别的密码,人家把它破译后,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等我们去找。我们把六大商场的所有电脑都封了,可惜没有查到里面存有你们的机密。刚才说了,复制一张软盘,五分钟足够了,把电脑内存全部清洗干净,十分钟怕也足够了。取证困难,是侦破高科技犯罪案的难点。今天晚上,我们会从你们的软盘上取指纹。如果磁盘上出现陌生人的指纹,我们才可以传唤梅红雨和刁明生。我们已经派人去清江找刁明生了。这个案子,只能从你们这边突破。否则……”
杨世光急了,“听你的意思,这个案没法破了?”
吴青莲接道:“突破口还在这个梅红雨身上。刚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现在正在读心理学研究生,现学现卖再分析一下梅红雨的作案动机。我在调查时了解到,梅红雨在进入你们‘都得利’之前,她的男朋友因嫖娼被公安机关处罚过,可她来‘都得利’以后,绪很好,不像一个在感上受了重大挫折的人。据说,有一个亿万富翁在追求她,她去那家公司工作,收入应该是在‘都得利’收入的数倍,可她还是选择了你们‘都得利’。她绪变坏,是最近一个月才生的事……有人反映,自从金总经理戴上了订婚戒指,梅红雨就变得跟霜打了一样……”史天雄冲动地说:“你这种推理,有点异想天开!”吴青莲笑道:“史董事长,我可不认为这叫异想天开。不止一个人肯定地说,梅红雨是为了你才肯来‘都得利’屈就的。我想问金总一个问题,你戴的这枚漂亮的订婚戒指,是不是史董事长一个月前送给你的?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金月兰红着脸,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是的。”
吴青莲道:“一个失恋的姑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不好以常人思维推断。因为失恋自杀、他杀的案件,这两年我自己就处理了五起,主人公都是女性。我感到她的绪很不正常。乔科长,我认为有必要对梅红雨进行监视了。”
“都得利”的三巨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再表意见了。
乔宏祥说:“有道理。你安排吧。三位领导,我们谈的这些,不要扩散,免得造成被动。”
六点钟,专案组宣布接受调查的“都得利”职员可以离开了。二十几个男女,如遇大赦一般,作鸟兽散了。
梅红雨已经感到笼罩在头顶的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逃命一样逃到了大街上。走了一段,她给梅丰打了一个传呼,留了一条短语:天塌了,速到我家。红雨。
梅丰一接到这条莫名其妙的留,赶忙打的去牌坊巷。
梅红雨刚一进门,梅丰就惊问:“出什么事了?”梅红雨说:“出大事了,我们公司的核心机密六大商场全知道了。磁盘是由我一人保管的,公安局已经怀疑上我了。”梅兰喊道:“天爷,这可怎么办?”梅丰问:“会不会是别人干的?”梅红雨颓唐地瘫坐在沙上,“很有可能是刁明生,也就是金月兰的前夫。我把软盘交给过他。公司直接损失两百多万,公司怀疑有人把这个软盘卖给了大商场。”
梅兰慌慌张张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道:“小雨,你说,你到底做没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梅红雨斩钉截铁道:“没有,绝对没有!”梅兰抖着手把钱从信封里抽出来,“前些天来了一个叫甜甜的姑娘,大眼睛,高鼻梁,走路爱扭屁股,她送来这些钱,说你们在合伙做生意。”梅红雨大惊失色,站起来看着梅兰手里的钱,结巴着说:“甜,甜甜,什,什么甜甜?我不认识甜甜,哪,哪儿来的甜甜?做什么生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你怎么敢收这种不明不白的钱!”泪水夺眶而出。梅兰懊悔道:“她说你们几个小姐妹一起做生意,背着你分点钱,不让我对你说。这个甜甜可不像个坏人,帮我收衣服,叠衣服,扫地。”
梅丰扶梅红雨坐下,说道:“别哭,哭没有用。看来,是有人存心陷害你。你想一想,你得罪过什么人。”梅红雨一把抓过钱,说道:“我也不知道得罪过谁。我明天把这钱交给专案组,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坐牢,杀头,由它去吧。”梅丰又把钱夺过去,“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没做这事,怕什么。你拿这些钱过去,能解释清吗?明天我去你们公司,把钱给专案组,就说你妈交给我的,与你没有关系。”梅兰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儿,“天杀的呀,你们怎么这么毒呀——苦命的小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