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导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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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6/07/28
第一章 导言(4)
以往在使用文化与文明这两个词时,人们未加严格区分。它们的含义不够明确,本书将第一次在一种周期的意义上使用它们,用它们表达一个严格的和必然的有机发展系列。在我看来,每一种文化都有它自身的文明,每一种文化都按照生老病死有机地发展,这个逻辑的结果、完成和终局就是文明,文明可以视为文化的必然命运。文明是人性充分得到发展之后渐趋衰落的状态,是继生成之物以后的已成之物阶段,是生命完结后的死亡,或者扩张之后的僵化。它意味着一种不可逆转的终结。而且,由于其内在的必然性,它会呈现出循环往复的特点。简而言之,文明是文化衰落的阶段,而不是文化成熟的阶段。在以后的各章里,我将依据这一原则去尝试推导出一个观点,解决历史形态学中最深刻和最重大的问题。
公元前4世纪,古典世界完成了从文化到文明的转型。而西方世界的类似转型大约是在19世纪完成的。自那些时期以后,伟大的思想运动就不再像俄尔甫斯运动或宗教改革的时代那样发生在全世界,而只是在有限的三四个城市中发生。因为当时的各个村落,不分大小一律平等,而19世纪的世界城市包含了历史的全部内容,原来村落中的风景只是作为残留物而存在。
帝国主义就是文明,是正在消逝的文化的典型象征。埃及帝国、罗马帝国、中华帝国、印度帝国等如同帝国主义的化石,可以千百年地留存,但它们只能是一些僵死的物体、没有精神的人群、伟大历史的残余碎片。西方的命运正逐步陷入这种现象中。南非行政官塞西尔•罗得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被视为新时代的第一人,他有一句名言:扩张即是一切。这与拿破仑的观点相一致。而这种表达无疑是每一个成熟的文明,如罗马文明、阿拉伯文明、中国文明的固有表现,也是那种影响深远的、西方式的、条顿式的政治风格的表现,这代表了德国未来的政治风格。对于世界都市阶段的晚期人类来说,不管你是否愿意,是否感觉到,总之都难以挣脱这种政治风格的影响。
19世纪和20世纪向来都被视为世界历史发展的顶峰,其实它只是文化生命的一个阶段,它存在于每一成熟到极致的文化中。而社会主义者、印象主义者、电气铁路、鱼雷和微积分方程并不是这个生命阶段的特征,其特征应该是在拥有这些东西的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创造可能性的文明精神。
四 作为哲学的世界历史的形态学
文明,是西方文化及其世界感的内在必然性之一。几十年来,有大量的有志之士为了解决宗教问题、艺术史问题、认识论问题、伦理学问题、政治学问题、经济学问题耗尽热情,却得不到结果。但如果有了文明这一观念作工具,上述所有问题便都可迎刃而解了。我将尝试把文明的观念引入哲学领域,建立一种世界历史的形态学,或称之为文化形态学。
一切真正的历史著作一定是哲学著作。每种思想都逃脱不了共有的必死之命运,他们共同存在于一个历史的世界中。有些哲学家错误地认为:高级的思想会永远保持不变,所有时代的重大问题都是一样的。因此他们给出的答案中总会有真理存在。但是,我要说,永恒的真理是不存在的。每种哲学都是其自身的时代的反映,如果我们所讲的哲学指的是有效用的哲学,而不是有关判断形式、感觉范畴等经院式的复杂道理,那么可以认为,两个不同时代不可能有相同的哲学宗旨。
在我看来,检验一个思想家的价值标准,是对他自己所生活的时代,发生的重大事件的洞察力。一流的哲学家必须很好地把握和操纵事实。因此,前苏格拉底的哲学家只能算是商人和政治家;柏拉图几乎用尽一生的心力在叙拉古实施他的政治理念,而且还最终发现了一套几何学定理,这为欧几里得建立古典的数学体系奠定了基础。
新时代的所有哲学家都缺少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依托。其中没有一个人采取一项行动或提出一个有力的观点,去有效地介入重大的现实问题,如政治、传播、经济等。他们中没有一个人重视数学、物理学或政治科学,在他们身上已经找不到有效用的哲学的终极意义。我们将哲学与宣教、煽动、小说写作、讲坛上的胡言乱语混为一谈。如今,能否出现一种真正的今天和明天的哲学都很困难。如果不能出现,那我们就没有必要以哲学新思潮的名义去重复过去的论点,而应该去作一个殖民者或工程师,只要做真实的和实际的事情,不管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