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小燕子，我对不起你

　　这是发生在新课改课堂上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肖海燕是我所教的56班的一位女生，其实，在我的眼中，她和别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长相方面稍微差一点，算不上漂亮的女生，但也一般。可我弄不懂，班上的学生却不怎么喜欢她，还根据她有几颗暴牙的特点，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暴龙”。更奇怪的是，全班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愿与她同桌。现在与她同桌的是一位比较老实的男生，我想，那肯定是在班主任老师的高压政策下才同意与她同桌的。更可恨的是，每当我叫肖海燕答问时，那些男生便全恶作剧地作呕吐状，尽管我曾经严厉地批评过他们，但他们依然我行我素，每次肖海燕答问，就会上演一次，弄得我对他们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可是，肖海燕本人对这种状况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变得非常麻木了，她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去应对。每次举手答问时，尽管仍会有人对她作呕吐状，可是她仍然把她的小手举得高高的，期待着老师叫她发言。平时，她也有很多自我安、，自我陶醉的办法，每当她顺利地完成了一门科目的作业，她会不由自主地把左手举起来，食指和中指做成“V”状（胜利的意思），嘴里喜悦地叫道：“耶！做完了。”“耶，做对了。”课间，当其他学生围在我身边时，她会不管不顾其他同学的反应，也挤到我身边来。对于她的这些做法，我非常地赞赏，我常常刻意地把自己的关爱送给她，只要她出现，我一定和她交谈。同时，我还常常在她的日记中写上大段大段的话语，开导她，鼓励她。
　　我总认为，这样一个孩子，有了她自己的努力，有了我的关怀，她应该是非常坚强的，坚强到可以笑对任何磨难的程度。
　　然而，我错了。今天，我感觉她仍然是那样的软弱无助，而且，我觉得我深深地伤害了她。
　　今天上午，我上的是一堂口语交际课，交际的主题是“童话故事接龙”。我设计这堂课采用竞赛的方式，主要由学习小组来完成，我告诉学生们，我将给表现好的小组发他们意想不到的奖品（其实是每人一粒糖）。我要求小组内由一位学生设计一个童话的开头，其余的人依次说二三句把故事接下去，小组内每个人所说的话连起来，要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由于56班平时是四人学习小组，四人接龙显得短了些。因此，我要求这堂课的学习小组可以自由地由4人小组变成8人小组。还没等我说完，教室里立刻沸腾起来，学生们根据自己平时的关系，很快组合好了。有的是平时的两个学习小组组成，有的是临时组成的8个人，还有的是男女生搭配的8人组。总之，全班64个人，分成了8个小组，分布在教室的各个位置。他们凑在一起，聚在一堆，热烈地商量着，激烈地讨论着，准备在下面的接龙赛中一展身手。看着教室里热闹的场面，我非常得意，也非常高兴。多么可爱的学生啊，他们是那样的纯真，对知识的渴求是那样的热切，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总是积极地响应与配合。穿行在各个小组之间，我的心飘然起来，我估计下面的环节一定会更加精彩。突然，我发现肖海燕独自一人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头，那弱小的肩头好像在不停地耸动，与教室里热闹的景象比起来，她好像一只离群的孤雁，显得那样的孤独，那样的无助。怎么回事？她怎么不参加讨论？我急忙走到她的座位边，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地问：“肖海燕，你怎么不参加讨论？”肖海燕抬起头来，只见她两眼红红的，泪水打湿了她的整个脸。果然，肖海燕在哭！我急忙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打你了？”肖海燕委屈地哽咽地说：“不是，他们不要我参加他们的小组讨论。”啊！真的是一只孤独的小“燕”，谁也不愿要她！谁也不愿接纳她！我赶忙向她旁边的一个女生小组的人说：“让肖海燕参加你们小组好吗？”她们说：“她好讨厌的，我们不要她！”，“她喜欢骂人，我们不喜欢她。”肖海燕含泪争辩道：“我说有！”说完，她又趴在了桌子上。我无言以对。现在的孩子，个个鬼灵精怪，既然是自由组合，我又怎能责怪她们呢，我只好说：“你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要友爱关心，你们看，肖海燕一个人怎么能进行故事接龙呢，还是让她和你们一组，好不好？”在我的劝说下，孩子们终于肯接纳肖海燕了，可肖海燕仍然趴在桌子上独自啜泣，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委屈之中。我不再理会她，我站在讲台上对全班同学大声宣布：“从今天开始，肖海燕以后就参加×××小组，参加她们的讨论活动！”接着，我继续进行着我的一个又一个教学环节。学生们非常配合，个个争着来表演，而且每一小组居然能编成一个个完整的、中心明确的童话，有的想象非常奇特，但又那样顺理成章。接龙的学生使出浑身解数，所接的话语前后连贯，中心一致，台下的学生个个竖耳恭听，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教室内外充满着快活的空气！然而，我却遗忘了她，我完全遗忘了趴在桌子上的肖海燕。在此后的二十多分钟里，我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下课了，我答应学生，我明天带糖来奖给他们。拿起备课本，我走出了教室……
　　在我的教学生涯中，发生在课堂里的很多事，过去之后，我都不曾想起。然而，今天，我却感到那样地不安。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双红红的眼睛，那张无助的脸。我完全有能力更好地帮助她！然而，我没有！我那无足轻重的“宣布”能使学生信服吗？能使肖海燕从此再也不会处于无助的境地吗？从此后，班上的学生再也不会喊她“暴龙”，不再欺侮她、歧视她吗？从此后她答问时不再有人对她作呕吐状吗？显然，不会！绝对不会！我感到非常地后悔，在那堂课中，当我发现情况后，我完全可以改变原有的教学计划，马上改变主题，把“童话故事接龙”换成“怎样对待相貌丑陋的同学”、“尊重同学”或“肖海燕，我想对你说”之类的主题，让学生们就肖海燕的事进行讨论，发表自己的看法，老师适时的作出正确的引导，让全班同学不再喊她“暴龙”，不再对她作呕吐状，不再欺侮她、歧视她，让她不再是一只孤独的小燕子。我感到深深的内疚，我虽然没有伤害她，但我却没能帮助她，我真的对不起她。面对已经出现问题的她，我竟然那样地麻木，那样地冷漠，任由她趴在桌子上，看都不看她一眼！是的，我担心教学任务完不成！担心为了她而影响整个班！可是，我为什么不能为肖海燕而上一节课呢？我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什么比拯救一个人的灵魂更重要的呢？当时的肖海燕是那样的需要我的帮助，那些有偏见的学生不同样也需要我去挽救吗？而我却没能做到！真是惭愧！
　　孤独的小燕子，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向你保证；在我今后的教学生涯中，我决不会让类似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因为，包括你在内的所有的我的学生，都是我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