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虹叹了口气,说:“其实张强的死与任何人无关。只是现在我与曹易结了婚,所以一切都变味了。” “跟任何人无关?”张明清更是摸不着头脑,“可他死的时候,是朝放炮的地方走啊?” “的确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黄虹黯然地说,“张强被抬到井上后,是我亲手给他擦洗的身体,我发现一个细节,他虽然被煤砸死在巷道里,头并没有受到重创,所以头灯是完好的,但灯却不亮了,后来我发现是灯丝断了,所以我就断定他的死与曹易无关。” 见张明清一脸茫然,黄虹解释说,即便曹易最后没叫张强,如果张强的头灯没坏,他从废弃的巷道出来后也可以找个安全洞呆着,可偏偏张强是个方向感极差的人,在井下几百米的地方,如果没有灯光,他根本搞不清楚方向,所以解手出来后他摸错了方向,不仅没走到安全地方,反而走到了危险地带。 原来是这样!听了黄虹的解释,再和自己了解的情况一对照,张明清恍然大悟。虽然对曹易的行为还有些不解,但也理解他的心态,一个大男人,整天被人说三道四,难免有些神经质。于是张明清答应了黄虹的请求,当天下午便把黄虹的信在局里盖了个戳,弄模糊上面的字,然后给她送了过来。 送信的时间是与黄虹约好了的,她特地挑了个曹易在家的时间。张明清走进大院,见曹易正在浇花,便问:“曹易,你老婆呢,有她的信。” 其实黄虹就在家里坐着,听见他说话,连忙走出来说:“我在家呢。”但黄虹还是慢了一步,曹易一听有她的信,花也不浇了,扔掉水壶,一把从张明清手中抢过信,撕开信就看了起来。 黄虹见状,假装气恼地说:“曹易,我的信你看什么?”曹易边看信边说:“两口子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看看是谁给你写信。”黄虹白了他一眼,说:“一个大老爷们儿,心眼比针尖还小!”可是,黄虹的话音还没落地,曹易的脸色就变了,转身对她说:“这信是你自己写的吧?” 张明清还以为骗过了曹易呢,没想到他却说出这么一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黄虹也没想到他会怀疑,急忙辩解说:“你瞎说什么呢,我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写信?” “我看你是心中有鬼!”曹易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李平参加过书法大赛,他的字漂亮得很,你看这封信里的字像蚂蚁爬,能是他写的吗?还有结尾签名这几个字,我怎么看都像你的笔迹!” 这个曹易,真是太精明了,黄虹顿时愣住了。这时只听曹易冷冷地说:“既然你们合伙骗我,那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要我跟你离婚,行了吧?”面对曹易的责问,黄虹的脸涨得通红,赌气胡说了一句,哭着跑开了。 5.真相难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张明清忽然觉得曹易和黄虹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黄虹收到的信不是李平寄来的,又是谁寄来的呢?她为什么说曹易看到信后会受到打击?还有,既然张强的死与任何人都无关,那曹易为什么还紧揪住信不放,难道黄虹看到的头灯是假象? 又过了几天,就在张明清不知这事该如何结局时,他手里又有了一封寄给黄虹的信。他忽然记起,黄虹收这个地址寄来的信很有规律,基本上是一个月一封,上个月信也是这时候寄来的。但现在他却犯难了,曹易和黄虹几天前闹翻了,这封信怎么送? 但信又不能不送,张明清这次故意在中午快下班时才给黄虹送去,他估计这时候黄虹应该在家,她在家,信就送给她,至于她给不给曹易看,那是他们两口子的事。 到了大院外面,张明清故意先喊了两声曹易,没想到曹易在家,他在院子里应道:“有我的信?”张明清赶紧把信揣进口袋,推着自行车进去,说:“没有,我渴了,想到你家找点水喝。” 曹易又在与邻居下棋,听张明清说想喝水,也不在意,朝家里努了努嘴,说:“你自己进去倒吧。” 张明清正等着曹易说这句话,他进了曹易家,小声喊了几声黄虹,却没有人答应,便退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曹易下棋。曹易抬头一看,见张明清还在,便纳闷地问:“小张,你怎么不去送信啊,送完了吗?” “是啊,送完了。”张明清笑了一下,“走累了,想歇一会儿。” 见张明清说话时神情不自然,还不时抬头看院门,曹易的疑心又上来了,他试探地问:“是不是又有黄虹的信?” 既然曹易问了,张明清只好硬着头皮说:“她去了哪里,什么时间回来?”一听果真有黄虹的信,曹易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她今天回不来了,信呢?我帮她收。” 张明清犹豫着不想给,曹易生气了,头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我是她老公,替她收信还不行吗?要是以前你就把她的信给我,我们哪里至于有摩擦?” 曹易不提以前的事还好,一提张明清也来气了:“曹易,你这话就不对了,黄虹有过交代,我当然要把信交到她手上。为这事你还投诉我,我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居然还埋怨起我来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张明清与曹易争执时,黄虹回来了,张明清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她。信刚到黄虹手上,曹易便要看,黄虹不给,把信往口袋里一揣,就要进家。当着邻居的面,曹易下不来台,他恼羞成怒,一脚踢翻凳子,大声说:“是谁的信啊,我都不能看?” 黄虹的脸红了,支吾着说:“能是谁的呀,你儿子曹小江寄来的。” “小江的信?”曹易更不信了:“你骗鬼呢,两天前我刚收到他的信,怎么又寄来了?即便是他的,你怎么不给我看?” 曹易步步紧逼,黄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只好说:“进屋吧,进屋我给你看。”曹易知道院子里的邻居都在注视着自己,他骑虎难下,牙一咬,硬生生地说:“我就在院子里看,小江在外地工作很好,有什么不能让邻居们知道的?”黄虹被曹易逼得下不来台,她赌气把信往他怀里一扔:“你爱看就看个够吧!”说完冲进了屋。 曹易哼了一声,没理会黄虹,他撕开信刚看一眼,眼睛就瞪圆了,一页还没看完,脸色就变了,嘴唇哆嗦着,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胸口,随即“咕咚”一声摔倒在院子里。 曹易的心脏病犯了!院子里的邻居都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纷纷过来抢救。黄虹听到邻居们的叫喊,也冲出屋子,边哭边说:“小江今年在无锡出差,因打架伤人被判处了一年徒刑,他怕你知道后受不了,就让一个姓李的管教用监狱外的地址把信寄给我,让我瞒着你和邻居,服刑需要什么东西就让我寄给李管教。他又让女朋友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发短信、寄信寄钱,你要是打电话,就推说他出差了……” 黄虹刚说到这里,只见曹易慢慢睁开了眼睛,急促地喘着气,说:“黄虹,我、我不行了,我对不起你,其实……张强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天下井时,我的头灯灯丝断了,因为我要放炮,就让张强跟我换了头灯,到井下后我让他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原想等放完了炮,出煤时让人把他的坏头灯带上井,换个好的下来。放炮的时候我真的叫了他,当时他答应一声,说就出来,我以为他会跟着我,哪里知道他在黑暗里没有方向感,会走错了方向啊!” 说到这里,剧烈的疼痛让曹易直冒冷汗,他咬着牙继续说:“事后我后悔死了,怎么就不等他一道出来呢?可又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所以就经常去看望你,后来有人撮合我们,我就下定决心一辈子照顾你。我跟张强换灯的时候,李平走在我们前面,我怀疑他知道我们换灯的事,要不然他不会总在别人面前说我是故意害死张强。去年我忍无可忍,就向矿上举报了他偷卖炸药的事,逼走了他。今年你收到从无锡寄来的信,我以为是他想起了换灯的事,写信来告诉你,你越不给我看,我就越怀疑他知道。我还去邮局投诉了小张,就是为了逼他就范,把你的信给我看……这两年我被这件事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跟你坦白,又怕你离开我……” 曹易话还没说完,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黄虹像是被曹易的话惊呆了,半晌,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悲怆地说:“曹易啊,我也没跟你说实话,张强没有方向感不假,可那天他从井下被抬上来后,我给他擦洗身体时不仅发现他的灯泡坏了,还发现他手上有炸药粉末。我就知道了,他在废弃巷道里不是解大手,而是偷埋别的班留下的炸药,他害怕跟着你出来被你怀疑,所以等你走远后才出来。李平说你故意害死张强,是因为他知道当时张强在干什么,怕你知道后追究他的责任,因为他卖的炸药都是张强从井下偷带上来的,张强人老实,没有人怀疑……” 可是,曹易已经停止了呼吸,再也听不到了。 (题图、插图:杨宏富) 上一页 [1] [2]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