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克龙岩破上杭 闽西战事忙
第三章 克龙岩破上杭 闽西战事忙
1929 年1 月,奉中央军委指示,罗瑞卿星夜兼程赶赴湘鄂西苏区。行至宜昌,交通中断,遂又折返上海,住进南国艺术剧院出租的那个亭子间里,和那一群四川籍老乡过起“共产主义生活”。
罗瑞卿是个闲不住的青年。任务一时不下来,心里十分烦闷。
“瑞卿,看你闷得那样儿,咱们去逛逛公园吧?”三个四川籍老乡走过来建议。
“走!”坐在那里抽闷烟的罗瑞卿站起来扔掉手里的烟蒂。
年轻人脚步快,边说边笑,不一会来到了公园门口。
“哎!你们几个带钱没有?”罗瑞卿一摸自己的衣袋说,“钱不够?”
三个人一拍口袋,谁也没带钱。
几个人一嘀咕,买了一张票,很快混了进去。西一圈东一圈,逛得正欢。
这时,几个洋人走了过来。大概是看到他们几个衣服寒酸,不像是买票进来的。那时,逛公园的都是娇少爷、阔太太、有钱人,穷人几乎是逛不起公园的。洋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要检查他们的票。起初,他们还嘴硬,况且,公园是洋人办的。洋人要查票,他们是扭不过的。四个人看事不妙,想溜之大吉,结果没有溜掉。一查,四个人只有一张票。洋人大发雷霆、将罗瑞卿他们四个人送进了巡捕房。经过审讯,也没审出个什么来。后来,任白戈闻讯赶来,用钱把他们保出。
罗瑞卿小的时候就是个戏迷。二十年代,上海戏园子里天天演出,而且名角荟萃,京剧大师梅兰芳、周信芳等常常挂头牌。锣鼓声一响,罗瑞卿心里直痒痒。虽说总在边上远远地看,并且看不清,但大师们的精彩表演还是使他过了把戏瘾。
有时,罗瑞卿找来一堆报纸看,从上面了解一些红军的动向,观察国家形势的变化。就这样,罗瑞卿一直等了下来。
1929 年3 月,春天早早地来到了闽西山区。山上青茶吐翠,杜鹃花开得血红一片,汀江两岸,秧苗葱绿。
长汀县的一条大路上,一大队人马透迤而来。为首的三个人一高两低,有说有笑,兴奋的脸色仍掩不住一丝倦意。
红军来了!
毛委员来了!朱军长来了!
盼望已久的闽西劳苦大众,个个奔走相告。
毛泽东、朱德、陈毅率领红四军主力三千多人于1 月14 日下了井冈山, 经赣南千里转战,3 月11 日翻越武夷山,进入长汀。
次日,红军指战员进驻长汀县四都。征尘未洗,干部战士便进村挨家挨房宣传,标语贴满了村前村后,写着“红军宗旨,民权革命,帮助工农,唯一责任..打倒列强,人人高兴。打倒军阀,除恶务尽”。的布告贴在了进村的老榕树上。
这天,恰值墟日,又是当地群众“迎公太”的会期。毛泽东抓住机会,在墟场边的井坪上召开群众大会,进行演讲。
红军进入闽西的消息迅速传遍四方。
当天,盘踞在长汀县城的福建省防军第二混成旅旅长郭凤鸣闻讯,匆忙派出一个团阻击红军。
毛泽东、朱德主持团以上干部会议,迅速作出布置,决定给敌人以痛击。
经过两天激战,红军歼敌两千余人,缴获枪弹无数,取得长岭寨大捷。
敌旅长郭凤鸣被击毙。当红军战士把郭凤鸣的尸体抬进长汀城示众时,饱受郭凤鸣蹂躏的汀州人民,个个扬眉吐气,编出山歌唱道:
三月里来气象新
红军浩荡入长汀;
郭逆凤鸣不量力,
长岭寨下命归阴。
与此同时,在上海的惠中旅馆,中央军委负责人杨殷正在接见罗瑞卿、刘安恭。简短寒暄过后,谈话转入正题。
“朱德、毛泽东率红四军下了井冈山,现已进入闽西打下了汀州。军委派你们去闽西红四军工作。”杨殷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二人说。
“好!什么时候走?”罗瑞卿欠了一下身体,有些激动地说。
“服从组织安排!”刘安恭紧接着回答。
“不要急躁,买好船票,你们立刻动身。”
杨殷接着说,“红四军非常缺乏干部,你们都是科班出身,希望此去好好工作。另外,还有些文件需要带,路途多加小心!”
“好!我们回去收拾一下!”二人边说边站起来。
谈话结束,三人相继离开旅馆。
很快,交通老陈给罗瑞卿送来了路费和船票。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铺盖于前段时间因戏瘾上来了没钱买票被送进了当铺。就一个包,里面还装着两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当晚,一行人上了去厦门的一艘日本客船。刘安恭和福建省委书记罗明上了客舱,罗瑞卿与曾省吾等五人坐了统舱。正等要开船时,几名日本侦探上了船,手电筒扫来扫去。很快,附近座位抓走了一个人,经审问是海盗。由于疑心还有海盗混在船上,统舱乘客全被赶上了岸。
罗瑞卿等五人没走成。几天后,他们改乘一艘法国邮船去了厦门。到了厦门才得知,红四军已离开闽西回师赣南了。于是,福建省委决定,罗瑞卿、曾省吾二人去闽西游击队担任教官。
由地下交通带领,罗瑞卿、曾省吾经漳州、南靖、龙岩一路奔波,来到上杭蛟蛘。
闽西上杭县蛟蛘,四面青山环绕,一条清溪弯弯曲曲流过境内。恰值春季,到处竹林滴翠,百花竞放,莺飞蝶舞。
穿行在如诗如画的山路上,罗瑞卿不由想起了故乡南充。家乡的山山水水隐隐约约地浮现在眼前:
滔滔的嘉陵江绕村而过,由东向南流去。江边长满了茂密的竹林,村旁的青酮岭伸入江中。春开,岭上的青桐树下郁郁葱葱,长满了绿茵茵的杂草,草中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明媚的阳光下,吉娃子和伙伴们相约来到江边,火轮上传来的阵阵笛鸣和着木排上粗犷嚎亮的川江号子,在江面上空回荡。
小伙伴们一会儿在沙滩上翻跟头,一会儿跑到山脚边的草地上打滚,一会儿钻野花丛里追捕翩翩飞舞的彩蝶..
“好景色啊!不亚于我们芙蓉国!”曾省吾一边欣赏,一边自语,打断了罗瑞卿的思绪。
“是啊!也不逊色于我们天府之国噢!”罗瑞卿忙接上句。
“看你那神情,有点想家了吧?!”曾省吾看了罗瑞卿一眼说。
“咳,说不想,还真有一点,三年前夏天离开家,就再也没回去过。”
“美不美,家乡水嘛!”曾省吾说完,哈哈一笑。面前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远远地,一座塔式古建筑映入眼帘。
“快要到了,前面就是游击队驻地。”地下交通指着前方说道。
看到目的地就要到了,三个人一阵兴奋,随之加快了步伐。
文昌阁。蛟蛘游击队驻地。
经地下交通介绍,游击队队长傅柏翠与罗瑞卿、曾省吾互致问候。对罗瑞卿当时的形象,几十年后,傅柏翠回忆说:
他来的时候,头戴一顶礼帽,穿着龙色的长衫,脚上是一双土布鞋,样子很斯文,像个教书先生,大家都称呼他“罗老师”。教导团成立后,大家又喊他“罗教官”。他个子高,很爱整洁,衣服总是穿得很整齐。那时我们没有马,可他老爱手里拿个马鞭子。说话声音很洪亮,很清楚。
寒暄过后,傅柏翠向罗瑞卿、曾省吾说:“我们这支游击队是去年夏天暴动后组成的队伍,主要是农民,训练不正规,你们都是有知识的高才生,懂军事,这训练问题就拜托你们啦!还望你们多指教!”
“咱们互相学习共同提高吧!”罗瑞卿、曾省吾对视了一眼后,几乎同声说。
接着,傅柏翠又向二人介绍了游击队的情况,并派人帮助打扫房子,安排好住宿的地方。
罗瑞卿、曾省吾与傅柏翠商议后决定,先从各县地方武装中选调一批优秀的干部和队员到蛟蛘编成教导队。经过训练后,再将各县的红军游击队分批集中加以整训。
教导队组织起来了,罗瑞卿、曾省吾带领他们进行训练。训练时,对不正确的地方,手把手地教。还教队员唱《国际歌》,讲政治课。
罗瑞卿是黄埔毕业生,既懂军事,又有口才,待人正直豪爽,没有长官架子,好多队员都愿与他接触,向他诉说心里话。通过交谈,罗瑞卿帮助队员纠正了很多不正确的想法,闲聊期间,他还向队员了解闽西的风土人情。
有时.也给队员们讲家乡的风俗习惯,讲在军校学习的经历。
罗瑞卿是个很讲原则的人。对一些犯严重错误的队员,他毫不客气,批评得很严厉,甚至对游击队队长傅柏翠也不例外。有时,他批评傅柏翠具有农民意识,傅柏翠则顶撞说:“我有农民意识就不错啦,我是地主阶级出身。”
但过后,罗瑞卿也不计较这些。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训练,这支农民武装的战斗力迅速提高。
1929 年5 月中旬,蒋桂战争①帷幕刚落,南方粤桂战火又起。闽西土著军阀陈国辉、闽南军阀张贞率部赴广东讨桂。闽西南地区守敌空虚。闽西特委书记邓子恢派人星夜赴赣南向红四军报信。
接到信息,毛泽东、朱德当机立断,率红四军疾速向闽西挺进。
5 月20 日,长汀县汀江边上的渡口——水口。红四军正在紧张渡江。
时值南方雨季,汀江水涨,水流湍急。十八名船工,撑着九只木船,在一百多米宽的江面上穿梭横渡。
渡江前,毛泽东、朱德联名发出两封紧急信。一封信送交傅柏翠、罗瑞卿、曾省吾的蛟蛘游击队,一封送交闽西特委书记邓子恢。
21 日傍晚黄昏时分,一个农民打扮的人拿着信来到蛟蛘游击队驻地。
傅柏翠打开来信,罗瑞卿、曾省吾马上凑过来,信极简短:红四军驻扎庙前,请速来商酌有关事宜。落款是朱、毛。
三人看完信,又惊又喜。
“朱毛红军真是天兵天将噢,到了我们眼皮底下,我们竟一无所知!”
曾省吾高兴地说。
“兵贵神速嘛!”罗瑞卿脱口而出。
傅柏翠以惊喜之余若有所思地说:“朱毛红军这次入闽可能不再走了。
今天春天,他们打下长汀,消灭了郭凤鸣部,我以为会乘胜再打上杭,准备接应,可他们回师江西了。”
说实在的,三人都想见见朱、毛,虽说朱、毛的英名,并不陌生,但都没有接触过。在武汉黄埔分校时,罗瑞卿听过毛泽东的演讲,那也只是在台下,并没有交往。何况,这次还有一位与自己家离得不远的赫赫有名的大老乡朱德呢。也不知他什么模样,真想会一会。最后,罗瑞卿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们二人去。他说:
“这样吧,傅队长,你对这一带情况比较熟,到那里可以给朱军长和毛委员多谈谈。你和曾代表结伴去,我来看家。”
傅柏翠、曾省吾晚饭都顾不得吃,提了一个马灯就上路了。
罗瑞卿焦急地等傅柏翠、曾省吾两人回到驻地已是很晚了。两人一进门,罗瑞卿便急切地问:“怎么样?见到朱军长和毛委员了吧?”
“见到了,见到了。朱德头颌方圆,两眼大而有神,嘴大肩宽,和颜悦色,但内里透出一股神威,一看就像个军人。”曾省吾一口气说个没完。
“毛泽东高大魁梧,眉宇宽宏,长得南人北相,但总是脸带笑容,谈起话来满腹经纶,具有领袖风度。”傅柏翠接着道。
“有紧急任务吧?”罗瑞卿转入正题问。
“有!有!”傅柏翠停顿了一下,脸上变得严肃起来,“红四军离开江西时,李文彬部队一直跟在屁股后头。今天早晨,红四军从汀州涂坊出发、李文彬的前哨也到了涂坊,现在可能已到了新泉。”
罗瑞卿静静地看着傅柏翠,听他继续说。
“明天,红四军从我们蛟蛘经过,敌人可能随后尾追,毛委员让我们阻击一下,延缓敌人的进程!”
罗瑞卿接着傅柏翠话音说道:“李文彬这条狗想拣便宜,我们要让他肉吃不到,骨头也啃不到,还要挨一顿揍喽!”
三个人一商议,很快做出了部署。
第二天拂晓,罗瑞卿、傅柏翠、曾省吾率领游击队来到地势险要的烂石峡,埋伏起来。
但等红军过了蛟蛘,敌人也没有来。原来江西的李文彬怕遭埋伏,到了新泉不敢再往前行。阻击战没打起来。
5 月22 日中午。游鱼坝。
村头红旗招展,各处摆满了茶水,墙上张贴着“欢迎红四军入闽”、“打倒土豪”等各种标语。罗瑞卿带领游击队员和发动起来的群众分列街道两旁,呼喊着欢迎红军的口号,鞭炮噼噼啪啪响个不停。络绎不绝的红军战士背着背包扛着枪,频频向两旁欢迎人群招手致意。
傍晚时分,红四军经苧园、古田来到龙岩城西三十华里的小池。在小池圩赞生店,毛泽东、朱德等召开了军事会议。根据闽西特委代表提供的情况,迅速制定出攻打龙岩的计划。
龙岩是闽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盘踞在龙岩、漳平一带的福建省防军第一混成旅陈国辉部,原是闽南的一股土匪。北伐军入闽时,陈国辉投机革命,率部投靠何应钦,被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独立团,陈国辉任团长。1927 年秋。陈部奉调离开老巢南安到闽西参与“围堵”南昌起义部队。
他一面镇压工农革命,一面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后被福建省军务厅厅长方声涛所看重,升编为福建省防务第一混成旅,陈担任旅长。当时,龙岩一带人民深受其苦,编出民谣唱道:
腊月里来冷凄凄,
龙岩来了陈国辉;
有了几支破火筒,
害得百姓尽吃亏。
5 月23 日,当罗瑞卿和傅柏翠、曾省吾率领游击队赶来龙岩参战时,龙岩战斗已结束。听说毛泽东正在省立第九中学的“雨盖”操场上演讲,罗瑞卿随着人群赶来,操场上群情激奋,只见毛泽东一手叉腰,一手打着手势,历数社会弊端,讲解革命道理,声音宏亮,见解精辟。罗瑞卿挤在人群里听着这激动人心的话语,心潮澎湃,周身允满无穷力量..
当天晚上,毛泽东、朱德决定放弃龙岩城,留下这块“香饵”钓大鱼,率红四军离开龙岩,进军永定。
打下龙岩城的第三天,邓子恢传达福建省委指示,蛟蛘地方游击队改编为闽西工农红军第五十九团,傅柏翠任团长,曾省吾任党代表,罗瑞卿任参谋长。
听说红军离开龙岩,窜到漳平永福的敌营长彭棠,迅速拼凑了三百多惊魂未定的散卒逃兵,提心吊胆地溜回城内,一面固守孤城,一面飞电向广东的陈国辉告急。
陈国辉接到老巢被捣的消息,急派一部分主力星夜赶回龙岩守城。罗瑞卿率领刚成立的红五十九团同邓子恢等领导的东肖、曹溪、大池、小池等地的农民武装从四面八方日夜轮番佯攻,守敌彭棠一日数惊,坐卧不安。
5 月29 日,毛泽东、朱德、陈毅率红四军离开永定回师龙岩,进驻攀登市和龙门,准备第二次攻打龙岩。
接到战斗指示,罗瑞卿与傅柏翠、曾省吾率红五十九团火速赶到龙岩外围待命。
6 月3 日,天刚蒙蒙亮,罗瑞卿指挥红五十九团配合伍中豪和罗荣桓带领的第三纵队分南北两路迅速抢占周围的山头。以猛烈的火力攻打西门。彭棠已是惊弓之鸟,见红军来势凶猛,不敢恋战,带少数残兵从东门撤出,向漳平逃去。城内守兵顿时慌乱一团,纷纷弃械投降,红军二度占领龙岩城。
两天后,红军和地方武装在中山公园召开群众大会,隆重宣布龙岩革命委员会成立。
6 月6 日,罗瑞卿等率红五十九团随第三纵队撤离龙岩。会同第二纵队到大池集结。一纵队撤离坎市往上杭大洋坝集结,进逼至白砂。
白砂镇是上杭城东北部的一个集镇,是通往龙岩的要冲。红四军第一次人闽在汀州的长岭寨歼灭了郭凤鸣主力,其残部卢新铭逃到上杭,收集残兵败将自任旅长。这次红军攻打龙岩,卢新铭派出钟铭清团驻守在白砂,威胁红军侧背。
经过多次侦察,前委迅速摸清了白砂敌情,并决定兵分三路,严密封锁消息,悄悄地向白砂周围集结。
6 月7 日是农历的五月初一,恰逢白砂庙会。钟铭清对红军的行动毫无所知。清晨,毛泽东、朱德率二、三纵队和军部,由大池出发,经上杭北四区吊钟宕、北三区小禾坑向石砂正面进攻。首先在丰年桥出敌不意,一下子解决了敌人的前哨连,旋即从篑竹坑、张坑岭一路直扑白砂犁头嘴;傅柏翠、罗瑞卿率五十九团从右翼,经苏家陂迂回南进;一纵队为左翼,从大洋坝出击犁头嘴,包围了敌主力,顿时枪声大作,白砂镇敌人乱作一团。
经一个多小时战斗,攻克白砂。
白砂战斗结束不久,红军军部在新泉背头山坪召开军人大会。朱德传达前委决定:将闽西长汀、永定、龙岩、上杭四县的地方武装升编为红四军第四纵队。傅柏翠任司令员,张鼎丞为党代表,龚楷为参谋长,李力一为政治部主任,罗瑞卿任参谋主任。
龙岩、白砂战斗的胜利,使上杭一带的农村暴动如火如茶地开展起来。
各地红色政权迅速建立起来。赤卫队、农民协会、妇女会等群众组织相继成立。镇压土豪劣绅,收缴反动武装,烧毁田契借约,革命形势如同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6 月中旬,陈国辉在广东的粤桂战争中接连吃败仗,又听说老巢龙岩被红军攻占,气急败坏,率部匆匆返回。
得知陈国辉返回的消息,朱德决定施以骄兵之计,派出小股部队途中阻击,边打边退,巧妙周旋。
陈国辉以为红军主力不敢与之交锋,得意忘形,趾高气扬地窜回龙岩城,在城中举行“祝捷大会”,放假三天,日夜唱戏,纵任官兵吃喝嫖赌。一时间,龙岩城内乌烟瘴气。
红四军前委在新泉详细地研究了敌情,认为彻底消灭陈国辉部的机会已到,经过周密的筹划和部署,红四军离开新泉迅速抵达龙岩的小池。
19 日凌晨,罗瑞卿等率第四纵队同第一纵队汇合,在西山、下洋之间的新官岭集结,主攻南门。军部、第二纵队沿龙门大路直取西门。第三纵队经山塘、铜钵、赤坑后分两路:一路迂回东门外,埋伏在东宫山下,以切断敌退路;另一路向北门疾进,仰攻城北松涛山阵地。各路农民武装组成许多担架队随军行动,手执大刀、长矛、鸟铳等,配合红军。
时值小满前后的多雨季节,夜黑如漆,山道泥泞,崎岖难行,红军战士个个士气高昂,意气风发。很快,各部按预定时间进入了作战位置。
当红军把龙岩团团包围的时候,城里的敌人毫无觉察,仍沉睡在酣梦之中。
拂晓,战斗在北门打响。伍中豪等率部突袭松涛山,进攻山上的“最高亭”敌机枪阵地。
晨风阵阵,松涛怒吼。在敌人盲目而仓皇的机枪声里,红军的迫击炮准确地命中目标,炸得敌人丧魂落魄,狼奔突围。
北门枪声一响,第一纵队第一支队在萧克指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敌城南屏障——莲花山石锣石鼓阵地,为一、四纵打通了直驱南门的道路。
罗瑞卿等身先士卒,率领第四纵队之一部与第一纵队粟裕支队,越过龙川河上的浮桥,突入南门。
与此同时,西门的胡少海率第二纵队与敌人展开巷战,进行肉搏。敌人凭借街道房屋负隅顽抗。朱德亲临前线,果断下令,采取掏墙挖洞“打老鼠”
的战术,冲进屋内,各个击破。
罗瑞卿率部分官兵同从西门突入的第二纵队汇合,沿大街向东推进,直捣陈国辉旅部。四纵另一部,挥戈向北,与三纵夹击“最高亭”,夺取敌机枪据点。
这时,陈国辉早已乱了方寸。他不甘束手就擒,化装成老百姓,带着少数亲信卫兵,悄悄涉过龙川河潜逃而去。
群龙无首的陈部残兵败将乱哄哄地涌出东门后,被埋伏在郊外山下的伏兵一举击溃。至此,陈国辉全军覆没。红四军第三次打下龙岩城。
震撼赣水闽山的红四军三打龙岩的战斗,历时近一个月,这是继长岭寨战斗后又一次辉煌的胜利。红四军将士斗志昂扬,喜笑颜开。
正是:
闽赣路千里,春花笑吐红。
铁军真是铁,一鼓下汀龙。
从此,以龙岩、上杭、永定、连城、长汀五县为中心的闽西革命根据地连成一片。
罗瑞卿亲自参加了配合攻打龙岩的战斗,耳闻目睹了毛泽东、朱德巧妙利用军阀矛盾,及时捕捉战机,出敌不意,灵活用兵的战略战术。他对毛泽东和朱德的敬佩之情与日俱增。
6 月22 日,中国共产党红四军第七次代表大会在龙岩城召开。罗瑞卿参加了这次会议。
当时,红四军党内存在着一些非无产阶级思想,如自由主义、宗派主义、极端民主化、军阀残余等。自井冈山朱、毛红军会师以来,随着红军的扩大和革命根据地的发展,对红军和根据地建设的问题,在红四军党内以及主要领导者之间即有一些不同意见,并且在行动上已有所表现。但红四军连续行军作战,军情紧迫,这些问题一直没有及时解决。
对于机构重叠,办事扯皮的现象,早在5 月底6 月初的几次前委会议上, 就进行过争论。毛泽东对此很生气,认为:“前委不好放手工作,但责任又要担负,陷于不生不死的状态。”并表示:“我不能担负这种不生不死的责任,请求马上调换书记,让我离开前委。”投票表决时,临时军委被撤销。
军委书记刘安恭心里不服,散布了一些不好的言论,影响了红四军领导的团结。
罗瑞卿曾听说过一些,但没想到矛盾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次代表会本来是想解决这些问题的,但会上发生了争论。简直不是在开会,而且像吵架。毛泽东“必须反对不要根据地建设的流寇思想和必须坚持党的集权制领导原则”的正确意见被否决。由于主要问题未能分清是非,大家的思想未能统一起来。大会改选了红四军前委,毛泽东没能当选前委书记。最后。毛泽东决定离开红四军主要领导岗位,到闽西休养并指导地方工作。
散会后,罗瑞卿回到驻地长时间不语,坐在那里发呆。他亲眼看到一个月以来毛泽东领导红四军打了几场漂亮仗,闽西一带土地革命搞得轰轰烈烈。为什么一些同志不同意毛委员的正确意见呢?!甚至还提出“留毛还是留朱”的问题,并进行争论。他越想越觉得不可理解。
“七大”后,毛泽东离开前委到闽西蛟蛘休养并指导特委工作。根据前委指示,罗瑞卿与其他领导率第四纵队在永定、上杭一带开展群众工作,打土豪、分田地,建立红色政权。
7 月初。闽西境内已无大股军阀部队,蒋介石的大规模“会剿”还未开始。前委看到正是发动群众,开展土地革命的好机会,决定分兵各地开展工作。
根据部署,罗瑞卿所在的四纵队到上杭白砂、旧县等地;一纵队由永定坎市、上杭谂田、合溪等地沿汀江东岸直上,经蓝溪一直到官庄、才溪;二纵队经龙岩雁石、溪口、梅村和大池、小池、古田进入连城;三纵队到龙岩城关一带。
在地方党组织的配合下,红四军分兵各地进一步扫清了闽西境内的军阀和反动地主武装。龙岩、永定、上杭三县红色政权更加巩固。
蒋介石对红军在闽西的节节胜利非常仇恨和恐慌,指示闽粤赣三省国民党军阀抓紧对闽西根据地进行“会剿”。一时间,“会剿”声浪甚嚣尘上。
赣敌金汉鼎第十二师进占瑞金、汀州,前锋李文彬部已到达河内;闽敌张贞暂编第一师由南靖合溪向龙岩推进:粤军陈维远旅和张世德旅在粤赣边境的大埔、松口、梅县集结。
7 月29 日,面对敌人鼓噪而来的“三省会剿”,红四军前委在蛟蛘由朱德、陈毅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同时通知毛泽东前来参加,研究如何对付敌人的“会剿”。会上,毛泽东认为:敌人内部矛盾重重,各自为政,所谓“会剿”,实际是“会”而不“剿”,“剿”而不“会”。对敌人的“会剿”,我军不能硬拼,应该灵活机动,敌人打过来,我们缩小目标,转移敌人视线;敌人一走,我们再打过去。会议没完全采纳毛泽东的建议,决定部队出击闽中。会后,陈毅离开红四军,前往上海汇报情况。
8 月初,罗瑞卿所在四纵队奉命留守闽西,一、二、三纵队出击闽中, 由于汀江水涨,一纵队没能过江,与四纵队一起留下来。
闽中山高林密,行军困难,又没有群众斗争的基础,红军难以立足。朱德率二、三纵队返回闽西、在上杭白洲与一、四纵队汇合,稍事休整,准备攻打上杭。
上杭,位于汀江一侧,城墙坚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素有“铁上杭”
之称。清朝咸丰时,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部将石宗国率数万太平军,抬着装有炸药的棺材,围攻上杭城,以付出巨大牺牲和失败而告终。当时,民间流传的民谣称:“铁打上杭,固若金汤。东无退路,西无战场。南有河道,北有池塘。嘱咐子孙,莫打上杭。”
盘踞在上杭城的卢新铭旅,自长岭寨战败逃到上杭后,招兵买马,力图东山再起。8 月下旬,上杭赤卫队和农民武装约两千多人攻打上杭未能成功。
9 月18 日.红四军各纵队悄悄到达上杭城外。19 日,各纵队领导登上山头,察看地形。放眼上杭城,唯一能从陆地进攻的只有西门。敌人在西门筑了坚固的工事,南、北、东三个城门紧闭不开,里面用砂袋堵死。
前委研究决定:主力部队夜间由地方同志带路,从水西上游择水浅处涉水过江。一纵队攻西门,用迫击炮猛轰,吸引敌主力;二、三纵队攻北门;罗瑞卿所在四纵队一部配合赤卫队攻取东门,另一部和赤卫队佯攻南门。
敌人对红军的行动毫无知觉,许多士兵正在城池里的河沟里洗澡、洗衣服.有的懒洋洋地躺在河岸上。
夜里战斗打响了。四纵队的佯攻部队和赤卫队乘着无数竹筏,划过汀江,用机关枪,“九节龙”(土炮)、土制手榴弹向敌人开火,把鞭炮放在铁桶里点燃,乒乓作响。敌人急忙调兵到城墙上顽抗。士兵们一面架设浮桥,一面把竹萝筐撑到城墙根,迷感敌人。黑夜里,看不清楚,敌人胡乱开枪,消耗了不少子弹。
一纵队用炮火将敌人主力引到西门,二、三纵队在北门发起冲击,战士们飞快地冲过塘埂,扑到城墙下,架起云梯,翻墙而过,城北门被打开,红军鱼贯而入。
罗瑞卿正带四纵队一部和赤卫队员在火力掩护下,背着棉花、稻草和煤油桶,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冲到城门口,进行火攻。
拂晓时分,经过激战,上杭城被攻克。俘敌一千多名,缴获枪支无数。
卢新铭乘船逃脱。
战斗中曾省吾随一纵队在爬上杭城墙时不幸牺牲。罗瑞卿听说这个消息后,不禁失声痛哭。
上杭之战结束后,数月来,千里转战的红四军得以休整,各个纵队进行了整编和扩充。这时,罗瑞卿被调到二纵队第五支队任党代表。
一段时期,毛泽东在地方养病,陈毅去中央汇报工作未归。红四军前委领导机关不健全,部队政治思想大为削弱,干部士兵思想出现了混乱。一些干部产生离队思想,不愿在部队,想到地方工作。看到这些现象,罗瑞卿心中忧虑颇多。他想起了毛委员,那时,部队可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啊!
9 月下旬,朱德在上杭城太忠庙主持召开了中国共产党红四军第八次代表大会,目的是想稳定。一下官兵情绪,整顿和加强部队纪律。
会上,罗瑞卿和罗荣桓等很多代表强烈要求毛委员回到红四军前委来。
其实、开会之前,毛泽东已收到通知。但他回信说:我不能随便回来。
但是,当他收到朱德大家的联名信时,还是坐担架赶到前委。
罗瑞卿与许多干部战士心情一样,盼望毛泽东早日回到红四军,重新主持前委工作。他亲眼看到,自毛泽东7 月初离开前委以来,部队干部战士的思想涣散,不稳定情绪明显增加。当他看到乘担架回来的毛泽东浑身浮肿,身体虚弱,须继续养病时,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10 月下旬,红四军一、二、三纵队开往广东攻打梅县。罗瑞卿率部同行。
由于孤军冒进,又没有群众支援,最后失败退出,部队损失在三分之一左右,三个纵队只好缩编。二纵队司令员刘安恭在攻打虎头沙时牺牲。
命令红四军攻击东江的中央指示是9 月间粤桂军阀“两广事变”①之时发出的,由于交通不便,途中辗转了一个多月,到10 月13 日才送到红四军前委。此时,形势已变,粤桂军阀混战已结束,但前委仍执行了中央命令。
建国后,朱德谈到了这次教训:
红四军第八次党的代表大会后,部队入东江,此次行动失败,原因又是方向错误了。
当时上海党中央命令红四军入东江打蒋光鼐、蔡廷锴,打梅县,配合张发奎入广东的反蒋战争。这个主观主义的命令,我们执行了,所以又遭到失败。
部队受到这么大的损失,罗瑞卿和许多干部战士都非常痛心。血的教训使他们更加觉得红四军离不开毛委员。想到这些,罗瑞卿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正值此际,陈毅带着中央“九月来信”③,化装成华侨大商,风尘仆仆地由上海来到正在东江松源的红四军前委机关,并立即作了传达。随后,陈毅派专人将“九月来信”送往在上杭苏家坡养病的毛泽东,并转达中央指示,请他回红四军前委主持工作。
“九月来信”以及中央指示毛泽东回到红四军的消息像及时雨,滋润了广大指战员的心田。同大家一样,罗瑞卿精神振奋,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11 月23 日,红四军重占汀州。
11 月26 日,一病数月的毛泽东来到红四军驻地汀州,重新担任前委书记。
11 月28 日,毛泽东主持召开红四军前委扩大会议,决定对红四军进行整训,并在12 月份召开中共红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
这时,罗瑞卿也被调到二纵队政治部任宣传科长。在一次干部会议上,毛泽东已注意到了这个高个子罗瑞卿。其实早在红四军第七次党代会上,毛泽东注意到了他。当时,由于心情不好,没有和他打招呼。这次,毛泽东主动走向前来说:“你是..”
“罗瑞卿!”
“从哪里来的?”
“四川南充!”
“哦!川湘子弟身材都不高,而你我都是长子,看起来,你比我还高哟,称得上是个长子喽!”
毛泽东头微侧,一边打量罗瑞卿,一边说。随后,毛泽东又问罗瑞卿现在干什么,以前的经历。罗瑞卿一一作了回答。12 月初,一、二、三纵队离开汀州开往连城新泉与四纵队会合,进行整训。
无论是行军途中,还是在宿营地。毛泽东天天召集由支队、大队干部和士兵代表参加的各种调查会和座谈会,罗瑞卿每次都参加。会上,毛泽东详细地询问部队中存在的种种问题,作记录,同到会的干部战士进行讨论,对各种错误的思想和倾向进行分析。有时,毛泽东还来到罗瑞卿跟前,问:你们那里有多少这种思想,有多少那种思想,他们都是些什么思想,是怎么纠正的,罗瑞卿都如实详细地汇报。毛泽东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时而还帮助他进行分析,并指出这些错误的倾向必须加以克服,否则对部队危害很大。每次,罗瑞卿都有许多新的收获,回到部队后进行对照检查,再带着新的问题参加下一次会议。
会议开得轻松、活泼、热烈。渐渐地,罗瑞卿和毛泽东熟悉起来。毛泽东常常称呼他“罗长子”。从此,罗瑞卿有了这个外号。这外号使他感到亲切、温暖。
与此同时,朱德主持举办各种基层军事干部训练班,在全军开展军事技术、战术训练。新泉宽阔的背头山广场和部队驻地的练兵场上,整天军号嘹亮,杀声震天,官兵互教互学,气氛严肃而又热烈。
十多个夜晚,新泉驻地红四军军部“望云草室”里,泥瓷灯下,毛泽东、朱德、陈毅忙着整理调查材料,总结经验。这些日子,罗瑞卿同纵队干部战士忙于对照、检查和训练。错误在这里得以纠正,智慧在这里化作航盘。一次红军史上的重要会议,像躁动的婴儿将要诞生了。
上杭县古田,四周群山起伏,层峦叠蟑。巍峨壮观的笔架山如巨蟒横卧东边,多姿的彩薇岭雄峙东南,北有百眉岭,西是乌石山,地势险峻。一派秀丽风光!
1929 年12 月28 日,古田盆地瑞雪纷飞,山川景物银装素裹,四季开花的午时莲傲然怒放。在黄潭河畔的廖氏祠堂里,中国共产党红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就要召开了。
罗瑞卿等一百二十多名代表打着背包,带着枪陆续进入会场。
会场布置十分简朴、庄严。北面墙上挂着“中国共产党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的红色横幅,下面是鲜红的党旗,再下面并排挂着马克思、列宁的画像。主席台上放着两张方桌,桌上放了几只土碗,红漆柱子和周围墙上张贴着“反对单纯军事观点!”“反对机会主义!”“反对冒险主义!”等各种颜色的标语。周围燃起几堆熊熊炭火。一走进会场全身立即涌起一股暖意。
大会开幕了,秘书长陈毅主持会议。
会上,毛泽东代表前委作大会决议案的报告。朱德作军事报告。陈毅传达了“九月来信”和中央关于反对托洛茨基陈独秀“取消派”的决定。他们的报告几次被掌声打断。他们的讲话像一股暖流,温暖着每个代表的心。
会场下,罗瑞卿同各位代表一样,听得是那样认真,从他那舒展的眉宇间和眼神里,看得出他很兴奋。他心里亮堂起来了。从会议的报告里,他又看到了红军前进的道路,看到了中国的希望和前途。
经过全体到会代表的热烈讨论,会议通过了大会决议案决议案共分十三个部分:(一)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二)党的组织问题;(三)党内教育问题;(四)红军宣传工作问题;(五)士兵政治训练问题;(六)青年士兵的特种教育;(七)废止肉刑问题;(八)优待伤兵问题;(九)红军军事系统与政治系统问题..
大会选举毛泽东、朱德、陈毅、罗荣桓、林彪、伍中豪、谭震林等11人为中共红四军前委委员,毛泽东为前委书记。
古田会议决议从此成为红军建设和党的建设的纲领。会议精神像灯塔一样照耀着党和红军前进的航程。
大会结束后,时值大雪初霁,晴空万里。红四军指战员以纵队为单位,同驻地群众举行了丰富多彩的联欢晚会。各处游艺坪上一片灯火。罗瑞卿和纵队战士扭起了秧歌,他们唱啊。跳啊,尽情地欢呼光明的未来。欢声笑语伴随悠扬的号子久久回荡在闽西山区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