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没有太阳的日子
第十八章 没有太阳的日子
第十八章 没有太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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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胡小玲所在的四组在派出所值班。到了后半夜接到了报警电话,有一个小区不知道谁家养了一个公鸡,打鸣,赶巧了有一个女人神经衰弱,睡不着,听着心烦,让警察去抓鸡。
胡小玲他们去了一趟,可是恰巧那鸡不叫了。而报警的女人也没说清是哪个楼上有鸡叫,他们只能回去。可刚回派出所,电话又来了,还是那女人来的,责问警察怎么还不来抓鸡。这回胡小玲问清楚了楼号。胡小玲他们再来到那个小区的时候,也正好赶上那公鸡打第二遍鸣。夜里多安静啊,那响亮的鸡啼划过夜空,真得说那是一只好公鸡了。
公鸡的鸣声引着胡小玲他们敲开了一家房门。一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开了门。就这时候,公鸡还在叫呢。
胡小玲一下就火了:“您是睡着呢还是醒着呢?”
中年男人:“现在醒着呢,刚才睡着呢。”
“您神经够好的!要说您一家神经都够好的……这么大的鸡叫声您还能睡啊?”
“您说鸡啊?……儿子打小养的,习惯了,小时候叽叫喳喳的,也没觉得声儿大,现在长成半大鸡了,刚学打鸣没几天……”
“刚学没几天?可学出徒了!叫得整个小区都能听见你们家鸡叫……您就不觉得扰民吗?鸡在哪儿呢?”
“阳台。”
胡小玲和同事奔了阳台。中年男人忙抢先一步过去了,拦住了:“您要干嘛?”
胡小玲让同事抓鸡:“这鸡您不能养了……”
中年男人急了:“养鸡怎么了?这城里能养猫养狗怎么就不能养鸡啊?您不能抓走。”
这家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来了客厅,瞪着眼睛看着两个警察,哭了。
“您看孩子都哭了,他从小养大的,多深的感情啊?能让您抓走吗?我真不明白了,公鸡打鸣母鸡下蛋,这是天职啊,人家恪尽职守,您说有什么错。这城里人怎么这么没爱心啊?一只公鸡都容不下!”
胡小玲嘴不饶人:“你要这么说我得这么回答您,公鸡没错,怎么着我也不能说公鸡打鸣不对,要说不对也是您!您这爱心用得不是地方,您光爱您这鸡了,您爱一下人类行吗?您想想光这小区就有多少人啊,大家白天都上班,辛辛苦苦活着都挺不容易,就夜里缓缓您还不让人好好睡一觉啊?您不觉得您挺残酷的吗?……千金难买一睡,这要是让您赔人家的睡眠,您赔得起吗?”
中年男人忙把话往回收:“哟,警察同志,您别给我上纲上线儿了,回头这鸡我们自己处置了行吗?”
“这还算您态度好!天亮就办。”
“一定,一定天亮就办。”
胡小玲怎么也想不到,刚回派出所,报警电话早等着了。养公鸡的和隔壁邻居打起来了,他认为是隔壁邻居报的警,要杀鸡,说邻居是借刀杀人。人家邻居不干了,报警了,还得去。
为一只鸡也要跑三趟,胡小玲不能不说有点儿气急败坏了。警察们再进居民楼的时候,两家的门都开着,门口都站着人,都穿着睡衣,都生气!胡小玲也是真生气,面沉似水。
邻居一见警察来了,立刻就不干了:“刚才是不是您来过?您上他们家抓鸡来着?那您得告诉我,是谁这么缺德报的案!让我招这么一顿骂。”
胡小玲不爱听:“人家报案是应该,不叫缺德,啊!”
“可有人缺德,骂上我了,您说我冤不冤,听鸡叫也就罢了,还听人叫……”
养鸡的不干了:“你说谁缺德?”
邻居:“谁愿意拣这骂谁就缺德!警察同志,您得给我个清白,你得说说这警是不是我报的。省得人家说我借刀杀人。”
胡小玲生气地望着养鸡的:“我得说没您这样儿的!合着有人报警您还恨上人家了?逮着谁就报复谁?那我得告诉您没人借刀杀人,要说杀也是借刀杀鸡……”
另一个警察从门里出来了,手里抓着鸡,吱吱叫。
胡小玲对养鸡的不依不饶了:“对您隔壁的邻居,您得赔礼道歉,我得问您您凭什么骂人家啊?我真得说您不懂四六了吧?您是在这儿说句对不起呢,还是跟我一块去派出所……反正在哪儿您也得说句话。”
养鸡的理亏,可态度并不好,对邻居:“对不起您,行了吧?”
隔壁邻居不说话,也嫌他态度不好。
胡小玲也嫌他态度不好:“您态度得真诚点儿吧?”
“对不起您了,您回屋补个觉吧。”
隔壁邻居不动。这回胡小玲得和稀泥了:“得了,委屈您了,您回屋补个觉吧?”看看表,“还能睡俩小时。您就大度点儿吧。”
隔壁邻居没再说话,把家人都划拉进门,“咣”把门关上了。
胡小玲冷眼望着养鸡的:“为您养一只破鸡,这半宿我们就没闲着,来回跑了三趟!够对得起您对鸡那点儿爱心了吧?我们把这公鸡带走了!回去我们得好好问问它,谁说的它应该活在城里,谁告诉它的还得给城里人打鸣叫早!您自己要是睡不着,也好好反思反思吧!我们走了!”
这只公鸡没来得及打第三遍鸣就被警察抓走了。胡小玲和同事带着一只公鸡也带着一身疲惫回派出所。没想到远远地看见了郭芳。她披头散发地站在派出所门口,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一看便知道出事了。
“让我下去。”胡小玲下了车,到郭芳身旁,近身一看,愣了。只见郭芳浑身是伤,站在晨风里的她显得十分可怜。郭芳一见胡小玲,半天才会哭:“……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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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昨天晚上,臧秋生哄骗俏俏把门打开了,并把正在浴室洗澡的郭芳强奸了。
警察们把臧秋生带到了派出所。
可臧秋生不认为自己错了:“我跟我自己的老婆睡觉,怎么了?你们叫我来是什么意思?她是我老婆哎……”臧秋生即便是被带到了派出所,面对众警察时依然理直气壮。
胡小玲此时早已火冒三丈:“郭芳是你老婆,没错,可你知道不知道,婚内强奸也是强奸……”
“什么?我强奸!她是我老婆!凭什么说我强奸……”
“你违背了她的意愿,就是强奸。何况,她身上带着伤,你动用了暴力……”
“她是我老婆,她不让我碰,这么长时间了她不让我碰!我打她,我还不该打她吗?”
“不应该!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打人是违法的。”
臧秋生不服气了:“胡小玲你执法不公!你向着郭芳,因为郭芳相好的是你以前的老公……”说着又转向另两个警察道,“你们两个给我评评理,她是不是向着她前夫,她向着郭芳。”他这是故意当着胡小玲的同事面跟她这么胡搅蛮缠的,就想让胡小玲下不来台。
胡小玲面不改色,沉着应对:“我谁也不偏向!并不是我要拿你怎么样,你犯了法,法不容情!不管你是谁,你都构成强奸,也构成家庭暴力,面临的就是刑事拘留,我们会对郭芳身上的伤做一个鉴定。怎么量刑定罪要看法院怎么判……这一点你是逃脱不了的。”
胡小玲几句话就把臧秋生的气焰浇灭了。他沉默了片刻,变怒为悲,当着众人的面哭上了:“我委屈!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我也不想打人,我就想跟自己老婆好,你说这有什么错,可老婆心里装着别人,我能不火吗?我就是不想跟她离婚,你说我有什么错……胡警官,你能不能不拘我,出去以后我改。”
“不是我要拘你,是按照法律必须拘你……你想改,也先要为你昨天晚上的行为付出代价。”胡小玲把拘留通知和笔推向臧秋生,“你签字吧。”
“我想不明白,她是我老婆!我老婆怎么还不让我碰啊?”臧秋生哭得这叫一个伤心,可还是得签字。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算是两口子,恩爱夫妻,她也不是你的个人财产,她是一个有个人意志的人,她有她的权利!她可以拒绝你,也可以跟你离婚!在这点上你们是平等的!你用暴力占有她,就是违法!你听明白了吗?”胡小玲毕竟是警察,最后几句算是教育他了。
郭芳家还没有收拾过,从浴室到客厅一片搏斗之后的凌乱。此刻,当郭芳单独面对胡小玲时,才啜啜泣泣地哭起来。
同为女人,胡小玲也是难过的。她语气真诚地开口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也难过……生活里边有一些事就是很荒唐……一个坏人,要是他没做坏事,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你怎么说我也无能为力……可真出了事,就晚了,再惩罚他,对受害者来说都是晚了……”
郭芳只顾哭。
“我也不是不想保护你……可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你……这挺矛盾的……他跟你是合法夫妻,他是最对你有威胁的人,可是他又有他的合法身份……这也挺矛盾的……有的时候,法和情,是水火不容的……郭芳,我只能说对不起。”胡小玲停了停,又道:“这事儿可能只有在一点上对你有好处,就是离婚。你现在去法院,法院马上会判的,因为你身上有伤,也有派出所的证明……我就是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
郭芳不说话。
“其实就这件事而言,我心里有矛盾。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同情臧秋生,但是我真心地这么想,也许他真的是想改邪归正,他可能真想跟你继续生活,可是你没给他机会……”
郭芳有些惊讶地擦了擦泪,看看胡小玲。
胡小玲也看了看郭芳,旋即把话题转开了:“孩子在江建平她妈那儿,老太太看着,你放心……你好好收拾收拾房子吧,怎么着日子还得往下过。那些不愉快的事,该忘的,就忘了吧。老想着也没有好处……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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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和妮可穿着睡衣,依偎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这时,门铃响了。
妮可猛地一愣:“谁啊?”问完,便竖着耳朵听动静,可没有回答。
“谁呀?”涛子也警觉地问妮可道。
“不知道。”
话声刚落,门铃又响了。“谁啊这么讨厌深更半夜的?”妮可有些不耐烦地一边嚷嚷一边走过去,一把拉开房门,愣了。
老虎站在门外,风尘仆仆,头皮青光。他出狱了。老虎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口,眉眼之间透出难以自禁的激动。
“老虎?”妮可傻了。
老虎把手里的包袱一甩就扔屋地上了,接着紧紧地抱住妮可:“宝贝儿,我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我溜溜赶了一天,一夜没停……”
“老……老虎,你回来了?”妮可总算缓过了神儿,故意把话儿说得很大,好让涛子听见,“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儿啊?我好接你去啊。”
“就想这么回来,让你高兴高兴。想死了,想死你了。”说着,老虎就一把把妮可抱住了亲吻着。
涛子在客厅里早听见了,一下跳起来,进了卧室。妮可推开老虎,装不紧张地赔着笑道:“老虎,走一天,饿了吧?……我给你煮面去,再给你煮个鸡蛋,啊。”
老虎又把妮可抱住:“我不吃。不饿。我什么都吃不下去,就想你。三天前他们告诉我要放我了,我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就想你。妮可,让我看看你……你知道我多想你啊,天天都想你,想你长什么样,可一天跟一天想得都不一样,慢慢慢慢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了……”
“老虎……你……渴不渴?”
“我也不渴,我就想你。我不吃不喝都行,就是想你。你摸摸我是不是都有点儿发烧了?有点儿吧?”
“有点儿……我给你拿药去。”
“不吃药,见着你,我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你哆嗦什么?冷啊?”
“啊,有点儿……刚从被窝出来……啊,不是,刚洗完澡出来……老虎,我给你放水,洗洗澡吧。”
“我困了,累了,先让我睡一觉行吗?睡醒了我再洗澡。”抱着妮可往卧室去。
“老虎,可不洗澡多脏啊……洗一个,我跟你一块儿洗,啊,我给你搓背……”妮可都快吓死了,但是得哄着,劝着,“乖老虎,听话啊,我给你放水去……你跟我一块儿去,我给你搓背。”
“不洗!”说着,老虎撞开卧室的门,往进走。涛子没地儿可躲了,跟老虎打了个照面。
老虎怎么也没想到,愣了。涛子趁他发愣这当儿,夺路而逃。
老虎愣了一下,扑上去就追。妮可也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老虎:“老虎!老虎!老虎!”老虎不追了,回头看着妮可,眼睛红了。妮可怕死了,颤抖着:“老虎……别生气啊!”
一宿终于过去了。老虎睡得很香,因为他把妮可捆住了。他就这样抱着捆着的妮可,安安稳稳地睡到天明。但妮可没睡。她害怕,试图挣扎着把绳子解开。可她一动,把老虎惊醒了。老虎一睁眼,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翻过身,眼睛里充满复仇的怒火望着妮可:“这回告诉我,他是谁?”
妮可哭了:“老虎,是我不对,我不好……”
老虎抬手给了妮可一个嘴巴。
妮可没躲:“老虎,打得好,你再打我也不还手……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再打……”
“那男的,是谁,叫什么……”
“别问了老虎,放了他吧,老虎,都是我的错……你刚熬过了三年大牢,不能再进去了,老虎,饶了他吧,都是我不好……你怎么打我都行,饶了他吧……”
“他是谁?叫什么?”
“老虎?”
“他是谁?叫什么?”老虎的手发抖了,连带着,牙齿都发抖了。
“老虎,你消消气,别生那么大气……”妮可挪过身子靠住老虎,哄着,“老虎,消消气……”
老虎望着妮可,眼泪刷刷地下来了:“妮可,我对你那么好,那么想你,你怎么就不好好等着我,怎么就不能好好等着我啊,啊?!”
妮可也哭了:“老虎,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错了,我应该听管军的,老老实实等着你……”
老虎抓住妮可的头发,使劲地摇着:“妮可,你怎么就不能等着我啊?”又给了妮可一个嘴巴,“你怎么就不能,为什么就不能?不能?”
“老虎,我改,以后我改,啊,你回来了我都改,老虎……”
“晚了,都晚了。”老虎一把推开妮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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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冲进管军办公室时的样子,着实把管军都看傻了,只见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带着血痕。
“老虎回来了……”妮可浑身还在抖着,话音也在发颤。
管军看着妮可,明白八九分了,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妮可这回知道哭了:“怎么办呢?他……他现在满世界找涛子去了……”
管军没等妮可说完,抬手就抽妮可一个嘴巴。这个嘴巴打得太狠了,妮可跟着就摔了出去,把灯,电话,还有盆景都撞翻了。管军并不觉得解气,又把妮可从地上薅起来:“我跟你说过没有!我跟你说过没有!……他没跟你要别的吧?他就让你为他守着!你怎么就不行!你他妈怎么就不行?!怎么就不行?!我问问你你怎么就不行!你怎么就不能守着点儿德行?怎么就不行?!”
“我错了……”
“你错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不见棺材不掉泪!你错了?!晚啦!”管军的话跟老虎一样。接着,他便急急地走出了办公室。
管军是真为老虎着急。为了一个女人,不值;为了一个小人更不值。好在管军知道老虎现在还没找到涛子,因为涛子这会儿还安然无恙。可管军从涛子那儿回来之后更感到焦虑不安,因为往往坏事发生了便不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悬着。
妮可害怕了,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时地偷眼看着来回徘徊的管军。
“他还有什么朋友?他会去找谁,这你总知道吧?”
“他……他从上回他朋友摸了我一下,就没有朋友了,他谁也不相信……他……他也不会去找朋友的……”
“我知道,他在找涛子!除了涛子他谁都不想找!”
妮可不说话了。
这时,管军手机响了。管军接听:“喂!”接着神情大变,“老虎?老虎你在哪儿呢?我……我知道你回来了,我找你呢。”声音亲热,安慰,放松,又百感交集,“老虎,你在哪儿呢?我得见着你,我有好多话得当面跟你说呢。”
妮可不安地盯着管军。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我好好请你吃顿饭……”管军拿起笔,记,“行,我在你说那饭馆订一个包间,我马上去那儿等着你,你要是先到了就等着,不见不散啊老虎。”
“他怎么说……”
管军神情又冷了:“你不用在这儿呆着了,你现在回家等着。”
“等……什么?”
“等老虎回家……”
“我……一个人等……我害怕……”
管军冷眼望着妮可:“你怕什么呢?怕老虎吃了你?”
“他……他不冷静了可吓人了……我怕……”
“他本来是冷静,好不容易出狱回家看见那么一眼不该看的,搁谁身上也冷静不了……”
妮可不说话了。
“你好好回家等着吧。我劝老虎回去,不伤你……你也对老虎温柔着点,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对涛子下手。这不光是救涛子命,也是救老虎命。”
妮可战战兢兢地望着管军:“他……他万一要是不回家呢?”
“他会回的。”管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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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军和老虎在饭馆包间里,面对面了。俩人互相望着,然后深情地拥抱了一下。两个人都伤心。也都绝望。心照不宣。管军打量着老虎,笑了,但笑得勉强。老虎也看管军,也笑,也笑得勉强。
“好像瘦了点儿。”
“你胖了。”
说完,俩人又笑了,还是勉强。
“老虎……”管军接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虎眼圈一下就红了。
“出来了就好……老虎,你总算熬出来了。”
“出来了不好……”
管军固执:“老虎,出来了就好!……你还年轻,比我还小点儿,三十刚出头,不管什么事儿都往开里想。你进我公司,啊,公司一半儿算你的,咱哥儿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三十刚出头吧,我跟你说还前程似锦呢。”
“哥,活着没劲。”
管军话停了,望着老虎,再鼓舞人心的话也说不下去了。老虎也没再往下说,就是眼圈红了。管军忙张罗开酒:“不想那些不高兴的,来,酒满上,咱哥俩喝酒……有时候喝点儿酒挺好。”
“哥,我耳朵里头老是嗡嗡响,你的话有的我能听清,有的听不清……”
管军手停了,望着老虎:“上火了吧?”
老虎掏着耳朵:“老觉得里头有虫子似的轰隆轰隆响……”
“别掏……别生掏,回头掏坏了,不行上医院瞅瞅……”管军把酒杯递给老虎。
老虎接过去,举起酒杯,这回望着管军了。管军也望着老虎。两个男人,百感交集。
管军不安:“老虎……”
“哥……妮可对不起我……”
“不是妮可对不起你,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妮可,我没看好……老虎,要怪怪我。我先干了,我给你赔不是了。”管军一饮而尽。老虎也一饮而尽。管军给老虎满上,自己也满上:“老虎,妮可这事儿……要怨,就怨哥,啊,这事儿就过去了,算了,你往前看……你想想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天底下两条腿女人不遍地是啊?”
老虎擦了擦眼睛:“哥,你别说我没出息……我这辈子,就喜欢妮可一个人,以前没出息,为别人碰她一下,打架,手重了,进去了……这回出来,倒看见别人跟她一个被窝了,哥,我受不了,这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不能接着。”
“老虎,听哥一句话,别跟这事儿较劲,不值……不值得。你听哥的,今天好好回家去,妮可等着你呢……”
“我不回去。”
“听话,回家去。你看见什么了?你说她跟别人在一块儿,没那事!是你看花眼了,做噩梦呢,你回去就知道了,妮可什么事也没有,在家等你呢。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上公司来,记住了公司一半儿是你的,往后咱哥俩儿一块儿干,啊。”管军把酒杯又递给老虎,“别想了,喝酒。”老虎把酒接过去,干了。管军又把酒给老虎满上,自己也满上,又端杯子:“这杯酒,老虎,就算哥给你接风洗尘了。监狱那地方,这辈子咱再也不去了,听见了吗?哥先干了。”一饮而尽。
“我也不进去了。”
“那干了!……弟,这就对了。咱们想开点儿,自由自在地过几天日子,啊……回头我给你安排一下,你出去满世界走走,这几年在里头也憋坏了,到处去看看,世界变化快……你得重新认识认识……老虎,别掏耳朵。”
“我耳朵里头嗡嗡响。”
“明天上医院看看中医。”
“啊?”老虎没听见。
管军大声:“看看中医!”又给老虎倒酒,“老虎,多喝点儿,一醉方休。人生难得几回醉啊。”
老虎端酒杯一饮而尽了。
“老虎,以前醉过酒吗?”
“醉过。”
“醉过就好……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喝醉了挺像做梦的,是吧?”
“像。”
“喝。”
管军和老虎一饮而尽了。“老虎,这人生一世啊,就跟做梦一样。不能事事当真,你想想,等你俩眼一闭的时候,什么是真的?没真的!你想想我,我那是正儿八经有老婆有孩子啊,我一进去,老婆说走,拔脚就走了,孩子也说带就带着走了……我能怎么着,我能想不开吗?我得想得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随它去,咱们较什么劲啊?我就当是喝醉了,做梦了,以前的事儿都是假的。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我又找个老婆好着呢。改天你见见。……老虎,听哥一句话,妮可,你喜欢呢,就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儿当个噩梦,醒了就忘了;不喜欢换一个,别把你自己搭上,啊,听见没有?……老虎,别掏耳朵。”
老虎掏耳朵:“哥,我耳朵里嗡嗡响。”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啊?”
“我使劲听着呢……没听全……”老虎望着管军,“哥,跟妮可那人你认识吗?”
管军有些失望了:“我说这么多话你听见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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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回来了。妮可极力露出讨好谄媚的笑容把老虎抱扶进屋。老虎喝得有点儿高了。有一瞬间,他望着妮可,脸上露出了柔情:“妮可?我回来了。”
妮可忙应:“回来了?回来了好。老虎,我等你呢……我等你一晚上了,你也不早点儿回来。”
老虎抱住了妮可:“我这不是回来了……妮可,你等着我呢?”
“我等着你呢。”
“妮可……我脑袋有点儿晕。我是喝多了……”
“我扶你睡觉去。睡醒了就好了。”
“睡去。困了。……醒了就好了。”
还是,一宿又平安地过去了。第二天等妮可醒来,一睁眼,就吓住了。老虎正虎视眈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妮可不安了,强做笑容:“……老虎。”伸手抱住老虎,试图撒个娇。
老虎把妮可的手按下去了。可眼睛还是那么盯着妮可。
妮可有些怕了:“……老虎,你……睡好了吗?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你等着,我杀完了他再跟你算账。”
妮可打了一个冷战,恐惧地望着老虎。可老虎的眼睛中带着决绝,绝望。妮可哀求道:“老虎……老虎,我错了,你别去杀人……别杀,我都改,我跟你好好过……”
老虎看着妮可嘴唇翕动着,但什么也听不见,又开始掏耳朵。妮可还是在哀求,抱着老虎不停地说着。
“我耳朵老嗡嗡响,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老虎说完,翻身下床了。
管军是带着热情的话声儿走进办公室的。“老虎,等急了吧?我紧着往回赶……他们工商局的拉着我不放。”
老虎没听见,兀自坐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门在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管军走近了,拍拍老虎肩膀。老虎吓了一大跳,他的反应该竟然是转身就朝管军打过去了。管军机灵,躲是躲过了,可躲过之后愣住了。
老虎也看清了是管军,也愣了一下,解释:“你进来怎么没声音。”
管军愣了:“我叫你了,你没听见啊?”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我的耳朵里老是嗡嗡响。”
管军把包放下又拿起来了:“走吧,我带你去医院看耳朵。”老虎没反应。管军大声了,连说带比划:“我带你上医院,看耳朵。”
老虎摇头:“不去……”
“你得去。你不能没有耳朵。不然有人从身后来了你真听不见,在街上听不见汽车喇叭,多不安全啊!”
老虎还摇头。管军上前拉老虎,老虎狠劲挣脱了,就连表情也带着狠。
管军不安了:“老虎……”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管军愣了一下:“不知道。”
“你知道!”
管军咬定:“我不知道。”
“我跟你借点儿钱。”
“行。”管军把钱包放到桌上。
老虎也不客气,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了:“我也不写欠条了,要还也是下辈子了。”
管军心中一凛:“老虎,别这样……你比我还小呢,为了个女的不值……”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管军急了,拉抽屉拿纸笔,连写带说:“我告诉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个女的去把命搭里头,不值!你能不能就把狗屁的妮可忘了,再找一个女人,天底下女人又不是死绝了,你再换一个不就行了吗?人挪活树挪死……”
老虎一边看纸上的字一边摇头:“我不像你们,心眼儿活泛,我这辈子都死心眼儿,一个男的配一个女的,我觉得这就是应该!我觉得老天爷就是这么配的,我这辈子的心,就死她身上了……”
管军都悲凉了:“老虎,可这不值!”
“你不用劝我,我也听不进去。”
“听不进去也得听!听不进去是因为你现在听不见,老虎,我不能这么放你走,我这就带你去医院看耳朵。看完了你老老实实给我回这儿来上班,当个副总,不委屈你!”管军急了,一把抓住了老虎的手,就往外走。
老虎也急了:“你干什么?你抓我干什么?”
管军在老虎耳朵边吼了一声:“我带你上医院!”
“我哪儿也不去!”老虎挣扎,“哥松手让我走!”
“我不能松手,一松手我再抓不着你了。”
老虎再挣扎,挣不开急了,手肘一用力撞到了管军的肚子上。管军一疼,手松了。老虎一下就消失了,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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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秋生对郭芳真的实行了家庭暴力,郭芳的身上真的伤痕累累,加上派出所的证明,法院很快判决,郭芳和臧秋生解除婚姻关系。郭芳自由了。
可这自由没给郭芳带来什么欢乐。郭芳欢乐不起来了。
郭芳神情麻木地拉着俏俏的手爬上楼梯,来到门前掏钥匙开门。她刚掏出了钥匙,门开了。江建平手里拎着垃圾袋从门里出来。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了。江建平审视地、爱怜地望着郭芳。郭芳心中有愧,禁不住凝视,最终把目光错开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没等江建平话说完,郭芳的眼泪便下来了。“别哭。”江建平忙抬手给郭芳擦掉了眼泪。
郭芳把江建平手抓住了。俩人的目光再次相对,就这样在门边站着。俏俏在一旁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们。
“有话回屋说吧。”江建平手轻轻一带,把郭芳带进了门。
“你现在回来干什么?走吧……”郭芳把江建平的手推开了。
“为你回来的。干嘛走,不走。”江建平说完反而抱住了郭芳。
郭芳要推开江建平,可江建平不放手:“我知道你受伤了,身上受了伤,心里也受了伤……郭芳,是我不对,我没照顾好你。是我没用,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我就不躲了,我就是豁出去了,跟他打起来了,又怎么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郭芳推开了江建平:“你不可能跟他打的……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啊?你怕坏了你的名声。”
“郭芳,你说的是什么话……名声?”
“我说的是你的心里话。你走吧。”郭芳边哭,边说:“现在,我名声更坏,以前不过是骗了你,现在让臧秋生一闹,我都臭名远扬了……你前妻他们整个派出所都知道,这个小区里的邻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是这么一个人,出过这么多事……你走吧,我不能让你再跟我牵扯在一起,你的名声就更坏了。”
“郭芳……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难听……要说错,错都在我,本来我应该保护你们娘儿俩的,我没做到……要说起来,应该是我跟你道歉。郭芳,给我一个机会,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娘儿俩受委屈。”
“我们娘儿俩命贱,天生就指望不上谁照顾……也不用你照顾我们,你走吧。”
“郭芳,为什么啊?你是不是就是……伤心了,生我气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关键时刻不在,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罪,多添了那么多伤……郭芳,我也心疼,我在这儿等着你,就是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我想好好照顾你……”江建平说到这儿,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不用,你走吧。”郭芳态度还是冷淡着。
江建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俏俏,跟江叔叔说再见。”
“江叔叔再见。”
江建平被干住了:“郭芳……”
郭芳不理了:“俏俏一会儿锁门啊。”她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俏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
“俏俏。”
俏俏跑过去打开了房门:“江叔叔再见。”
江建平没办法了,只好从衣帽钩上拿起帽子,出去了。
又到了放学时间。郭芳来接俏俏,走着走着停了,她看见了江建平。她停了,就没再动,也没有跟江建平说话的意思,其实她心情是复杂的。江建平也一样,心情复杂。但他还是朝郭芳走了过去。
“我想跟你谈谈。”
郭芳看着别处,没回话。
“我想跟你谈谈以后……我想跟你结婚。”
郭芳表情平淡,语气也平淡:“不行。”
“……我知道你怎么想,站在你的角度看,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退了,离你很远,觉得我这个人挺靠不住的,挺没用的,你可能都觉得我挺没胆量,挺不像个男人挺不敢扛事儿的……但是,我也想让你站在我的角度看一看,有很多事我的看法可能跟你不一样……”江建平顿了顿又道,“我也承认我性格是有弱点的。其实我就是一个挺传统的人,可能还有点儿保守。我挺尊重‘夫妻’这两个字的,也挺尊重婚姻。我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胡来的人。……不管我多讨厌臧秋生,他只要是你丈夫,跟你有夫妻的名分,受法律保护,我就得尊重这个事实。不管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我跟你感情怎么样,后撤的都只能是我,我就不能怎么样,我不能由着性子不顾一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躲着你。”
郭芳不说话。
“……我这样的人,你看透了,可能也觉得挺没劲的……要是这样的话,你非要放弃不可,我也不再纠缠你了。不过今天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儿,现在我很想跟你结婚,很想在以后照顾你和俏俏……”说到这,江建平停了,定定地看着郭芳。
郭芳非但没话,就连表情也像真的不为所动似的。
“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的,我也说不出来,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就是你跟我生活在一起了可能也是这么平平常常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过日子,不会有多花里胡哨的事,没准儿觉得跟白开水似的吧?可我能保证是风平浪静的……我这人,就是挺简单的,愿意在以后照顾你们娘儿俩,愿意负责任,别的我也说不出来了……我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考虑考虑?我明天走了,四天后回来……”江建平期待地问道,“你……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到了,郭芳也没说一个字。
“那行吧……你什么时候给我回话都行,打我手机也行,我二十四小时开着。”江建平有些失望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郭芳自始至终没有表示。江建平只好真的转身,走了。一直到江建平走出去好远了,郭芳才看他,看他的背影,眼圈就红了。但忍着,就是没让他回来。
182
老虎在街边东张西望,漫无目的地看着过往行人,寻找着涛子的行踪。他没注意到,他被三四个男青年盯上了。两个男青年从他身边过,一左一右蹭了他一下,然后就擦肩而过了。
老虎有经验,一摸兜,发现钱包不见了。他也不出声,朝着两个男青年恶虎扑食一样,就把其中的一个扑倒了。男青年的同伙见势不妙,朝着老虎扑了过去,另两个同伙也来救人。他们人多势众,反而把老虎按到了地上。
正在这时,胡小玲骑着自行车经过,大喊了一声:“住手!”
几个男青年闻声就跑。老虎死死抓住了一个男青年,翻个身,骑住他身,一通暴打。如果不是胡小玲及时制止,这个小伙子的头非得变成烂西瓜。
胡小玲把老虎和那个男青年铐在一起带回了派出所。胡小玲和老虎面对面了。但是互相并不认识,并不知道。
胡小玲绷着面孔问老虎:“你叫什么名字?”
老虎茫然地望着胡小玲,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老虎又指着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
“你说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街头斗殴?”
老虎还是指着自己的耳朵:“我听不见您说什么……”
胡小玲生气了:“你听不见我说什么?故意捣乱是不是?我问你叫什么,哪个单位的,你们几个刚才在街上为什么打起来了,这些你听不见吗?”
老虎还是茫然:“对不起您了……您能写吗?我认字……”
胡小玲生气地研究地望着老虎,接着不得不拿过纸写字:“你是哪个单位的?让你们领导来一趟。如果没有单位,就让你们家里人来。”
老虎看完了胡小玲纸上的字:“您叫管军来吧。”
胡小玲愣住了:“谁?”
老虎重复道:“管军。他是星海灯具城的。您让他保我出去,行吗?”
胡小玲惊讶不已地望着老虎:“你是谁?”
老虎听不见。胡小玲只能在纸上写。老虎看上面的字回答:“我是他手下。”
“你叫什么名字?”
“金虎。”
管军匆匆地来了。胡小玲正站在院子里等他呢。管军着急地四处张望:“人呢?”
胡小玲皱着眉头:“我问问你,他是你公司员工啊?”
管军不安:“啊……是。……他犯什么事儿了,怎么了?事儿大吗?”
胡小玲审视地望着管军:“他是什么人啊?把你紧张成这样?”
管军掩饰道:“他……我手下员工啊。”
“你手下员工?我问问你手下招的是什么员工啊?他在我这儿装聋作哑,我问问你,他跟你装聋作哑吗?”
管军愣了一下:“他不是装聋作哑,他是真听不见。”
这回是胡小玲愣住了,她太不理解地望着管军:“真听不见?那你招他进公司干什么?”
“帮他个忙……他是从里头刚放出来的。”
胡小玲不说话了,直勾勾地盯着管军。
“别那么看着我行吗?……你还记得妮可吧?就是我那不靠谱的助理,他就是妮可的男朋友。刚放出来,没地方去,就留在公司里了……”
“没地方去就留在公司里了?!没地方去的人多了,你都留在你公司里吗?!……我真有点儿担心了,可别让你那儿变成据点。”
管军不爱听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小玲也不示弱:“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管军略不高兴:“怎么叫我那儿就成据点了?!别这么说话行不行啊?!他是我哥们儿,他跟别人不一样……我公司不是也没留别人吗?”接着着急了,口气也软了,“行了,你别埋怨我了,我是真着急着呢,他到底是怎么了?”
胡小玲又审视地望着管军:“你了解他吗?”
管军没法回答了,着急:“我说我了解你也不信……再了解也免不了出意外吧?你别盘问我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胡小玲脸还板着:“你去问他!”
老虎见管军走进询问室,立刻有了希望似的:“军哥……我……”
胡小玲不说话,回到桌前坐下,审视地望着管军和老虎。
管军很大声跟老虎说话:“你怎么了?”
“听不清。”
管军从桌上拿过纸笔边说边写:“我问你怎么了?你在街上跟人打架了?”
老虎摇头:“小偷偷我东西,我打他们来着。”
管军松了一口气,看胡小玲:“你看清楚了吗?他说小偷偷他东西,他这是抓小偷来着……小偷呢?你审了吗?”
“小偷我也审了,小偷不承认是小偷,说是在街上闹着玩儿来着。我问他,他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胡小玲说。
“他不是装聋作哑,他是真听不见。”
胡小玲问老虎:“你丢什么了?”
管军见老虎茫然,边写边说:“问你呢,丢什么了?”
“钱。你给我的钱让他们偷了。”
“小偷的身上没钱。”
管军忙在纸上写。
“他们有同伙,钱肯定让同伙拿走了。”老虎看着胡小玲,“你也看见的,是好几个人……”
胡小玲研究着,不说话。
老虎问:“我能走了吗?”
管军也问道:“我能带他走了吗?”
“我还得多问几个问题。”
“那你赶紧问。”
“我不问他,问你。”
“你说。”
“他耳朵是怎么聋的?”
管军不说实话:“……我不知道。干嘛问这个?”
“了解一下。他是放出来以后才聋的还是在里面就聋了?”
“不知道。”
“就是说他放出来之前就聋了?”
管军没回答。
“妮可现在干嘛呢?”
“也在我公司呢……你问这干嘛?”
胡小玲有些生气地望着管军:“不干嘛!了解一下你现在的公司是什么情况!妮可在你公司,他也在你公司,你的公司员工都是些什么人啊?”
管军也生气了:“你要是这么说我不爱听了。他们怎么了?他们也都是正常人啊!我招他们做员工有什么不行的?什么人也得挣钱吃饭养家糊口也得给他们生存的机会啊!”
“你不用这么大声嚷嚷,也不用喊口号,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万一有一天捅出娄子来,你担得了吗?”
“真要有一天捅出娄子来了,我得跟你说……我担着。”一来一去,两个人的话顶上了。
老虎看看管军,又看看胡小玲,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只剩下紧张的份儿了:“军哥,你们说什么呢?”
管军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