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小小说）
兄弟（小小说）
■ 徐水法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3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老大长得黑而壮，脸上还横着一道疤，粗看壮实敦厚的一个好后生，搭着疤细看仿佛显得有些粗鲁。老二则长得高而秀，乍一看，灵灵气气的一个白面书生。
父母走得早，老二只记得猝然离世的父亲在嘱咐老大：“我们家就指望你了，你一定要把老二的事弄妥。”兄弟俩跪哭着只会鸡啄米一样点头，尤其老大，哭昏了几次。自此，老大就长兄如父般照顾着老二吃喝、上学，一直到中学毕业落榜回家。
转眼到了兄弟俩考虑婚姻大事的年龄了。说来奇怪，这老大被好心的三叔七婶走马灯似的介绍对象，却没有一个如意的，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有一天，老二对老大说：哥，你也该成家了，否则，做兄弟的心里难过。老大听了爽快地道：兄弟，这回哥听你的，你替我去相亲，你看中了，哥没话说，不过，哥有个条件，你必须按自己挑媳妇的眼光选择，否则，哥这辈子就不结婚。老二连说不妥不妥，婚姻大事得自己做主。但老大坚持老二如不按自己眼光挑嫂子就终身不娶，老二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老二相亲了几回，也都不甚满意，然而当绰约可人的菁站在老二的面前时，老二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多年来梦中的情人不也正如眼前这位墙上年画里走下来似的姑娘吗？但随即又清醒了，我怎能这样？我是代哥相亲！老二觉得脸上一阵臊热，抬眼一看，对方也正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浅笑着盯着他看，老二更觉得脸上一阵烧，他以为被对方看穿了心思，羞愧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老二回到家，就对老大说道：“哥，过了这村再没有店了，如果连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没有兴趣接触，恐怕只有天上的仙女配得上你了。”老大也非常高兴：“兄弟说好肯定没错，不过，还得你帮忙到底，没娶回家，露馅了前功尽弃。”老二心里一忖看来我还真没法脱身，万一姑娘看到哥这模样，十九要黄。
于是，按乡俗请媒人，下聘礼，迎娶，一切如流水一样按部就班进行着，老大显然非常高兴，整天乐呵呵的，进门出门都哼着一支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曲，眉间眼梢挂满的都是笑意。老二开始轻松，慢慢地扛不住了。随着接触深入，老二发现这菁姑娘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孩，模样俊，人品好，尤其见到老二那般柔情蜜意，恐怕连瞎子也揣摸得出来。老二知道菁姑娘是认定自己就是未来的夫婿了，却不知自己是冒牌的。时间一长，老二感觉自己掉进了感情的陷阱，不知不觉中，自己也爱上了菁姑娘。长夜里，老二一个人刮着自己的耳光，这是未来的嫂子，兄恩似海，我可不能做畜生不如的事，可一见到菁姑娘，又似乎忘记了这一切。惟有老大，整日乐呵呵，有时菁姑娘来家，在他面前和老二甜言蜜语，老二臊得抬不起头来，老大没看见一样。
终于到洞房花烛夜了，菁姑娘一个人在房里等了许久，却不见把她从娘家接过来的新郎老二，一直到半夜过了，却见老大拿着一封信边骂老二边进房：“这畜生，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这以后叫我怎么做人？”菁姑娘一看信，什么都明白了，她不但大骂老大骗子老二懦弱。老大嚅嗫着说：我不是骗子，我是真心替兄弟娶媳妇，可是我兄弟他说过，我不娶他也坚决不娶，我只好用这个办法。弟妹，你不要哭，这事全怪我，以后我是大伯你是弟媳，我去把兄弟找回来，再说你们俩一个有情一个有心，你就权当晚结婚几年吧！农村里比不得城里人，菁姑娘哭闹一阵后，想想也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好等老二的消息。
以后，老大每年都出去找几次，老二却像从地球上消失一样。日出日落，时间仍这样走，菁姑娘脸上的阴郁似乎越来越浓，不过，还算欣慰的是，别看老大表面看去像粗鲁汉子，可对菁的照顾简直无可挑剔，且从不逾礼。
又一年春节到，家家张灯结彩，老大和菁又在心底盼望老二能回来过年，整五年了，音讯全无。这一晚老大、菁都已睡下了，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随之，一个久违的声音传进老大的耳朵：“哥，我是水啊！你开开门。”“啊！我兄弟回来了！”老大飞快地套了件外衣就跑出去开门，门开处，一声“哥”把几年来的怨怪叫得烟消云散，兄弟俩呆立半晌。良久，老二从身后拉过一位两腮已冻得通红的女孩：“哥，这是秀秀。”“你……”老大一声惊呼。随之，身后一声“咕咚”，回头见老二房里刚开门出来的菁倒在了地上。“哎，老二，快……”老大急忙回身去扶菁。老二也丢下行李搭帮着扶菁到床上，又掐人中，又灌热水，总算把菁弄醒了。
“唉，看我弄的是什么事？这……这不乱套了。”老大急得直扯自己的头发，菁也啜泣着：“不怪谁，只能怪我的命苦。”老二和带来的秀秀姑娘被弄得一头雾水。
“都坐下，听我说。”老大毕竟是老大，“事到如今，你们都听我说清事情的始末吧！”
原来老大小时候玩耍时不慎被硬物硌碎了睾丸，医生说这辈子就可能没法做父亲了，所以父亲临死时嘱咐这一家全指望把老二照顾好并娶妻生子延续后代了。当初老大并非真的看不上人家，而是根本没想过结婚，后来看老二焦急了，就顺水推舟让老二相亲，本想娶亲仪式结束后找老二说清楚，谁知老二却留下一封信提前走了，现在又带个秀秀来，留下菁姑娘可怎么办？
老二这时真的傻了一样，事情怎会如此出人意料？他望着呆呆的秀秀也望望悲泣欲绝的菁菁，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