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淮海战役被俘
第十二章 淮海战役被俘
以赴刑场的心情上战场
一九四八年十月三十日,蒋介石在北平见东北廖耀湘兵团被歼,沈阳危在旦夕,即慌忙飞返南京,转而应付陇海东段军情紧急的局面。蒋指示国防部拟就了一个“集中兵力于蚌埠附近,以击破共军攻势为日的”的“徐蚌会战”计划,着将徐州“剿总”所属各兵团及绥靖区各部队主力移至淮河南岸,蚌埠东西地区占领阵地,以攻势防御击退共军之攻击,相机转为攻势,予以歼灭。计划拟定后,派国防部第三厅副厅长许朗轩于十一月三日乘专机飞葫芦岛,去征求杜聿明的意见。蒋在给杜的亲笔信中说:“如果吾弟同意这一案,希即到蚌埠指挥。”杜虽然基本上同意“徐蚌会战”计划,但不肯马上就去蚌埠。按照当时的情形,徐蚌会战的准备工作显然要比指挥葫芦岛部队撤退重要得多。然而由于杜怕背上“放弃徐州”的罪名,将来遭到舆沦攻击,对他个人不利,便想借葫芦岛撤退来拖延时日,等到徐州及其附近的国民党军队撤到淮河附近时,再到蚌埠指挥,就可以推掉放弃徐州的责任了。于是,杜复信给蒋说:我同意将主力集结于蚌埠附近与共军作战的计划,但须待葫芦岛部队撤退完毕后才去蚌埠。并请蒋饬令会战部署由徐州“剿总”刘峙总司令指挥,迅速按汁划实施,否则有被共军牵制而无法撤退的可能。可是,蒋氏并未毅然决然实行这一方案。差不多与此同时,国防部长何应钦召集参谋总长顾祝同等开会,提出了“守江必守淮”的主张。决定:徐州“剿总”除以。-至两个军坚守徐州据点外,将所有陇海线上的城市放弃,集中一切可能集中的兵力于徐州,蚌埠间津浦路两侧地区,作攻势防御,寻机与共军决战。何应钦的这个计划,蒋亦未及时采纳实施。直到十一月四日,蒋派顾祝同到徐州,五日,召开徐州“剿总”司令部的高级军官会议,才按照何的方案作了部署,各部才开始行动,但已坐失时机。
十一月六日,共军开始发动强大的攻势,拉开了淮海战役的序幕。其第一阶段的重心,就是集中兵力歼灭黄百韬兵团,完成中间突破。而南京统帅部原来却错误地判断共军将先消灭海州李延年第九绥靖区,于十一月四日令周志道第一百军星夜开海州,以增加海州、连云港防务。后又决定放弃海州,改令该军中途返回,并令黄百韬兵团掩护李延年部向西撤退。黄百韬于六日奉到命令后,在新安镇等了两天才开始撤退。由于运河上只有一座铁路桥,黄在事前又没有架设几道军桥,交通阻塞,被共军截击,损失惨重。更因第三绥靖区冯治安部张克侠、何基沣率三个半师起义,徐州东北大门洞开,使共军得以从容南下占领徐州以东碾庄至曹八集阻击阵地,而将黄兵团隔绝包围于碾庄圩附近。这样,战役一开始,国民党军队即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十一月九日晚,杜聿明匆匆由北平飞抵南京。他急于了解徐州情况,立刻赶到顾祝同家中。这时候顾正同徐州刘峙通话,杜听到顾说:“叫黄百韬在碾庄圩待命,等明天午后官邸会报决定后再通知你。”又说:“光亭在这里,你同他讲话吗?”顾把话筒交给杜,刘峙在电话中说:“光亭,你快点来吧! 我们等着你。”杜答:“等见老头子后再说。”接着又问:“黄百韬的情况如何?”刘说:“现在黄主力已退到碾庄,敌人已到运河以东,黄兵团过运河损失很大,现在稳定一点……”其实,这天晚上共军已渡过运河、不老河,将黄兵团重重包围,而刘峙和顾祝同尚在梦中。杜把电话放下后,顾祝同对杜谈了何基沣、张克侠“叛变”,徐州险被共军乘虚而入,他今天整天忙于将临城、韩庄李弥兵团娲回徐州巩固防务,并令邱清泉兵团且战且退到徐州集中等情况。顾说完后,杜以惊奇的口气问:“为什么徐州附近我军主力不照‘徐蚌会战’计划及早撤退到蚌埠呢?”顾以为杜在质问他,很生气地说:“你讲得好,时间来不及啊!李延年未撤退回来共军就发动攻势了。”杜感到不好再问下去,便转了话题。谈话中,顾一再委婉地劝杜参加次日总统官邸会报后,就到徐州去指挥。杜答了句“明天再说”,便回中山北路办事处了。
杜聿明了解以上情况后,不禁心烦意乱。他想,蒋氏决定将主力撤到蚌埠附近决战的方案,为什么至今还未实行? 这样,“徐蚌会战”计划实际上已成泡影。眼看大势已去,一种恐惧感直袭杜的心头,使杜觉得徐州战场好象一个“刑场”,到了那里,自己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本想称病去住医院,既怕失信于蒋氏,又怕别人笑他胆怯避战。杜又想到,东北共军马上就会入关,共产党在不久的将来可能统一中国,自己的事业生命也将随着蒋的完蛋而完蛋,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从一而终,战死疆场,为蒋氏效忠到底。但转念一想,徐州已经形成未战而先溃乱的局面,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还是不去为好。杜想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出个脱身的好主意,只是希望自己的老婆今晚就能由上海赶到南京,明天让她出来打掩护,说自己腰腿疼得下不了床,不能去徐州。所以,杜一到办事处,就问他的弟弟杜子丰:“秀清什么时候可以到?”子丰说:“三嫂说她不来了。”杜又失望又难过,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子丰又说:“听说张治中先生来南京,同邵力子先生主张和共产党和谈,你明天去见见张先生探探情况。”杜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忙说:“好!你打电话约好时间后我去。”
十日,张治中约杜下午三时淡话,总统府武官处通知杜四时参加官邮会报。杜上午见了何应钦,谈了东北蒋军覆灭完全是蒋氏一意孤行的结果。何对此也慨叹不已,但仍力劝杜到徐州指挥,并表示支持杜的作战主张。杜碍于何的私人情面,无法推卸,就请何拨他一辆新吉普车,供战场上指挥之用。何马上应允,将他的包车给了杜。
午后,杜见了张治中,陈述东北国民党军惨败的概略经过,徐州也十分混乱,不能再战。张也认为不应再战。杜问张:“听说老师和邵先生主张和谈,不知有无眉目?”张说:“我和邵先生对蒋谈过这个问题,分析了各方面情况,认为到了和谈的时候了。最后蒋说:‘那么就是要我下野了。’我们见这种情形,无法再谈下去了。”杜说:“既不能战,又不欲和,怎么办呢?”张动气地说:“他要打呀!”杜的希望又落了空,与张快快而别。
十一月十日午后四时,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召集军事会报。杜及郭汝瑰、侯腾等先后到会。大家知道黄百韬兵团在碾庄被围、伤亡惨重的情况,都十分恐慌。四点钟刚过,蒋和顾祝同来到,会报开始。首先由第二厅厅长侯腾报告了黄百韬兵团被围态势,以及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各兵团行动情况。接着,第三厅厅长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决定令黄兵团死守碾庄;以李弥第十三兵团附第七十二军守徐州;令邱、孙兵团回徐州迅速东进,击破徐州、碾庄间共军,以解碾庄之围。蒋听了报告后说:“一定要解黄百韬的围I”又问“墨三(顾祝同)有什么意见?”顾答:“同意。”杜聿明见蒋没有责备任何人,就断定徐州所以搞得这样糟,是蒋自己一再改变决心,指挥不当演成的。杜生怕蒋把去徐州指挥的任务硬套在他的头上,心中忐忑不安。杜很想质问郭汝瑰,为什么不按照原定计划将部队撤至蚌埠?但见顾祝同等人都同意郭的意见,又觉得孤掌难呜,争亦无益,万一争吵起来,反而会失去蒋的宠信。这时,蒋介石转身问杜:“光亭还有什么意见?”杜想了一下说:“敌情和各兵团的实际情况,我都不了解,到徐州后向刘总司令请示,看如何抽调部队解黄兵团之围。”蒋说:“好!好!你到徐州,一定要解黄百韬之围。我已经替你把飞机准备好了,你今晚就去。”
蒋离开会场后,顾祝同拉住杜说:“你和刘经扶(刘峙)都在徐州指挥,有些不方便。叫刘到蚌埠去指挥,好吗?”杜说:“指挥这样大兵团作战,情报补给是极其复杂的。总部一离徐州,我的机构不健全,势必瘫痪,影响作战。请总长放心,我同刘老师不会发生摩擦的。请总长允许我一个要求:就是解黄兵团之围的战略战术、兵力部署,我不一定照今天会议的决定去做。”顾了解杜的意思,连称:“可以,可以。怎么办好你就办罢。”
碾庄解围未成
当晚,杜带了必要的幕僚人员舒适存、文强、邓锡洸、冯石如、张干樵等飞向徐州。由于飞机迷失方向,耽误到夜半一时才到达。到徐州后,杜得知:共军已在不老河以南曹八集,薛家湖一带占领阵地;邱清泉第二兵团被中原野战军牵制,无法东调,孙元良第十六兵团十一日晚上才能到达徐州以南三堡附近,黄百韬第七兵团在碾庄被围,粮弹两缺,处境困难;李弥第十三兵团一部在曹八集被歼;黄维第十二兵团到达翠阳附近。杜无法抽调兵力去解黄百韬之围。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参谋长李树正,被各方面的情况所眩惑,对共军的作战企图作不出全面判断,也都束手无策。
杜聿明经过很久的考虑,认为共军作战部署,总有主从之分,绝不会处处都是主力,于是根据他过去的经验,作如下判断:
(一)华东共军目前还不是直接攻徐州,而是集中主力先消灭黄兵团,以有力一部打援。
(二)徐州以西黄口、九里山以北至不老河北岸之共军,只有汲少一部牵制我军,可以大胆抽调兵力。
刘峙、李树正对杜作出的上述判断很怀疑,不敢抽用邱兵团。杜与邱清泉通电话后,了解黄口附近共军主力有南移模样,米文和师已失联络。根据这一情况,杜判断中原野战军主力可能南下阻止黄维兵团的北进,于是提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方案:令黄百韬坚守碾庄,以第十三兵团守徐州,以第二,第十六两兵团会合第十二兵团先击破中原野战军六个纵队,然后回师击破华东野战军,以解黄百韬之围。杜认为这一方案可以集中绝对优势兵力,迅速击破中原野战军。但此案能否实施,关键在黄百韬能否坚守一个时期。
第二个方案:以第十六兵团守徐州,以第二、第十三兵团全力解黄百韬之围。但如黄维十二兵团被中原野战军牵制,不能到达徐州,要击破华东野战军则感兵力不足。
刘峙、李树正坚决反对第一案,认为坐视黄百韬被吃太冒险,如找不着中原野战军主力,扑了空,则有可能东西俱失。认为第二案符合蒋介石的命令,但对邱兵团能否抽调,抽调后共军尾追到徐州如何对付,仍有顾虑,因而犹疑不定,于是决定先召邱清泉到徐商讨。
十一日中午,邱清泉到徐州。这时侦察证明,中原野战军部队已南下,当面只有两个纵队。刘峙才决心将第二兵团东调,协同第十三兵团解黄百韬之围。杜即令邱兵团主力星夜向徐州东南张楼附近集结,李弥兵团将徐州防务交第十六兵团,集结于徐州以东苑山附近。预定十二日集中完毕,十三日开始以空、步、炮、战车联合向共军攻击,并请空军侦察共军的动态。杜主张寻求共军之一翼实行迂回包围,击破后再向其主力攻击。但苦于情况不明,无法决定。刘峙深恐主力远离徐州,反为共军所乘,坚决反对。
十二日午后,空军侦察到渡过不老河的共军大部队通过曹八集、薛家湖等地前进。又据报,徐州机场以东的白楼附近发现共军。杜鉴于共军的行动神速,阻援兵力强大,使得国民党军队陷于被动,且无法找到共军的弱点,同时又顾虑徐州补给全靠空运,机场须保安全,不得不放弃包围一翼的设想,而实行正面攻坚。当晚即决心将主力展开于刘集、苑山,不老河间地区,十三日开始攻击前进。
十三日一天的攻击,国民党军伤亡重大。在反复争夺中,共军也有较大伤亡。晚上统计当日攻击进度,各部队进展少的三四公里,多的六七公里。杜认为,按此进度,估计不到一星期就可以打到碾庄,解黄百韬之围,因而感到十分乐观,刘峙也很高兴。
十四日,发现共军打援部队越打越强大,而且抓住国民党军不能夜战的弱点,彻夜进行反攻,有的部队阵地被突破,经过激烈争夺,至拂晓前后始能稳定,以致影响了第二天的攻击准备,特别是和空军预定的联合作战脱节。空军一早执行助战任务,而步兵则以夜间疲劳过度,不能按时行动,迨步兵开始攻击,空军已停止飞行,引起互相责难。这一天,虽有炮兵战车掩护,战斗几乎毫无进展。十五、十六日战斗仍然激烈。至十七日,空军发现张楼,房村有共军大部队,经双沟向东南分路撤退。刘、杜均误认为共军崩溃,即令全线追击,受到共军在既设第二线阵地继续顽强阻击,空欢喜一场。可是,刘峙却将共军有计划改变阻击阵地大事宣传为徐州“大捷”,南京也派来了慰劳团,当时成为笑柄。虽然杜竭尽心力,战事迄无进展。二十二日,黄百韬兵团在碾庄圩地区全部被歼。
徐州撤退
黄百韬兵团被歼后,刘峙有放弃徐州西逃之意。杜认为刘峙太泄气了,说:“目前还未到考虑这一方案的时候。如果增加五个军到蚌埠,李延年兵团、黄维兵团和徐州部队南北夹击,打通津浦路这一段,这才是上策。中策是徐州三十万兵力和黄维兵团一道,撤到淮河两岸;但现在看来不能保证安全撤退,在野战中有被消灭之虞,反不如坚守徐州,尚可以牵制敌人南下。这次战役关系整个国家前途,必须由老头子决定。”刘峙听了,颇感为难。
二十三日,蒋介石要刘峙和杜聿明到南京开会。会上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主张徐州主力南向符离集攻击,李延年第六兵团、黄维第十二兵团向宿县攻击,以收南北夹击之效。蒋采纳这一主张,对杜聿明说:“你回去马上部署。”杜对蒋说:“这一决策我同意,但是兵力不足,必须再增加五个军,否则万一打不通,黄维兵团又有陷入重围的可能。”蒋说:“五个军困难,两三个军我想法子调,你先回去部署攻击。”当日杜飞返徐州,即决定以第十三兵团守备徐州,第二、第十六兵团担任向南攻击。二十五日攻击开始,在白虎山、孤山集、纱帽山之线激战,进展甚少。迄二十八日,杜仍令继续攻击。这天南线李兵团进攻未逞,蒋氏也并未增调援军,黄维兵团在双堆集被共军包围,收缩更紧。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杜奉蒋氏电令到南京开会。杜到了官邸,顾祝同把杜拉到一间小客厅中,商讨如何挽救当前的危局。杜先问顾:“原来决定增加几个军,为什么一个军也没有给呢?结果弄成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局势。”顾说:“你不了解,到处牵制,调不动啊!”杜说:“既然知道调不出兵力,就不该让黄维去打宿县,使他陷入重围。目前要挽救黄维,唯一的办法就是集中所有力量与敌决战,否则黄维就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亦危矣!”顾很丧气地说:“老头子也有困难,办法都想了,一个军也调不动。现在决定放弃徐州,出来再打,你看能不能安全撤出?”杜觉得蒋氏又是老一套,决心一变再变。这一变,黄维完了,徐州各兵团也要全部覆灭。但杜也想到,如果不能增加兵力,不但打下去无望,守徐州也丧失了信心。他沉思了一会,对顾说:“既然这样困难,从徐州撤出问题不大。关键是不能恋战,不能着眼出来再打。只有让黄维守住,牵制敌人,徐州部队很快撤出,经永城直奔蒙城、涡阳、阜阳地区,依托淮河再问敌人攻击,以解黄维之围。”顾同意这个方案。接着,何应钦也来了,听了杜的意见后说:“也只好这样了。”杜请顾对这一案不要在会上讨论,以保机密。顾了解杜的意思,是对郭汝瑰有怀疑,决定会后让杜和老头子单独谈。于是三人出来到会议室开会。
蒋介石来到会议室,向大家点点头就宣布开会。照例由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建议令徐州主力从滓浦东侧经双沟、五河与李延年第六兵团会师后,再北进解黄维之围。杜忍不住就大声问郭:“在这样的河流湖沼综错地带,大兵团如何运动,你考虑没有?”一时引起会场大嚷大笑。有人问杜:“东边左翼打不得,西边右翼打如何?”杜说:“也要看情况。”这时会场渐渐沉静下来。顾祝同对蒋说:“要光亭到小会议室谈谈。”蒋同杜到小会议室,杜报告了同顾商定的方案,蒋马上同意,连忙出去问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原来要黄维突围的命令空投了没有?”王答:“尚未送去。”蒋说:“不要送了。”蒋问了句“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见充人开口即宣布散会。
二十八日晚,杜聿明当即飞返徐州,向刘峙报告南京军事会议关于放弃徐州的决定,总部人员即开始以飞机运蚌埠,刘峙于二十九日离徐飞蚌埠指挥。杜召集孙元良、邱清泉、李弥三人开会,传达了蒋的决策,并吹牛说这次撤退是可以成功的。大家一致同意“撤即不能打,打即不能撤”的原则,决定于三十日发动全面攻击,以迷惑解放军,三十日晚全部开始撤出徐州。撤退中,采取“滚筒战术”逐次掩护行进。同时规定了各部队的行动统制地区:十二月一日,指挥部大吴集,第二兵团司令部王寨,第十六兵团司令部红庙,第十三兵团司令部曲星铺,十二月二日,指挥部孟集,各兵团为以孟集为中心附近地区;十二月三日,指挥部永城,各兵团为永城周围地区。要求各部队携足七日口粮及相应的弹药、油料,在到达阜阳以前,中途不再补给。
撤离徐州的命令下达后,各部队即开始行动。十一月二十九日晚,第十三兵团先遣师行动迟缓,尚未占领萧县,情况不明,杜很担心被共军狙击,打破撤退计划。三十日,该师才炮火连天地向萧县进攻,暴露了国民党军队的企图。第十六兵团也未照命令佯攻,反而退守孤山集、笔架山、白虎山之线,旦掩护部队过早撤退,使共军无阻碍地到达萧县附近。各部准备行动时,误将指挥部电线撤收,指挥部与各部电话中断,失去控制,形成大乱,徐州城内火光冲天,人马争先恐后,互相拥挤,道路阻塞,后尾人员和辎重车辆多被共军俘获。十二月一日晚,徐州解放。
十二月一日,杜聿明在大吴集除与第二兵团联系外,其他兵团都没有得到直接联系。晚上继续撤退。十二月二日午前,杜接到邱、李两兵团报告,得悉部队在撤退中十分混乱,孙兵团尚未取得联系。空军又发来通报,说共军大部队由濉溪口向永城前进。杜顾虑夜间行动,可能与共军发生穿插混乱的情况,决定当晚休息,三日白天向永城继续前进。
三日上午十时许,各兵团正向永城前进,杜忽然接到蒋介石空投的亲笔信,说:“据空军报告,濉溪口之敌大部向永城流窜,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进。如此行动,坐视黄维兵团消灭,我们将要亡国灭种。望弟迅速令各兵团停止向永城前进,转向濉溪口攻击前进,协同由蚌埠北进之李延年兵团南北夹击,以解黄兵团之围……”杜看了命令后,觉得蒋氏又变了决心,必然招致全军覆灭,思想上非常抵触。杜原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准备仍向永城进发;继而又想:如按原计划撤退到淮河附近,再向共军攻击,果能解黄维之围,尚可将功抵过;但若沿途被共军截击,部队遭到重大损失,又不能解黄维之围,蒋氏必将整个失败的责任归罪于他,受到军法裁判。杜深感自己陷入了“战亦死,不战亦死”,进退两难的境地。当即命令各兵团就地停止,召各兵团司令官到指挥部商讨决策。孙元良很快来到,李弥派了副司令官陈冰、赵季屏来,邱清泉午后二时才到。大家看了蒋的命令,都非常惊慌,一个个默不作声。杜分析当时情况,认为照原计划南撤淮河,尚有可能到达目的地,如照蒋命令打下去,就未见得有把握。邱清泉却认为可以从濉溪口打下去。接着,邱指责第十三兵团在萧县掩护不力,对陈冰大发脾气,二人争吵起来。孙元良见邱清泉气焰嚣张,不敢说退,只说:“这一仗关系重大,我完全听命令。”邱清泉见杜还犹豫不决,就说:“总座,可以照命令打。今天晚上调整部署,明天起,第二兵团担任攻击,第十三、十六兵团在东、西、北三面掩护。”杜郑重地说:“大家再把命令看看,多考虑一下,我们敢于负责就走,不敢负责就打。这是全军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重。”大家再将蒋氏的命令看了一遍,都感到蒋的措词十分严厉,不去迅速解黄维之围是不行的。于是决定服从命令,采取三面掩护,一面攻击,逐次跃进的战法,能攻即攻,不能攻即守,不让共军把部队冲乱。杜于当晚即调整部署,同时电蒋请求空投粮弹。
晚上,又接国防部正式命令,要杜迅速决心于两三日内解决濉溪口、马庄一带之敌,说这是对敌各个击破之唯一良机。如再迟延,则各方面的共军又必麇集于贵部周围,又处于被动矣。并令杜部万勿再向永城前进,迂回避战……。杜读了这个电令后,感到蒋氏所以变更决心,是被郭汝瑰的意见所左右了。他很后悔在十一月二十八日那次会上,未向蒋说明他怀疑郭是潜伏的共党的看法,也没有和何应钦、顾祝同、萧毅肃约好,要他们始终支持自己的撤退案。弄到现在,老头子听郭的摆布,一再变更决心,先后函、电命令向共军攻击,陷自己于全军覆灭的境地。杜更自责当天上午自己太懦怯,不果断,不该命令各兵团中途停止,召集各将领开会,耽误了一天行程。现在逃既晚矣,打亦无望。想来想去,杜横下一条心:反正江山是蒋介石的,由他去罢!豁出自己这条命,最后为蒋“效忠”吧。
陈官庄作困兽斗
十二月三日晚,各部队按照蒋介石新的命令,向濉溪口方面前进。各部进入驻地后,夜十二寸发现共军追击部队右翼已到达薛家湖,左翼已到达大回村附近,形成包围态势。三日上午接到蒋氏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时,派往青龙集东北香山庙附近担任掩护之第五军第四卜五师,被共军包围。邱清泉派队支援,经过激烈战斗始行撤出。该兵团右翼一个新成立的补充旅,在义村、庄楼地区被歼灭。第十六兵团一个团去按补充旅阵地时,共军诡称是国民党军,这个团一进入义村,即被共军消灭。这时,敌我双方犬牙交错,情况混乱。少数共军混入国民党军驻区内乘夜到处放枪,引起国民党军队内部混战。连杜聿·明驻地附近一个碉楼上,也搜出两名共军武装便衣,这些情况弄得大家草木皆兵,彻夜不安。
四日,社聿明照原定逐次攻击战法,严令第二兵团攻击前进,第十三、十六兵团坚守掩护阵地。杜曾连电蒋介石,请求空投粮弹,但蒋氏复电说:“无粮弹空投,着迅速督促各兵团向濉溪口攻击前进”,给各部队泼了一头冷水。邱清泉破口大骂:“国防部混蛋!老头子也糊涂。没有粮弹,几十万大军如何能打仗呢?”杜再电蒋力陈利害,蒋才答应“六日开始空投粮弹”。这时共军已全部了解国民党军的企图,从东、西、北三面进攻,在南面坚强阻击。经过两天的激战,第二兵团曾进展至青龙集、陈官庄以南,而第十三、十六兵团的掩护阵地数处被突破,形势岌岌可危。
六日,共军发动全面反攻,突破国民党军阵地多处。中午,杜聿明指挥部向夏砦移动,路过李石林时,邱清泉和孙元良仓皇见杜,说目前态势不利,要重新考虑战略。杜认为他们说得有道理,需要研究一下,即同邱、孙同到李弥司令部。孙元良说:“目前东北野战军已南下,我们攻击进展迟缓,掩护阵地又多处被突破,再战下去前途不乐观,现在突围尚有可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目前只有请主任独断专行,才可以挽救大军。”邱清泉连称同意,李弥比较沉静,未发表意见。孙、邱二人竭力鼓动李弥一道突围,李最后说,“请主任决定,我照命令办。”
杜沉痛地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三天前大家同意这句话,就可以全师而归,对得起老头子。今天做恐怕晚了,既违命令,又不能全师,有何面目见老头子!”邱清泉有点不好意思,还吹牛说:“不要紧,我们还有力量。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杜说:“一个兵团如能突破一路,还有一线曙光,否则反不如照蒋的命令坚持打到底。老头子有办法就救我们出去,不然只有为他效忠了事。我判断,东北野战军入关南下,至少还要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内,牵住敌人,请老头子调兵与敌决战,还是来得及的。”杜讲完以后,谁也没有表示效忠的决心,反而纷纷议论如何利用空隙逃出包围圈。尤以孙元良力主逃跑,邱、李也随声附和。杜聿明见此情况,心中也无底,觉得打要靠他们,突围也要靠他们,自己不能过分执拗了。就说:“只要大家一致认为突围可以成功,我就下命令。但各兵团必须侦察好突破点,重武器车辆非到不得已,不能放弃。”邱清泉见杜有点难过,为杜宽解说:“总座,我保驾你安全突围。”杜只是对邱苦笑了一下。会议决定分头突围,到阜阳集合。然后各自回去部署。
杜聿明回到夏砦,就开始破坏不能携带的文件器材。不久,李弥电话架通,报告东北敌人苌多,突围不易,并问孙,邱两兵团侦察的情况如何。杜告以电活未通,等联系上了再说。接着,邱清泉急匆匆地跑来见杜,说:“坏了!坏了!今天攻击全无进展,西面、南面敌人阵地重重,突围也无法全军。我仔细考虑孙元良的主张,简直是自我毁灭。”杜说:“找李弥他们通话再研究一下,现挽回也许不晚。”当即给李弥打电话,李表示同意邱的意见。再与孙元良通话,仍然未通。杜和邱、李决定:不管孙元良情况如何,邱、李两个兵团决不突围。
孙元良兵团匆匆由西北方面自行突围,一出阵地即遭共军猛烈别击,部队混乱,纷纷缴械。除孙元良化装只身逃脱外,军长胡临聪、汪匣锋等均被俘。
孙兵团突围失败,邱、李两兵团在调整部署后于十二月七日仍向共军攻击。但士气低落,各级指挥官虽严厉督战,仍屡攻屡挫,徒增伤亡,毫无进展。共军攻势更趋猛烈。
八日至九日,杜聿明每天以第二兵团部分兵力在战车掩护下攻击,虽然攻占一些村庄,但进展不多,损失却很大。每次攻击失败后,战车、步兵互相埋怨,各兵团之间也矛盾重重。
十日,共军全线发动攻击,第五军之第四十六师师长陈辅汉受伤,李弥外围据点被共军攻占,包围圈逐渐缩小。
在此期间,杜聿明迭电蒋介石,催促速调大军与敌决战。蒋复电无兵可调,令杜不要存有幻想。刘峙也乘飞机亲到陈官庄上空,对杜说:“委员长命令要你赶快指挥邱、李两兵团攻击前进。”杜想尽办法对共军攻击,都不能越雷池一步。
山穷水尽 狼奔豕突
十二月十日以后至十六日,共军在陈官庄,青龙集地区没有继续进逼。
十六日,杜聿明接到刘峙来电说:“黄维兵团在双堆集昨(十五日)突围,李延年兵团撤回淮河南岸,贵部今后行动听委员长指示。”杜得到这个通报,心中完全凉了,觉得蒋的指挥简直糟糕透了,为什么不令双方同时突围,那样还有一线生机。而蒋只顾黄维不顾邱、李两个兵团,现在黄维一突围,共军全部加到陈官庄方面,还有什么办法呢?杜决心令两兵团加强工事,持久固守,以待局势的发展;并再次电蒋力陈利害,表示决率两兵团坚守到底。十七日蒋复电:“望吾弟万勿单独行动,明日派员飞京面授机宜。”杜遂派参谋长舒适存于十八日飞京受命。同日得刘峙通报:“黄维兵团突围,除其副司令官胡琏个人到蚌埠外,其余全无下落。”
十九日午后,舒适存偕空军总司令部第三署副署长董明德乘飞机来陈官庄,携有蒋氏及王叔铭的两封亲笔信。蒋信大意:(一)第十二兵团突围失败,是黄维固执要在夜间行动,没有得到空军掩护,毁灭了我们的军队。(二)所有部队被敌人牵制无法调动,目前唯一办法是在空军掩护下突围。(三)空军掩护时扑投放毒气弹,方法可与董明德具体商谈。王叔铭的信很简单,大意说:“校长对兄及邱、李两兵团极为关心,决心以空军全力掩护突围,特派董明德前来,请将意见与董谈清,当尽力照办。”
杜看完两封信后,舒适存对杜说:“委员长指示,希望援兵不可能,一定要照计划迅速突围。别的没有什么交代。”舒还告诉杜,蒋介石曾命令将华中宋希濂第十四兵团率王凌云第二军、刘平第十五军两个军转用于徐州,遭到白崇禧的坚决反对,不让上船东运。杜认为,现在突围已五指望了,但蒋的命令又不能不遵,即令第三处处长邓锡洸拟定陆空协同突围计划。杜曾问董,突围时空军将施放什么毒气?董说是催泪性的,窒息性的太严重,还不敢用。杜连夜写了一封信,提出上、中、下三策,请蒋氏作最后决定:上策是必要时放弃武汉、西安,集中力量与共军决战,中策是各兵团持久固守,争取“政治上的时间”(意即和谈);下策是突围。信写好后准备二十日由董,舒飞回南京向蒋请示。不料当晚风雪大作,连续十天无睛日,直到二十九日董、舒才飞走。在这期间,杜与董同住一室,常常议论这一战役的胜败对蒋氏王朝的影响,二人相向长吁短叹。杜从董的口中得知,平津亦已危急,北平西苑机场已失,空军指挥官徐焕升落荒而逃,空军损失很大。杜预感到,平津一失,东北野战军挥师南下,南京即将不保,老头子只有逃到台湾,寄身于美国人篱下了。董请杜到南京向蒋氏面陈国家大计。杜说:“老头子不会接受我的意见的,即使一时接受,终不执行,一再变更决心,去南京又有何用?现在已是山穷水尽,无法挽回了。”
在这期间,邱清泉来对杜说:“陈毅给你送来一封信,我己把它烧了。”杜问邱:“内容说些什么?”邱说:“还不是那一套!功降么,谁降‘匪’哩广又有一天,李弥打电话给杜说:“陈毅派人带着一封信,从第一线摸进来,是原第十三兵团被俘的一个军官。”杜问:“他说什么?”李说:“他吓晕了说不出什么来。信里还有些道理。我把他送来你问问。”第二天,李弥连人带信给杜送来了。杜看到陈毅的信中,起头说得很客气,中间有些杜认为是威胁的话。信中说到:“你为什么替四大家族服务,而不为人民服务?”杜当时还不懂什么是“四大家族”,但“为人民服务”对他倒有些启发。杜心中一动:如果能保全两个兵团部队的话,也可以同意投降。
杜随即将这个军官交副参谋长文强审问,自己拿着信去试探邱清泉的态度。邱接过去看了一半,一句话没说,便将信撕掉烧了。杜想,邱历来是蒋派来牵制他的人,骄傲跋扈,目空一切,过去与他矛盾重重,有时还正面冲突。这次在包围圈中,邱事事请示,表现还不坏,但还未达到互相谈心的程度。这件事邱不同意,自己就不能做。杜心乱如麻,立即告辞而去了。
共军在停止攻势,将国民党军队团团围困待其自毙的二十天内,采取广播、喊话、送信、架电话、送饭吃等方式,对国民党军展开政治宣传攻势,起到了瓦解国民党官兵土气的作用。经常有整连整排的官兵投降共军,弄得上下猜疑,惶恐不安。
在陈官庄被围的四十天里,国民党部队严重缺粮缺弹。虽有空投,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特别是十二月十九日以来,风雪交加,空投全停,开始挖掘民间藏粮,继而宰杀军马充饥,最后连骡马皮、野草、树皮、麦苗都抢着吃。南京国防部为了能在雪天里准确空投,特由美国调来雷达,临时训练三个伞兵携带雷达投到陈官庄。那知一着陆,机器就发生故障,无法使用,官兵饿得够受。十二月二十九日天气转晴,开始空投。飞机怕被共军击落,飞得很高,粮弹满空飞散,官兵如狼似虎争相抢夺,以致发生械斗,指挥部无法维持秩序。而在空投场收集到的粮食为数甚少,分到各部队每日不得一饱,骂指挥部有私心,偏向邱兵团。以此发生争吵,军心离散。这天随着粮弹投下的还有近万份黄百韬“烈士”纪念册和南京《救国日报》刊登人民解放军公布蒋介石、何应钦和杜聿明在内的四十三名头等战争罪犯的消息。官兵看后大骂:“老子们要吃饭,投这些废物干什么?”副官将这些文件送给杜看,杜认为这是蒋介石要他死拼,共产党宣布他是头等战犯,还有什么生路呢?
董明德和舒适存到南京不久,蒋氏即电杜:“听说吾弟身体有病,如果属实,日内派机接弟回京医治。”邱清泉见杜说,是他打电报给蒋说杜有病的,力劝杜回南京。杜对邱说:“抛下数十万将士只身逃走,决不忍心。”随即复电蒋氏:“生虽有残疾在身,行动维艰,但不忍抛弃数十万忠勇将士。请钧座决定上策(指上、中、下三策的建议),生一息尚存,誓为钧座效忠到底。”
一九四九年一月一日,蒋介石宣言和平,杜这个一贯不主和的好战分子,被共军打得垂头丧气,也觉得只有和平才是出路。但到一月三日,忽然接到蒋的电令,照原定空军掩护突围方案实行,自五日起投足三日粮弹。杜见蒋氏还是选了个下策,这下子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要求多投粮食,让官兵吃饱。
杜始终认为突围不会成功。坐战车一个人逃走还有可能,但是遗弃官兵,落得万人臭骂,不如继续守下去,再拖十天半月,等到蒋氏下野,邱清泉动摇,那时他一来对得起蒋氏,二来可向共军接洽,保全部队,也对得起部下,要办战犯只办他一个好了。毛主席十二月十七日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杜未曾看到。按当时杜的思想,就是看到,要全军放下武器,仅保证高级将领和全体官兵的生命安全,杜也是不会投降的。国民党将领对个人生命固然看得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掌握部队实力,那才是他们升官发财的生命线。
一月五日,南京空军开始投粮,蒋即命令杜赶快突围。杜还想拖着,看看情况再说,再电申述粮弹未投足,将士饥饿无力,无法执行命令,请继续大量投粮弹。蒋复电:“准再投三日,务必遵照实施。”
六日中午,共军发动声势浩大的攻击。国民党军各部经过共军二十多天的政治攻势,已全失斗志,一触即垮,东西两面多处阵地被突破。杜急电空军轰炸支援。七日晚,李弥兵团司令部所在地青龙集阵地被突破,这些完全出乎杜的意料,急电蒋九日预备轰炸,十日投毒气弹掩护突围。同时国防部也通知以百架次飞机掩护突围。八、九两日共军继续攻击,国民党军各级军官出动督战,飞机亦滥肆轰炸。九日上午,王叔铭亲到陈官庄上空指挥,都无能为力,阵地又多处被突破。加以车辆部队白天向陈庄、刘集地区运动,共军判断是国民党军企图突围的方向,对于东南北更加猛烈攻击,第十三兵团阵地已大部崩溃,第二兵团南北阵地各部队亦纷纷告急。
杜聿明于九日黄昏前后,到陈庄第五军司令部,指挥部及战车等部队在陈庄以西集结,归文强指挥,幻想于十日在空军掩护下突围。杜一到陈庄,共军的炮弹跟踪而至,赶忙躲到掩蔽部。李弥,邱清泉、熊笑三又来见杜,要求在夜间突围,杜仍主张照着蒋的指示于十日上午突围。李弥等认为白昼突围无希望。杜说:“如果你们要走的话,你们先走,我一个人在这里守到底,以免耽误大家。”一直争吵到十时左右,熊笑三有些愤愤不平地出去了,一时四周机枪,大炮之声大作,熊跑回来对杜说:“已经打到司令部来了,要下决心。”杜听到枪声炮声只是一边响,料是熊在捣鬼,就说:“这是你们部队自己打的,你出去看看为什么这样?”熊不肯去,邱见杜识破了,就说:“笑三去看看吧!”邱、熊出去不久枪炮声停了。邱、熊等威胁式的劝杜,必须当晚突围。杜气得出了一身大汗,只得对他们说:“既然都是这样主张,只有分头突围好了。”邱、李、熊还想同杜一道走,杜说:“这不是让敌人一网打尽吗?我们就这样走,如何对得起部下?赶快通知他们自找出路。”于是各自走开。杜给蒋氏发了最后一封电报,说:“各部队已混乱,无法维持到明天,只有当晚分头突围。”随即通知文强将战车直属部队集合,重要文件烧毁待命,接着和各部队电话就不通了。邱清泉给各部队打完电话后,就来拉杜带着特务营走。杜见邱张惶失措,一直带着队伍向北跑,自己跟不上,又觉得要逃命就不能跟大队走,只有乘夜间钻空子出了包围圈再说。
全军覆灭 司令被俘
杜聿明带着副官、卫土十来个人,离开大队单独行动。先向西边走出村庄,再转向东北,沿途见大批部队整队向陈庄前进,一问原来是第七十二军。这时四面沉寂,无一枪声.杜走到夏砦附近,见有大队共军向西运动,便在战壕内隐蔽起来。副官尹东生给杜剃了胡子,并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杜觉得尹说得有道理。共军大队过去以后,卫士扶着杜一直往东北跑,想跑过一段再向西转南。途中遇到一位象共军干部的人和一位卫生院长(以后给杜裹过伤),杜等冒充是共军第十一纵队的,侥幸蒙混过去了。后来又遇到一个老百姓,说四周村庄都有队伍。杜心中很慌,已经跑了二十来里路,还有队伍,不知要跑到什么时候才可以跑出包围圈,就从两个村庄间向西北跑。不觉天已亮了,见村庄上有队伍,尹副官说:“我们到村里报到去。”杜说:“不行,还是赶快走。”这时,两个共军战士跑来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副官说:“送俘虏的。”共军再一喊,副官、卫土都放下了武器。杜聿明一看左右都变了,绝望之中凶顽气上来了,右手拔出手枪,对准自己脑袋企图自杀。尹副官从旁一把将手枪夺了过去,交给共军,杜等一行都当了俘虏。
杜等被带进村庄后,一位解放军战士说:“你们饿了吧!”于是送水送饭,大家饱吃一顿。不久,共军把杜等分成两拨,带着杜同副官、司机到一位首长处谈话。副官自我介绍说:“我是尹东生,《徐州日报》随军记者。”又指着杜说:“这位是第十三兵团高军需。”司机说:“我叫张印国,在徐州开商车,他们给拉来的。”并且各人都拿出证件。首长似乎有点怀疑,把杜等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问杜:“高军需叫什么名字?”杜将计就计说:“叫高文明。”首长笑着说:“你这个名字倒不错,第十三兵团有几大处?”杜答:“六大处。”那位首长说:“你把六大处处长的名字写出来。”杜毫无准备,一个名字也写不出。就打岔问:“你贵姓?”那位首长说:“我姓陈。”杜心想,如果是陈毅的话,风度倒不错,可以同他老老实实谈谈。但见左右看俘虏的人很多,怕将自己消息走漏出去,连累家庭,就说:“这个地方谈话不方便吧?”陈可能误会了杜的意思,以为杜怕飞机炸,就说:“不要紧,对你们的空军,我们有经验,吓不了我们。你们只要坦白交代,我们一律宽大,除了战犯杜聿明以外。”杜暗想:“我就是,你还没有发现哩。。陈又问:“杜聿明是不是坐飞机跑了?”杜等三人都说:“听说跑了。”陈见问不出什么结果,就让杜等到一间房里休息。后来又有一位干部前来,对杜等和先前一样问了一遍,并进行严密检查,然后将东西一一点清,交还杜等。杜感到共军对待俘虏确实不错,态度好,手续清楚,纪律严明。后来共军对尹东生说:“你是安徽人,去找你的老乡去。”就把副官同杜和司机张印国分开了。随后又把杜、张带到一个广场,从第十三兵团大批被俘的官兵面前经过。杜看到许多熟悉的部下,觉得既惭愧又恼火。惭愧的是对不起部下,恼火的是共军已对他怀疑,总有一天会被认出来的。
杜聿明等被关在一间磨房里,共军监视很严。被俘以后,“战犯”这个意味着罪大恶极的名称一直缠绕着杜聿明。张印国见杜心神不安,就多次劝杜夜间逃跑。杜认为自己腰腿疼痛,行动很困难,逃出去走不动会死,被共军发现也会死,与其被处死,不如先自杀,还可以做蒋介石的“忠臣”。一刹那间,杜觉得仿佛死神来临,执拗地要寻机自杀。杜一见警卫人员刚离开屋,就顺手拣起一块石头往脑袋上乱打,顿时打得头破血流,不省人事。幸而共军及时发现,即将杜送到卫生处抢救,不久即清醒过来,好象做了一场恶梦。
这一夜,杜聿明彻夜不眠,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横了一条心:一不做,二不休,决心顽抗到底。第二天,姓陈的首长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杜不耐烦地说:“你们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随后,共军用担架把杜抬到纵队司令部,陶(勇)司令员、张(震)参谋长和一位陈姓首长(后来知道是陈毅元帅)对杜以礼相待,谈话很客气。而杜一直蛮横无礼,不愿谈任何问题。当时,杜聿明由于接受封建法西斯思想毒素太深,把自己的生命紧紧束缚在一个不问是非的愚忠愚孝圈子内,错误地认为为蒋家王朝“杀身成仁”是光荣的,因而采取了极端愚顽的态度。然而,以改造社会、改造世界为目的中国共产党人,终于使杜聿明在他的下半生大步走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