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拆城头

作者:林汉达 字数:4583 阅读:250 更新时间:2013/01/31

93、拆城头

 93 拆城头

季孙斯收了孔子的门生子路和冉有[冉ran三声]当了家臣。季孙斯的势力越发大了。有一天,季孙斯问孔子,说:“阳虎是跑了,可是公山不狃[季孙氏的家臣;狃niu三声]眼瞧着又起来了,怎么办?”孔子说:“家臣的势力一大,大夫反倒受了他们的压制。必顶把他们的城墙再改矮了,家臣们才不敢随便背叛大夫。”
    那时候,不必说一般的诸侯失了势力,就是掌握在大夫手里的大权也跑到家臣们的手里去了。鲁国在外表上是给“三桓”占了,其实这三家的土地又给他们的家臣占了。那时候,诸侯和大夫只是政治上的贵族,家臣们倒很实际地做了地主。比方说,季孙斯的老根那个地方叫费城[在山东省临沂县西北;费bi四声],由他的家臣公山不狃掌握着。孟孙何忌的老根叫成城[在山东省宁阳县东北],由他的家臣公歛阳掌管着。叔孙州仇的老根叫郈城[在山东省东平县东;郈hou四声],由公若貌掌管着。这三家大夫就知道拼命地扩充自己的势力,不受国君管。可是他们三家的家臣也一样地都扩充自己的势力,也照样地不受大夫管。这三个家臣把那三座城墙修得又高又厚实,跟鲁国的国都曲阜一样。因此,孔子主张把城墙改矮了。
    季孙斯把孔子的意思告诉了孟孙何忌和叔孙州仇。他们全挺赞成。三个大夫就通知三个家臣,叫他们赶紧把城墙矮下三尺去。那三个家臣没想到会出这个事。他们一时都没有主意了,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费城的公山不狃想起一个人来,要跟他去商量一下。他是那时候鲁国顶有名的人,叫少正卯。公山不狃请他出个主意。少正卯反对孔子。他说:“为了保卫国家才把城墙砌得又高又结实。要是怕掌管这城的臣下造反就把城墙改矮,那倒不如把城墙都拆去不是更干脆吗?可有一样,赶上别国打过来,这儿一点挡头都没有,那又怎么办呐?那位孔先生是打算把国君的势力把持到他手里去,才出了这个主意,去拆散家臣们的势力。他哪儿知道失去势力另有别的原由。再说,有这些家臣们牵制着大夫,大夫才不敢过分地难为国君。要是把家臣的势力拆散了,那不是给大夫增加了势力吗?大夫的势力一大,国君的势力就更小,君位就更不牢靠了。为了保卫国家,城墙应当往高里长,不应当改矮。孔先生这种办法恐怕不太合适吧。”
    三家的家臣本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地盘巩固起来,如今听了少正卯这套话,大伙儿就把主人的命令扔到脖子后头去了。三家大夫一见家臣们还没把城墙改矮,就带着士兵围住城。费城的公山不狃首先叛变,又去约会成城的公歛阳和郈城的公若貌一起反抗。公若貌胆子小,不敢跟他们一起干,就给他的一个手下人侯犯杀了。侯犯代替了公若貌,跟公山不狃联合到一块儿。公歛阳可没动手。三家大夫有孔子出主意帮忙,大家伙儿联合起来对付着这两个家臣,可就好办多了。公山不狃和侯犯打了败仗,跑到别国躲着去了。
    叔孙州仇就把郈城的城墙落了三尺。季孙斯也把费城照样改了。孟孙何忌叫公歛阳把城墙拆去三尺。公歛阳找少正卯给想个法子。少正卯说:“郈城和费城是为了公山不狃和侯犯背叛过,才把城墙改矮了。您要是也把城墙改矮了,不是您自己承认跟他们一块儿背叛主人了吗?再说,成城是鲁国北面顶要紧的一座城。要是城墙不高、不结实,万一齐国打过来,那可就守不住了!”公歛阳就回复孟孙何忌,说:“我把守成城,不光是为了孟孙一家,也是为了整个鲁国!万一齐国打过来,城墙改矮了,怎么守呐!我为了鲁国的安全,宁可把自己的命扔了也不能听别人的话拆去一块砖!”
    孔子听见这话,就对孟孙何忌说:“这话准是别人告诉公歛阳这么说的。”他叫孟孙何忌和季孙斯把这件事告诉鲁定公,叫鲁定公召集大臣们商量一下,这城墙到底应该拆不应该拆。鲁定公就召集了大臣们商量这件事,叫孔子判断。大伙儿一研究,有的主张应该拆,有的主张不应该拆,各有各的理由。少正卯一向是反对孔子的,这会儿反倒故意随着孔子的心意,说:“我赞成孔司寇的主张,应该把城墙矮下三尺去。因为这么一来,至少有六种好处:第一,尊重了国君;第二,巩固了国都的形势;第三,可以减少私人的势力;第四,让那些反叛的家臣没有依靠;第五,能叫三家大夫心平气和;第六,能叫各国诸侯也照样地做。”孔子看出了少正卯的奸诈,在他的花言巧语后面藏着坏主意,当时就站起来驳他,说:“这太不像话了!三家大夫都是鲁国的左右手,难道他们是培养私人势力的吗?公歛阳忠心为国,他难道是反叛的家臣吗?少正卯明明是挑拨是非,叫君臣上下彼此猜疑怨恨。这种挑拨是非、扰乱国家大事的人应当判死罪!”大臣们觉得孔子这么说,有点偏差,全都给少正卯直解说。有人竟说:“少正卯是鲁国有名的人,就算他说错了话,也不至于就有死罪。”孔子说:“你们哪儿知道少正卯的奸诈?他的话,听着好像挺有理,其实都是些个坏主意。他的举动,看着好像叫人挺佩服,其实,都是假装出来的。像他这种心术不正,假充好人的小人顶能够颠倒是非地诱惑人,非把他杀了不可。”孔子终于把少正卯杀了。
    孔子在夹谷会上取得了外交上的胜利;拆了城头,削弱了家臣们的势力;杀了少正卯,叫人不敢暗中挑拨是非。鲁定公和三家大夫都挺虚心地听从孔子的主张来改进朝政。鲁国自从让孔子治理以后,据说仅仅三个月工夫就变成了一个挺像样的国家了。比方说,要是有人在路上丢了什么,他可以到原地方去找,准能找得着。因为没有主儿的东西,就没有人拣。夜里敞着大门睡觉,也没有小偷儿溜进去偷东西。这么一来,别的国一听到鲁国治理得那么好,都担着一份心。尤其是贴邻的齐国,又是恨,又是怕,就有人出来想法去破坏鲁国的内政。
    晏平仲虽说不愿意跟孔子一块儿做事,也不赞成孔子的主张,他可不干涉别国的事。等到晏平仲一死,齐国的大夫黎弥掌了大权。他就变着法儿想破坏鲁国的事。他劝齐景公给鲁定公和季孙斯送一班女乐去。这种女乐对没有能耐的糊涂君臣正合口味。要是让孔子瞧见,他准得脑袋疼。齐景公叫黎弥瞧着办去吧。
    齐国的使者带领着女乐到了鲁国,一边拿了国书去见鲁定公,一边在南门外搭起帐篷先把女乐安顿下来。领队的怕歌舞不够好,就在南门外练习一下,同时也给鲁国人欣赏欣赏。鲁定公和季孙斯没等女乐进宫,偷偷地穿上便衣到南门外看歌舞去了。
    第二天,鲁定公偷偷地叫季孙斯写了封回信,赏了来人,就把八十个歌女留在宫里。鲁定公在这八十个歌女里头挑了三十个赏给季孙斯。从此,鲁定公和季孙斯就天天陪着美人儿。孔子未免要叨唠儿句。他们对孔子也就恭恭敬敬地躲着他了。子路对孔子说:“鲁君不办正事,咱们走吧!”孔子叹了口气,说:“我哪儿不想走呐?可是我打算在这儿再等几天。我想过了祭祀节期再说吧。主公也许还能够遵守大礼呐。不是到了没法的时候,我总不愿意离开他。”
    到了祭祀那天,鲁定公到场应应卯就走了。依照当时的规矩,祭祀过的肉应当由国君很隆重地分给大臣们。可是鲁定公把这件要紧的事推给季孙斯去办。季孙斯又推给家臣去办,家臣又推给底下人去办,底下人拿来自个儿受用,索性谁也不分了。孔子祭祀完了回到家里,眼巴巴地等着国君送祭肉来。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送来,直叹气。子路说:“老师,怎么样了?”孔子说:“唉,我干不下去了!命里该着,命里该着!”这回他决心离开鲁国。子路、冉有也辞职不干了。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别的几个门生,一块儿跟着孔子走了。

 

评:孔子主持的最主要的政治事件,除了夹谷之会外,便是“堕三都”了。而他最受季孙氏倚重的时期,也就是“堕三都”的这三个月了。其实从最后的结果就可以看出,公山不狃据守的费城是季孙氏的心腹大患,郈城有侯犯作乱的因由,所以最后都被堕了;而孟孙氏的成城完全没有被堕的理由,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孟孙氏根本就没有想让鲁国强盛的理想,他想保住的只是自身的利益,这与孔子的政治理想是根本相背的,所以孔子最后出走列国某种意义上讲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孔子是有着使鲁国强大乃至恢复周朝天下的政治理想的。虽然它也有着“吾与点也”等类似的言论,但这更多的表现出的是他无法施展自己政治抱负的无奈。他去周游列国,最大的目的还是找寻自己的政治舞台,只不过最后得到的还是无奈的结局罢了。孔子的政治能力大概是无需置疑的,而中国的文人大抵是不可能不关心政治的,也肯定是有着一定的政治能力的,所以后世的文人(尤其是没有当政的)以孔子为榜样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不过,虽然孔子在政治上没有太大的建树,但他的个人影响无疑是远超过列国的国君乃至后世的帝王的,这倒是很值得我们尤其是各位当政者思考的。
        最后说说少正卯的被杀。少正卯的所作所为就真的到了需要以死谢罪的地步了吗?历史上的很多奸臣确实坏得让你恨不得杀了他们。可一来有哪个奸臣是在他们作奸犯科的时候被杀的呢?二来少正卯有是否可算为奸臣呢?孔子杀少正卯更多的体现出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意见不和乃至采用彻底消灭他人肉身的方法才更像是这件事的本质。就算少正卯是奸臣,你又杀得尽奸臣吗?我想如何如何不让奸臣出现,如何让奸臣的错误意见无法影响正确政策的实行才是关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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