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有文有武

作者:林汉达 字数:5703 阅读:375 更新时间:2013/01/31

92、有文有武

 92 有文有武

孟孙何忌推荐大司寇孔丘当相礼。孔丘就是天下闻名的孔子。他父亲是个地位并不高的武官,叫叔梁纥[he二声]。叔梁纥已经有了九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了。他儿子的腿有毛病,也许是个瘸子。叔梁纥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还想生个文武双全的儿子。他又娶了个小姑娘叫颜征在。他们曾经在曲阜东南的尼丘山上求求老天爷赐给他们一个儿子。后来他们果然生了个儿子,他们觉得这个儿子是尼丘山上求来的,给他取名叫孔丘,又叫仲尼[“仲”就是“老二”的意思]。孔子三岁上死了父亲。母亲颜氏受人歧视,孔家的人连送殡也不让她去。她跟小孩儿以后的日子不用说多么难过。颜氏挺有志气,她带着孔子离开老家陬邑[陬zou一声]的昌平乡,搬到曲阜去住,靠着自己一双手来抚养孔子。孔子小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他好几次见过他母亲祭祀他亡过的父亲,也就摆上小盆、小盘什么的玩着祭天祭祖那一套东西。
    孔子十七岁那一年,母亲死了。他不知道父亲的坟在哪儿,只好把他母亲的棺材埋在曲阜。后来有一位老太太告诉他,说他父亲葬在防山[在曲阜县东],孔子才把他母亲的坟移到那边。那一年,鲁国的大夫季孙氏请客招待读书人。孔子想趁着机会露露面,也去了。季孙氏的家臣阳虎瞧见他,就骂着说:“我们请的都是知名之士,你来干什么?”孔子只好挺扫兴地退了出去。他受了这番刺激,格外刻苦用功,要做个有学问、有道德修养的人。他住在一条叫达巷的胡同里,学习“六艺”,就是:礼节、音乐、射箭、驾车、书写、计算等六门课程。这是当时一个全才的读书人应当学会的本领。达巷里的人都称赞他,说:“孔丘真有学问,什么都会。”孔子很虚心地说:“我会什么呐?我只学会了赶车。”
    孔子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担任了一个小小的职司叫“乘田”,工作是管理牛羊。他说:“我一定把牛羊养得肥肥的。”果然,他所管理的牛羊都很肥。后来他做了“委史”,干的是会计的工作。他说:“我一定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果然,他的账目一点不出差错。孔子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名声大起来了。有些人愿意拜他做老师。他就办了一个书房,招收学生。贵族学生、平民学生他都收。过去只有给贵族念书的“官学”,孔子办了“私学”,以后贵族独占的文化教育也可以传给一般的人了。鲁国的大夫孟僖子临死的时候,嘱咐他两个儿子孟懿子和南宫适到孔子那儿去学礼。后来南宫适向鲁昭公请求派他和孔子一块儿去考察周朝的礼乐。鲁昭公给了他们一辆车、两匹马和一个仆人,让他们到洛阳去。那一年,孔子正三十岁(公元前522年,周景王23年,鲁昭公20年)。他到了洛阳,特地送了一只大雁给老子作为见面礼,向他请教礼乐。
    老子姓李,名聃[dan一声],年纪比孔子大得多,在洛阳当周朝守藏室的大官[相当于现代国家图书馆馆长]。他见孔子来向他虚心求教,很喜欢,还真拿出老前辈的热心来,很认真地教导孔子。末了,还给孔子送行。他说:“我听说有钱的人给人送行的时候送钱;有德行的人赠几句话。我没有钱,就冒充一下有德行送你几句话吧:第一、你说的那些古人早已死了,骨头也都烂了,只有他们的话还留着;第二、君子遇着好时机,就驾着车去,时运不好,就走吧;第三、我听说会做买卖的人把货物藏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似的,道德极高的人看上去好像挺笨似的;第四、你应当去掉骄傲、去掉欲念,因为这些对你都没有好处。我要告诉你的话就是这几句。”孔子一一领受了。他回到鲁国,对他的门生们说:“鸟,我知道它会飞;鱼,我知道它会游;走兽,我知道它会跑。可是,会跑的可以用网去捉;会游的可以用钩子去钓;会飞的可以用箭去射。至于龙,我就不知道它怎么样风里来、云里去,怎么样上天。我见了老子,没法捉摸他,他大概像一条龙吧。”
    就在孔子会见老子那一年年底,郑国的大夫子产死了。郑国人都流泪,也有哭的,好像死了亲人似的。孔子一听到子产死了,也哭起来。他说:“他真是我所想念的古代爱人的人!”孔子很敬佩子产,也跟他见过面,像尊敬老大哥那样尊敬子产。在想法上也多少受了他的影响。比方说,郑国遭到了火灾,别人请子产去求神,还说:“要不然,接着还得发生火灾。”子产可不答应。他说:“天道远,人道近;我们要讲切近百姓利益的人道,不讲渺渺茫茫的天道。”郑国有了水灾,别人又请他去祭祀龙王爷。子产又不答应。他说:“我们求不着龙,龙也求不着我们。谁跟谁也不相干。”这些思想在当时可以算是很了不起的。孔子在讲天道、人道方面是跟子产相像的。
    鲁昭公被季孙如意轰出去的时候,孔子才三十五岁。那时候,“三桓”争权,鲁国很乱,齐景公正想做一番事业。孔子就到了齐国,想实现他的理想。齐景公待他很客气,还想用他。他先探听探听晏平仲的意见。晏平仲固然挺佩服孔子的人品和学问,可是不赞成他的主张。他对齐景公说:“孔丘那一派讲究学问的人有两种毛病:一种是太清高;一种是太注重礼节。太清高了,就看不起别人,像这种自命不凡、举动傲慢的人,就不能够跟底下的人弄到一块儿去。国家大事几个人哪儿办得了?这是一点。太注重礼节,就顾不到穷人的生活。咱们齐国人,一天忙到晚,还得处处节省,才能够对付着过日子。他们哪儿有闲工夫,哪儿有富余钱,去琢磨琐琐碎碎的礼节跟些个又细致又麻烦的仪式呐?孔丘出来的时候,车马的装饰可讲究了;吃饭的时候,对于饮食的样式那份讲究,就更不必说了。走路得有一定的样儿,上台阶得有一定的步法。人家连衣服都穿不上,他还要在那儿讲究礼乐;人家没有房子住,他还要叫人讲究排场,倾家荡产地去办丧事。要是咱们真把他请来治理齐国,老百姓可就要让他弄得更穷了!”
    晏子和孔子的主张不同,两个人合不到一块儿去。晏子对孔子的态度是:恭敬他,可是远远地躲着他。齐景公到了儿没用孔子。
    孔子在齐国呆了三年。他三十七岁的时候,又回到了鲁国。他把全付精神放在教育事业上。他教学生注重仁爱、研究历史、学习文艺、关心政治、讲究礼节,而礼节当中最要紧的是谦虚。他的门生之中,德行、政治、言语、文学等造就特别高的就有七十二人。他们老师和门生之间好像一家人那么亲密,大伙儿对孔子非常尊敬,把他当作他们的父亲一样。
    到了公元前501年,孔子已经五十一岁了。他在鲁国做了中都宰。第二年,他做了司空,又由司空升为大司寇。齐景公约鲁定公到夹谷去开个会议。鲁定公请孔子做相礼,准备一块儿到齐国去。孔子对鲁定公说:“我听说讲文事的也必须有武备。就是讲和,也得有兵马防备着。从前宋襄公开会的时候,没带兵车去,结果,受了楚国的欺负。这就是说,光有文的没有武的不行。”鲁定公听了他的话,让他去安排。孔子就请鲁定公派申句须和乐颀[qi二声]两个大将带领五百辆兵车跟着上夹谷去。
    到了夹谷,两位大将把兵马驻扎在离着会场十里地的地方,自己随着鲁定公和孔子一同上会场里去。开会的时候,齐景公有晏平仲当相礼,鲁定公有孔子当相礼。举行了开会仪式之后,齐景公就对鲁定公说:“咱们今天聚在一起,实在不容易。我预备了一种挺特别的歌舞,请您看看。”说话之间他就叫乐工表演土人的歌舞。一会儿台底下打起鼓来,有一队人扮做土人模样,有的拿着旗子,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单刀和盾牌,打着呼哨,一窝蜂似地拥上台来,把鲁定公的脸都吓白了。孔子立刻跑到齐景公跟前,反对说:“中原诸侯开会,就是要有歌舞,也不应该拿这种土人打仗的样子当做歌舞。请快叫他们下去。”晏平仲也说:“说的是啊。咱们不爱看这种打架的歌舞。”晏平仲哪儿知道这是齐国大夫黎弥和齐景公两个人使的诡计。他们本来想拿这些“土人”去威胁鲁定公,好在会议上向鲁国再要些土地。经晏平仲和孔子这么一说,齐景公也觉着怪不好意思的,就叫他们下去。
    黎弥躲在台下头,等着这些“土人”去吓唬鲁定公,自己准备在台底下带着士兵一齐闹起来。没想到这个计策没办到,只好另想办法。散会以后,齐景公请鲁定公吃饭。正在宴会的时候,黎弥叫了几个乐工来对他们说:“你们上去唱《文姜爱齐侯》这个歌,把调情那一段表演出来,为的是当面叫鲁国的君臣丢脸。完了之后,重重地赏你们。”他布置完了,上去对齐景公说:“土人的歌舞不合鲁君的口胃,我们就唱个中原的歌儿吧。”齐景公说:“行,行!”
    那几个擦胭脂抹粉的乐工就在齐、鲁两国的君臣跟前连唱带跳地表演起来了。唱的是“夫人爱哥哥,他也莫奈何!”这些个下流词儿。气得孔子拔出宝剑,瞪圆了眼睛,对齐景公说:“这种下贱人竟敢戏弄诸侯,应当定罪!请贵国的司马立刻把他们治罪!”齐景公没言语。乐工们还接着唱:“孝顺儿子没话说,边界起造安乐巢!”这明摆着是侮辱鲁国的君臣,孔子忍不住了,就说:“齐、鲁两国既然和好结为弟兄,那么鲁国的司马就跟齐国的司马一样。”跟着他就扯开了嗓子向堂下说:“鲁国的大将申句须和乐颀在哪儿?”那两位大将一听见孔子叫他们,飞似地跑上去把那两个领头的乐工拉出去。别的乐工吓得慌慌张张地全跑了。齐景公吓了一大跳,晏平仲挺镇静地请他放心。这时候,黎弥才知道鲁国的大将也在这儿,还听说鲁国的大队兵马都驻扎在附近的地方,吓得他也缩着脖子退出去了。
    宴会之后,晏平仲狠狠地数落黎弥一顿。他又对齐景公说:“咱们应当向鲁君赔不是。要是主公真要做霸主,真心实意地打算和鲁国交好,就应当把咱们从鲁国霸占过来的汾阳地方的灌阳、郓城和龟阴这三块土地还给鲁国。”齐景公听了他的话,把三个地方都退还给鲁国。鲁定公反倒不怎么高兴,向齐景公道了谢,就回国去了。
    鲁定公收回了失地,为什么反倒不怎么高兴呐?原来这几个地方是当初鲁僖公封给季友的。如今名义上虽说退还给鲁国,实际上只是给季孙斯多加了些土地。季孙斯多加了土地,公家的势力就更小了。季孙斯可挺感激孔子,准备格外重用他和他的门生。



评:作者特意把“仲”注出“老二”的意思,是生怕人们不知道孔子就是孔老二啊。这里面恐怕有着更多的时代的因素,我就不再多言了。实际上,一个“不折腾”道出了我们的很多的“运动”、“工程”就是在瞎折腾,除了劳民伤财让那些搞工程、整运动的人得到了利益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所吹嘘出来的所谓的“作用”。
        孔子将是以后一段时间我们故事的主角,总的来说他是一个失败的政治家、伟大的教育家。对于他的评价我个人还是认为把他还原为一个真实存在于历史上的人为好,既不要过多的说他“圣人”的“圣”,也不要过多的说他“孔老二”的“老二”。由于以后他还要出场,我们以后慢慢地说他,先说说本集出现的老子和晏子。
        文中关于老子的一段也就差不多是《史记》中关于他事迹的全部记载。由于老子以“自隐无名”为务,所以实际上连他生活的年代都是不太确定的,所以《老子》一书是不是由他一人写作而成都是有一定争议的。但不论怎么说,能得到“世界上再没有五千字比《老子》涵义更富,影响更大的了”这样的评价,足以说明这本书的水平和地位了。
        “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静自正。”其实这段评价也正是晏子和孔子关系的真实写照,所谓“文人自轻”、所谓“同行是冤家”都是类似的道理,不再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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