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之走龙蛇142
四大名捕之走龙蛇142
“后来她便死了。”绮梦忽然语气一转,用一种利落而且淡漠的语音,迅快地把往昔告一段落:
“这就是我娘亲的故事。”
大家都觉黯然。
本来,绮梦的生母“雪花刀”招月欢,在武林中不但是位美女,也是位高手,更是位女中豪杰。她手中一柄雪花刀,成为“刀中之花”,由山西打到关东,没几个女子能敌得住她,就算是男人,也没几个能制得住她的“雪花飘飞片片刀”。
但她终于遇上了孙三点。
“枪神”到底治住了“刀花”。
“雪花神刀”便委身嫁给了“枪神”孙三点。可是,故事里的神枪王子和花刀公主并没有让人羡艳的好下场。
孙总堂主本来也极爱这位娇妻,但不知怎的,后来,他变得暴戾了,同时也野心勃勃,而强大的野心和无尽的欲望夹势而生的定必是放纵的疯狂:
孙三点表现“疯狂”的方式,除了残害武林同道之外,就是无尽无止的狂征暴敛,搜刮钱财,以及残杀同门,乃至抛弃发妻,纳了“感情用事帮”的副帮主白孤晶为妾。当然,他本意是,找个借口,休了招月欢,将白孤晶扶为正室。
只不过,他已不必“休掉”招月欢。
因为招月欢已死。
死得很突然。
她跟谁都一样,赤裸裸地来到人世间,但却不是跟大部分人一样的,她也赤条条地离开人间。
她死在浴盆里。
盆里的水赤红。
盆旁有木桶,桶里的水都是血。
她割脉自尽,长发披脸,她还衔住一绺发丝;她是用那把雪花利刃自尽的。
桶边有一条抹布。
很旧。
布上绣的图案,皆已模糊,但绣下去的两句诗,却还是很清晰:
相爱不敢愿双飞
相逢到底成落空
大家听了,都有点难过,尤其是在绮梦出示了那一方抹布之后,看了上面所绣的字,布仍有点湿,手指摸上去,心中也有点潮湿的感觉,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却是罗白乃开了腔:“这字绣得那么清楚漂亮,谁绣的?毛巾破旧,字却完好,手工可是一流,你娘真是巧手!这两句诗怎么有点熟,我也曾发愤作两句足以传世的情诗,你们不妨也听听……”
说得兴起,就要放吟,却“笃”的一声,给人在后脑勺子敲了一记爆花。
罗白乃“虎”地“吼”了回去:
“谁敢敲本少爷的头!”
“我。”
好一张艳然欲滴的美靥。
罗白乃一看,火下了一半,气消了泰半,连个性也泯灭了七七八八,马上改了脸色,笑嘻嘻地道:
“习姑娘真是……真是啊……忽而在前,忽而在后……宛若凌波仙子,顾影生姿……只不知,为何……为何不嫌污了姑娘的纤纤玉指,不吝触抚本……在下的头,真是蓬头生辉,三生有幸也──”
习玫红本来是跟绮梦并坐一道的,忽地已到了罗白乃背后,屈指凿了他一记。
只听她说:“我敲你,是因为你──讨厌!”
罗白乃一时只觉脸上无光,只好低下头去假装找什么东西。
习攻红还是一个劲儿地说下去,握紧了粉拳,显得非常气愤。
“更讨厌的是:鬼!”
绮梦的冷艳和她的烈艳,在月下野店中,恰成对比。
“对对对。”
白可儿马上附和。
他也怕鬼。
他也觉得这儿的事最棘手的便是因为有鬼。
──敌人无论多强,武功多高,来敌再多,也有应对之法。
但对鬼……却没有办法。
──你如何去对付一只鬼?
那可是全没经验的事。
正如你也不会知道鬼如何对付你一样。
就算有人说他知道应付鬼的法子,你又焉知道是不是真的?说到底,谁见过鬼了?就算真的见过,你又如何知道他所见的是不是真鬼?
一听有人附和、同意,习玫红就更为精神抖擞──不管是不是小孩子,有人支持,总是好事。
“这鬼最讨厌。”习玫红继续发表她的高见,“如果她真的是鬼,那么,她就是梦姐的娘,一定会严重地伤了梦姐的心,也非常要命地打击了我们的士气──别的鬼还好,来鬼居然是好友的妈妈,这……这鬼可怎么打得下手啦!”
这一下,大家都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绮梦客栈”里的女中豪杰都在顿首不已。
只无情却在偷偷瞄了绮梦一眼。
这一来,习玫红就更受到鼓励了,她更振奋地发表她的伟论:“如果不是鬼,那就是人扮的了,对不对?”
“对。”
这次是何梵回应。
他一面抹去眼角的泪。
──四僮子中,他最富同情心。刚才他听闻绮梦娘亲的遭遇,他已忍不住要掉泪,但怕其他三名同门讥笑,不敢哭出声来。
他也怕鬼。
四个同门中,何梵最怕鬼,而且真的见过鬼。白可儿怕鬼,却没见过鬼,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更怕。陈日月不大怕鬼,听说他见过鬼,所以不怕;叶告则完全不怕鬼,因为没见过,所以不怕。
怕与不怕,都各有理由。
“如果是人扮的,”习玫红依然兴致勃勃,“那为何她什么不好扮,却要去扮已过世的雪花娘子?”
无情听着听着,慢慢听出了味儿来了。
“对呀,”陈日月附和地问,“为什么?”
“我看,她好扮不扮,装神弄鬼,变身为雪花刀招娘子,用意无非是……”习玫红黑白分明的大眼珠转了又转,流盼又流盼,“为的是打击梦姊的斗志,还有──”
无情倒觉得眼前的习攻红,不似是他闻说和猜估中那么稚气、天真、无知。
相反的,她聪明得很哩。
“还有什么?”
问的又是陈日月。
他觉得习玫红很漂亮:说话的时候,模样儿分外的俏。
他对她很有好感。
他虽然只是小孩子──其实已不小了,也已经算得上是少年人了──不知为何,就是对这娇俏女子生了好感。
他喜欢听这位姐姐说话,她说话的声音,她说话的方式,乃至她说话的神态。
他一问,习玫红当然、本来就要说下去的,于是就名正言顺地说了:
“因为是梦姊的娘亲,所以让我们也不便、不忍放手一斗,乱了大伙儿的心志。”她的话明明告一段落了,忽然间,她那俏皮妖异的手势又奇妙地扬展了开来,像在空中弹琴似的挥动了一回,才一个峰回路转的反诘: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看来,这小妮子颇懂得推论。
“为什么?”
这次是无情开声。
──连无情也发问,习玫红可更得意了。
简直是喜溢于色。
“主要理由有三。一,她武功好极有限,怕万一打不过我们,只好用吓的;如果能把我们唬走,就不必开战了。另外,先行吓住我们,动手也比较占便宜些。要是她武功真的够高,实力够强,就用不着花那么多心思去扮鬼扮妖了。”
“对呀!”陈日月说。
“对!”何梵也赞同。
“二,她可能不想正面跟我们冲突。这便有可能她是认得我们,相熟的人。要不是熟悉的人,也断不会知晓梦姐的身世。──可是会是谁呢?”
“第三个理由呢?”无情问。
“三……你别急。那‘女鬼’为的是吓唬我们,逼走我们。要是真的打起来,伤亡必巨,非死即伤,可是如果闹鬼,而我们又真的怕鬼,那我们说不定就一走了之,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无情不客气地问,“你以为那女鬼想做什么?”
“这……”
习玫红一时撑红了脸,一向脸色玉白的她,一时间红得像玫瑰一般的颜色。
她却不知道:以无情的个性,就是看重才会这样直问。
“我怎么知道?”一时答不出来的习家姑娘只好索性耍赖起来了:
“或许她要买这家客店,闹鬼就方便压价;或许她天性就喜欢唬人吓人……也许她心里有毛病,就爱装鬼……说不定她就爱独霸这野店来冲凉洗澡……就算她真是鬼,但鬼不洗澡也得冲凉吧!”
越说,她就越难自圆其说,越窘,于是越撒赖,一叉腰,瞪杏目,反诘过去:
“怎么?不行吗?我又不是鬼,怎知道鬼有什么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