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不是朋友(九)
我俩不是朋友(九)
“同真结婚完全一样,故此我一直觉得我结过两次婚,也许,已不配有第三次,限额已满。”
枣泥身份神秘,大牛只知道他来到异乡,手上拿着,就是后母给的洪枣家地址。
漂亮的洪枣还亲自来接飞机,举着纸牌子,上边写“午牛”两字,与一个漫画笑脸,无比亲切。
之后,她就把他当兄弟般亲热照顾。
洪枣究竟与后母什么关系,她不说,他也没问。
大牛终于说:“那笔款子,我分三期还你。”
“慢慢,不急。”
当夜,大牛喝两小瓶啤酒,总算入睡。
白天还好,有事要忙,一到晚上,失意灰心感觉,似一重山般压在头顶,挥之不去,心头有一种钝痛,他掩着胸膛入睡。
忽然痛觉加深,他呻吟惊醒,看到鲜血自心脏部位流出,他大声叫喊:洪豆救我!可是他看到内脏自伤口涌出。
大牛魂飞魄散。
不,不,他拔直喉咙凄厉地叫:我还要照顾两个弟弟,我不能死!
他忽然看到桌上有针线,他取起那枚手指长铜针,穿上黑线,然后将流出体外腻嗒嗒一塌糊涂的内脏往体内塞回,一针、一针,用针线缝好肚皮,他痛得浑身颤抖,一身大汗,他支撑不住,金星乱冒,“救我……”
他自床上跃起。
原来是个噩梦,但一脸泪痕,床褥被冷汗湿透。
胸口仍然痛得像被一只魔爪抓住皮肉。
大牛喘气垂头,取过外套,套上逃出门。
只见玄关墙上靠着辆自行车,他不问自取,骑上到街上。
他一直往前驶,凉风扑面,他清醒过来,背上冷汗也已干爽,累了,他下车,一抬头,发觉车子停在精次家门前,下意识竟然驶到这里。
他索性走到门前,伸手按铃。
大牛失常,平时他不会这样冒昧。
门外有保安摄影,他抬头让屋内人看个仔细。
忽然,大门打开。
精次穿着睡袍出来,她披发赤脚,分明已经休息。
大牛看着她。
她意外,但随即露出笑意,让他进门。
精次关上门,转过身子。
大牛轻轻拥抱她。
他体重几乎是她一倍,他希望做到轻俏温柔。
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低头吻她嘴唇,她像是渴望了许久那样把脸靠在他肩上,吁出一口气。
午牛觉得他仍在梦中,精魂游荡到这里寻找安慰,他胸膛被割开伤口似没有那么痛,他伏到这秀丽女子胸上,她柔软胸脯似蒸笼里刚取出的碗糕,香松暖糯,他伏在该处,得到怜悯,暂时又可以活下去。
他比她早醒。
他闻到自己汗臊,一侧头,看到女伴只有他自己手掌那样大象牙色秀美脸容,一绺丝发比他想像中更长,细细手臂压在脑后,像一幅图画。
他感到羞愧,与她比,他是多么粗鲁简陋,他带厚茧双手不知有否叫她难堪。
他轻轻坐起找衣物。
她也醒来,看着他微笑。
他清清喉咙,低声说:“我要工作。”
她不出声,晨曦中怜惜目光叫他安心。
“希望还可以来探访。”
她点点头。
然后,低声问:“可以不走吗?”
午牛小心翼翼答:“我不是一件玩具,我有自己生活。”
“你太多心。”
想到昨夜恩赐的温馨,午牛吻她的手心。
她搓揉他的浓发。
他腋下纹身‘生死由天,富贵有命’八字草书像会飞舞似,她用手指轻抚笔划。
他告辞。
她送到门口,午牛轻轻说:“你至为美丽,你的温柔,叫我无比欢愉。”
她感动不已,更不便留他。
大牛骑上自行车回去。
移民身份最神秘。
试想想,一个成年人,忽然离开故乡,抛却一切,以及所有人际关系,跑到异乡,从头开始,真是一杯一盏,一衣一裤,都要添置。
大牛当初来到,只有一只背囊,连一枝笔一张纸都要现买,身边一些现钞,一下子如水般荡出,幸亏有洪家姊弟帮忙。
洪枣为什么移民?她盼望些什么,又想忘记些什么?
午牛他呢,除出为两个弟弟打先锋争取名重于实的外国护照,还有什么企图?
还有这个叫精次胜利的美女,她又是何种身份,是富家女抑或是富人的女人,她为啥独居豪宅,她何以为生?
移民都不愿提起过去生活与身份。
他们自觉从灰烬爬起,走离火场,再世为人,往事无谓提起。
最多是说明籍贯: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
精次不问,午牛不会自动揭露过去。
午牛不好奇,精次也不会说身世。
午牛所知道的是,精次是医他的一帖药,只有与她在一起,他的肋下位置才不会那么痛,他的手臂才可以伸直,因为她叫他知道,世上,还有珍惜他的人。
精次钟爱他,他可以感觉得到。
她的目光,她的爱抚,她的呼息,都像在说:我要小心,不然,会爱上你这个大男孩,我对你一无所知,太过危险……
午牛到学堂上课,虽然只是蓝领手作课程,也一丝不逊,说到砌砖,便解释砖块起源、种类、优劣、砖窑、用途,详细有趣,叫午牛开窍。
教导后还有实习,师傅教如何量度、砌砖、上泥灰……言无不尽,完了还要做测验,看学生吸收多少。
午牛边学边感激感动:这还都不收任何费用,连纸笔都免费供应。
呵,得益良多。
老师还图示古罗马、埃及、印尼、马雅各族砌砖方式。
三堂课之后,午牛已觉得长进。
洪枣提醒他:“别忘记明日要去相亲。”
接着,讲到木材。
那更是深奥学问,老师把地球上木材分类,午牛这才知道华人最名贵的紫檀已经绝迹。
放学,洪枣匆匆接他。
“你什么毛病,任何事都要为姊的三催四请,你与豆泥不如结拜。”
大牛手上是一张五大洲各种林木分布图,他不愿放下。
枣泥温柔地说:“好些了?”
大牛低声答:“我很好。”
“快换西装刮胡髭。”
大牛不以为然,“又不是真相亲。”
“礼貌你可知?”
“我就是我,真相亲也不伪装。”
枣泥叹气,“时间已到。”
她把他带到茶餐厅,挑个边位坐下。
大牛问:“人还没来?”
他目光寻找一个与照片相似扁面孔梳妹妹头的女孩。
就在这时,玻璃门推开,一个彩球滚进来,身上紧身衣裙,起码六七种颜色,脚上一双鱼网袜,高筒长靴,手提恶形恶状大亮漆皮手袋,颈、头、耳都戴金属链子与圈圈……
大牛看得发呆。
如此恶俗,是什么人?
就是这种丑女,叫男人终身不举。
只听见她大声叫人:“枣泥,你气色好极了。”
大牛傻了眼,不!他心里叫喊。
谁知枣泥站起招手,“红宝,这边。”
那个彩球朝他们走近。
大牛料想打不过这种女人,立刻要逃,他刚站起,被枣泥双手重重按回座椅,她在他身边说:“又不是真结婚。”
那红宝坐好,叫一杯鸳鸯咖啡。
她上下打量午牛,“就是他?”
那种精利目光,像是要剥午牛衣裤般轻蔑。
大牛气得说不出话。
他瞪着枣泥,像是说:你的好介绍。
枣泥不去理他,“红宝,这是午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