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不是朋友(十四)
我俩不是朋友(十四)
红宝不甘心回嘴:“拜托,我十多岁已看个够。”
“去!去!”
“喂。你放尊重些。”
她偷看男人裸体,反而叫男人尊重她,如此泼妇少见,午牛动气,索性解下毛巾,让她看个够,他光脱脱走进房间取衣服换上。
红宝一直盯着看。
她发觉他皮肤分两种颜色,受阳光晒到部分金棕色,腰下白皙,十分有趣,终于,红宝目光落到某处,她挑起一角眼眉。
大牛没好气,正在扣纽子,门铃响起。
这一对年轻人电光石火间心灵相通:移民局调查人员!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红宝先去开门。
果然是他们,调查员出示证明文件。
大牛穿好长裤出外招呼:“两位,咖啡?”
一男一女都是中年人,客套地推辞。
他们坐下,红宝忙更衣。
他们自我介绍:“我叫史密,她叫布朗。”
大牛客气地说:“两位早。”
布朗随口问几个问题:“结婚多久”、“做何种职业”、“家里有什么人”……
大牛有点紧张,觉得英语不敷用,红宝这时闲闲走近,补充他不足。
红宝把一只手放他肩上。
这时,午牛又不觉得红宝那么可憎了。
史密忽然问一个比较特别问题:“请问,你俩如何结识?”
红宝口哑。
她刚想说:“朋友介绍”,却听得午牛轻轻答:“在女皇公园门口,一个春日清晨,我坐在长凳吃早餐,我记得我正在抱怨香肠味如橡皮,她忽然出现,我的目光被她倩影吸引,她的脸像在朝阳下的一朵栀子花,我张大嘴看得发愣,这时,一只蜜蜂飞到她身边打转,她受惊伸手去拂,坏了,每逢发狠针她手指,她痛得哼苦,蹲下身子,我同自己说:喂,阿牛,你还等什么?我走近冒昧握住她指尖,小心把蜂刺扯出,手指红肿,针钩还在内里,我替她吸出……是那样认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细不可闻。
各人都觉荡气回肠。
布朗女士先咳嗽一声,“多么动人。”但,为什么语气有点凄酸。
午牛强笑,“后来,发觉生活就是生活。”
这个蓝领青年口吻像诗人,他不应如此敏感。
这当然是午牛认识玛瑙的经过。
说出来,心里似舒服一点。
史密说:“布朗,首次访问到此为止。”
奇是奇在布朗并无异议,两人一起站起告辞。
他们出了门,大牛与红宝齐齐松口气。
两人又冷漠起来。
红宝咕哝:“‘被蜜蜂针到’,亏你想得出。”
午牛不出声,准备上班。
他该刹那决定,以后不再与甄红宝斗气,好男不与女斗,他应该忍声吞气,不作任何表示,捱完这一年同居生活,过得海便是神仙。
她偷窥他淋浴,以后记得锁好门,怎可裸体在陌生女人面前走来走去,那多像流氓痞子。
午牛出门工作。
那边,两个移民局调查员在车厢密斟。
——“我俩有十年经验,照说,一进门便嗅出真假。”
“这一对呢。”
“如果假结婚如此旖旎,那就不必真结婚。”
“这一对真正相爱。”
“那男青年好不英俊。”
“他妻子也漂亮,只是化妆浓得惊人。”
“许是工作需要。”
“什么样的工作?”
“我们不是劳工处,总之,人人都有帐单要付,什么都得做。”
“也许,那丈夫得到蓝卡之后,可以领取正式工资,妻子或有多些选择。”
“还有两次调查机会。”
“希望这一对是真的,先予居留证吧。”
最忙是枣泥,她与红宝通话,知道调查员已经莅临,关心地问:“他们可满意?”
“好像没有疑问。”
“大牛可在家?”
“他出去了。”
“去何处?”
“我不是他妻子,我没问,问了他也不会说。”
奇怪,如此态度,竟然瞒得过调查员。
放下电话,枣泥找到一个熟人:“托你做一件事。”
“阿姐,请说。”
枣泥说出地址姓名,“跟住他,看每日他到何处活动。”
她把午牛照片传真过去。
对方笑,“阿姐,你怎么了,爱上一个不忠实的小子!”
“废话,这是我兄弟,我就是怕他被你这种坏人诱拐去杀人越货。”
“阿姐。”那人啼笑皆非,“我杀人,我越货?公道一点。”
“有消息立刻向我报告。”
“得令,不过——”
“你吞吞吐吐干什么?”
“阿姐,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再漂亮的都不难,我给你介绍。”
“放屁。”
那边,在学校,午牛做砌砖测验:一幢弯墙,作为门槛装饰,同学们都被难倒,大牛却先起草图,在电脑上计算每块砖应用弧度,在最短时间完成工作,手作精细。
一个中老年工匠模样陌生人一直站在测验场地注视他工作。
导师走近评分,一见砖块作品字型设计,立刻微笑。
那陌生人与导师说了几句。
他走近,“你叫午牛?”
午牛点头。
他交出一张名片,“我经营这间加华建造已有二十二年,现时聘请员工,有时间请来一谈。”
大牛连忙道谢。
从学堂出来,他飞快赶往精次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知道不予预约乱闯女子闺房有一定危险,也许,她正招呼别的客人。
管不得了。
佣人一开门他便一路奔一路叫:“胜利,胜利。”
找到地库,看到她站在高梯上,仰起头用小扫子在天花板漆图案。
这个美丽的女人,心却不定,必需要找些事乱忙。
她看到了他,好不惊喜。
午牛走近,忽然伸出脚踢向梯子,那座钢梯往后倾斜,精次惊呼一声,自八尺高摔下。
可是午牛手足敏捷准确,走近一点,将不偏不倚落在他怀中的精次抱住,精次忍不住咕咕笑,双臂搂紧午牛。
午牛把脸埋进她香肩深深嗅她气息。
他抱着她三步作两拨跳上楼,眼看要走完楼梯,忽然脚底一绊,滑跤,又滚下地库。
紧急中他连忙用两臂两腿护住精次,他背肌厚,地毯也不薄,那样咚咚咚滚到楼下,他忍不住大笑。
佣人闻声在楼上试探地问:“精次小姐,有事吗?”
精次答:“没事。”
午牛轻声答:“我摔坏了在这里。”
仍然紧护着她不放。
“别放开我,永远保护我。”
午牛也不愿放开她,“那么,你得告诉我,你做何种职业。”
“我是一名经济分析员。”
“什么?”
“我在报导财经版撰写专栏,忠告投资人士,选择何种股票,几时入货,何时沽出,赚取差价。”
“啊,”午牛又笑,“可是跌时叫人急售,涨时又催促人家追捧?”
“我的消息与分析都有相当准绳。”
午牛捧起她面孔,“那就好。”
他想起身。
“不,”精次说:“不,别动,此刻我真正快乐。”
午牛把她又抱得紧一点,把她挤得透不过气。
深夜,他说:“还有精神否,我与你去一个地方。”
精次点头。
他让她穿上他的帽斗外套,叫她坐在自行车后,载她到皇后公园。
把车锁好,他握着她的手,走隧道把她领进公园。
精次没问去何处,她像回到少女时代,由小男友的大手握住,走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