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十二)
地尽头(十二)
“那是公司宿舍,”我辩说:“名正言顺。”
“是吗,都有呢,还只得你一个人?”半年不到,就你升职?那古先生对你很有意思。”
“他是一个寂寞的失婚男子。”
外婆笑,“我从未听过有失婚男人。”
我抗议:“为什么?每个离婚女人背后都有一个离婚男子,每个失婚女子的配偶就是失婚男人。”
“好了好了,你自己当心,你只得你自己,没有别人可以帮你。”
这个,我七岁时就明白了。
真热闹,母亲与两个妹妹忽然来访,外婆叫我到楼下买点心,我打开门,一个文华酒店伙计站在门口说送礼物来,我一看,蛋糕、巧克力、水果、鲜花。还有一锅龙虾汤和一盆烤牛肉。
妹妹涌至门口,不由分说已经把食物搬到屋内拆开。
我问伙计:“谁送来?”
“一位古先生。”
我明白了,无功不受禄,这顿晚餐,迟早要我付出代价,可是,也只得看一步走一步。
“先吃了再谈吧,食物还温暖呢。"
外婆轻轻问我:”是古先生吧,他算细心。”
母亲走到我房间打开衣橱挑衣服来试,又穿我鞋子,她咕哝:“小咪,你没有行头。”
可是,她还是有法子刮了我一双平跟鞋与两件外套,还叫妹妹们试T恤,“看可合适。”
我不出声,母亲还不止这一点要求。
终于,吃饱了,这位于太太开口,“小咪,有的话就拿出来吧。”
我答:“我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你这样有办法,你帮母亲与妹妹,我们老弱小可怎么过日子。”
外婆问:“要多少,要钱干什么?”
“妹妹要往英伦读商科,三年,二十万。”
我微笑,“我两万也无。”
母亲忽然咒骂:“穷鬼,穷命。”
我接上去:“彼此彼此。”
外婆说:“好了好了,意思意思,我与小咪筹两万做礼物,你下月初来取好了。”
母亲说:“我们走。”
妹妹苏杏索性拿起蛋糕盒子夹在腋下带走。
门一关,我看到杯碗一天一地,匆匆收拾拿到厨房洗净。
外婆气得什么也不说,回转房内休息,屋里静下来。
邻居有孩子在练小提琴,一曲流浪者之歌奏得如怨如慕,好不动听,我探身出露台,只见婆娑的影树羽状树叶已经转黄如碎雨般落下。
外婆说得对,新房子哪有这般文雅,不搬也罢。
电话在这般无聊时刻响起,是丽蓉找。
我相当兴奋,“把所有新鲜事物象哥利划游记般告诉我:有无遇见巨人,有看到侏儒吗?”
丽蓉回答:“比这还要精彩,还有秃头、龅牙、大肚腩、假洋鬼子与白人主子。”
我大笑,“我们几时见面?”
“明早十时我到你家门口接你往相思湾酒店午膳。”
真没想到丽蓉驾驶着日本小房车接我,她得意洋洋问:“如何,还混得不错吧。”
“简直了不起。”
她一身光鲜时装,神采飞扬,把我引得高兴起来。
我问:“统计处工作如何?”
她不回答这个,“二十八位同事,十八个男性,十名女性,二十四个近视,二十名已婚,其中十六名一共有二十四个孩子。
我笑,“不愧是统计处人员。”
“老板是苏格兰人,叫麦丙,别笑,这是真名,他同我说,五十二岁了,还有三年退休,却从来没有外遇,十分可怜。”
我一本正经回答:“对年轻女同事说这种话已经构成骚扰。”
车子停好,她带我走进西菜厅。
丽蓉一本正经的说:“朱咪,你就大厦这样发怵的收几千块月薪过日子?”
我看着她。
丽蓉低声训我:“十年后你后悔来不及。”
我也压低声音:“请多多指教。”
“古志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
“我不喜欢那个类型的中年男子。”
“他有学问有身份,还有半个店,有何不妥?”
“他还有妻儿。”
“咄,这全不是障碍。”
我说:“我理想中男友得有一头浓发肩阔腰窄成一个V字,还要会跳舞会引我笑。”
丽蓉接上去:“是富家子但不骄矜,会驾驶小型飞机,讲一口流利右岸法语,还有,忠于你一个人,若你没有时间,他情愿在家洗跑车。”
我们哈哈笑起来。
丽蓉说:“你得挣点钱,什么天气了,外套也无。”
我只得讪笑。
吃完冰淇淋,她抢先付账,然后与我到附近商场看时装,店员殷勤侍候,她叫我试穿,我以为她要客观的看颜色款式,我乐意扮演跟班角色,却不料,她叫店员包起,交到我手中。
“这……”我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