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三十三)
嘘——(三十三)
伍太太说:“不劳叫我们看仔细,橱窗里两个穿婚纱的模特儿是真人。每十五分钟改变姿势吸引途人观看。”
不为甚觉安慰,姐姐不愧是典型小生意人,转一转型,出个新噱头,又活转来了。
“不劳还说什么?”
“客似云来。”
“唷,真替她庆幸。”
“她忙得睡在店铺里头,说照这种情况看,一年可以归本,第二年可能有人跟风。”
“不怕,那时她已经打好基础,成为老招牌。”
“这店也只有开在上海才行,上海人天生接受新鲜事物,早半个世纪已经有DD’S咖啡店,路名叫极斯非尔,跳探戈,吃票子蛋糕。”
不为看着母亲,“妈妈你精神很好。”
“你们回来,伴我身边,给我注射强心针。”
“妈妈,你想去哪里走走,告诉我,我陪你。”
“我喜欢耽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随时可以休息。”
“那也好,出门一里,不如屋里。”
母女紧紧握住双手
“张保也有信来。”
她们老人家至今仍然写信贴邮票佳邮筒寄信,情意绵绵。
“都好吗?”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妈妈,这话连我都相信了,还有,恶人自有恶人磨,再真切没有。”
正谈得起劲,伍太大却倦了。
她回房去休息。
大嫂过来说:“听你们母女聊天真羡慕。”
“你也来加入呀。”
“光听就很有趣。”
不为说:“妈妈丝毫没有藏私。”
“我明白。”大嫂感谓,“要我那样对小仍小行,不知能不能够。”
“她们还小,不必过虑。”
不为站起来,楼上楼下四处巡了一遍,伸手摸着墙壁门框,这间屋子已经押给银行。
她自小在舒适祖屋长大,门背后还划着她每年长高记录,每次装修特地叫油漆师傅不要换掉。
不为看看一格一格还有父亲的字迹:“为为十一岁五尺高一百磅!”
不为的手指抚摸着字迹,不愿移动。
有一年,她足足高了三寸半。
父亲有能力,供给他们,养活他们。
不为一咕哝,父亲就说:“不要紧,鞋子又紧了?立刻去置新的,咏坤,多买两双放在那里随时备用。”
历历在目。
案头上有一封给伍不为的信。
是于忠艺写给她的。
他问候她,关切地问到伍太太健康,谈及养老院中情况,措辞十分得体,不卑不亢,但是比起从前明显地生疏。
他托不为寄这一些简单的量度血压器及验血糖纸等物。
不为立刻替他办妥。
连续好几天她埋头苦干。
因十分专心,女佣推门进来也不察觉。
女佣叫她,她吓一大跳,整个人弹起来。
“有人找伍小姐,在门口等。”
“你们别胡乱放不认得的人进屋来。”
不为匆匆赶到楼下。
那人仍然被关在门外,不为在门内看一看,她并不从得这个打扮素净、一脸忧伤、个子瘦长的年轻人。
那人十分有礼,“是伍不为小姐?”
不为点点头。
他露出喜悦的神色来,“终于找到你了。”
不为狐疑地说:“我并不认识你。”
“可以找个地方谈谈吗?”
“你姓甚名谁,何故来访?”
“对不起。让我介绍自己,我叫孔元立,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没见过面,但是你见过我妻女。”
这时,有一个保母抱着一个小小婴几走近。
那幼婴约一两个月大,穿粉红色衣服,是个女孩。
不为开了门。
那幼婴口中波波作声,像是同不为招呼。
不为身不由主,伸出手去,接过幼婴,抱在怀中。
保母笑说:“小珍美认得这位姐姐……”
不为猛地抬起头来。
珍美。
她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