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四十)
嘘——(四十)
伍太太不肯先往酒店休息,坚持要去婚纱店参观。
到了店门连不为都觉得累,伍太太精神却很好。
店里生意并不致于客似云来,但也不错长期雇着一个模特儿,一套套衣裳穿出来给客人看,特别矜贵,架势十足。
不为不住点头。
伍太太想吃小笼包,不劳立刻差人出去买,店里工人奇多,同工资廉宜有关,不劳叫他们穿上白衣黑裤,倒也整齐可观。
伍太太说:“我放心了。”
这才回酒店去。
第二天一早又叫不为起来叫车往浦东。
不为累得双眼睁不开来,也得服侍母亲起床。
正在梳洗,有人按铃,不为过去张望。
呵,天兵天将救星来了。
门外站着于忠艺及保姨。
不为把门拉开,快乐欢呼。
保姨抢进来扶住伍太太,“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伍太太说:“给你一个惊喜。”
不为松一口气,蹲在地上不愿起来。
“我们接到二小姐电话立刻出来。”亏得不劳通风报讯。
“差一步我们就找到浦东去。”
“叫车子不容易呵,阿忠来了,叫他开车兜你们去吃早饭。”
保姨双手不停帮伍太太穿衣着鞋。
不为又活泼起来,“我要吃地道上海点心。”
保姨说:“太太的鞋子有点紧。”
不为说:“保姨你细心,我去拎另一双来试试。”
“这双好。”
她搀扶伍太太。
伍太太笑,“一样一双手,阿保手臂有力承担。”
保姨把伍太太头发仔细裹在一方丝巾里。
他们出发去逛早市。
不为说:“忠艺,多谢你赶来。”
于忠艺微笑,“什么话。”
他胖了一点,可见生活顺心,仍然剪平头穿卡其衣裤。
他开车兜了一个圈子,大清早,晨曦,市内有烟霞笼罩。朦胧中闪着太阳金光,路上人头涌涌,不为好奇探望。
他们在一间小馆子前停车,推门进去,地方十分雅致洁净。
保姨作主,叫了几款吃早饭的菜式。
不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正在张望,于忠艺买了咖啡进来。
“呵”不为笑,“史达拔咖啡。”
吃了早餐,保姨与伍太太聚旧。
不为拨电话找莉莉。
她仍在床上,一听不力来了,大喜,“你特地来看我?”
“我陪家母探亲。”
“呵,可抽空见个面吗,我明朝回多伦多。”
“你真来去匆匆,下午三时,在你酒店大堂见。”
放下电话,听得母亲说:“……我想去邢家宅路。”
不为知道那是外公旧居,“现在不叫这个路名了,此刻好像改作和平东路,半个世纪过去,老房子早已拆卸。”
于忠艺说:“未必。”
保姨说:“那么,陪师母去看看。”
小轿车驶近那个老式住宅区。
“呀,还在。”
只见三层高砖屋外墙虽经过修茸亦相当残旧,最奇突的是电线外露,似病人身上搭的维生管子,接住天台上鱼骨电视天线。
一样住着人家,妇女与孩子们上上落落,见了外人,好奇地看多一眼。
保姨轻声问:“是这一问吗。”
伍太太说:“上去看看。”
“有人住在那里呢。”
正在商量,一个中年太大气呼呼地跑下来叫:“依偷我铜钿,快还拨我!”
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男孩窜出像一支箭般射出街。
中年太太撑着腰徒呼荷荷。
伍不太凝视那个穿宽身旗袍熨头发的妇人,忽然冲口而出:“姆妈。”
中年太大听得有人叫马马,不禁转过头来看,她见到四个陌生人,于是扬起一角眉毛。
保姨一脸笑容解释:“这位太太从前住在这里。”
“啊,是吗。”
她不感兴趣,咚咚咚走上旧木梯。
不为低声问:“那位太太像外婆?”
伍太太点点头。
不为恻然,知道母亲忽然回到故居,沧茫间迷失在时间及空间里。
保姨连忙说:“回去吧,我们回酒店聊天。”
不为与于忠艺在一间叫徐家汇的咖啡店小憩。
于忠艺只是微笑,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毕竟是外人,非亲非友,不过是伍家的一名前雇员。
不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人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