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不尽的周折,费米一家总算达到了出国领奖的目的。
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于12月10日诺贝尔逝世周年纪念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举行。1938年颁发的只有物理学奖和文学奖。获得文学奖的是有中国血统的美国小说家赛珍珠,具有犹太血统的意大利物理学家费米获得物理学奖。
两位获奖者坐在音乐会大厅台上正中间高高的有扶手的皮椅上,面对观众。大厅里坐满了人,女士们穿戴得珠光宝气,男人们穿燕尾服和佩着勋章。在费米和赛珍珠后面,坐的是历届的诺贝尔奖得奖人和瑞典科学院的院士。
身材丰满风度动人的赛珍珠,穿着优雅的晚礼服和曳地的长裙,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微笑,两只手规矩地轻放在双膝上。她的端庄反映出她内心对于繁文缛节的惶惑。
费米也挺腰端坐着。大概是因为生怕出乱子,他的礼服的衬衫前幅浆熨得十分坚硬,他担心会和以前许多次一样,动作稍不小心,前幅就会噗的一声从两襟之间翘突出来,形成一个弓形。他那件现成买来的衬衫前幅太长。
颁奖由瑞典国王执行。年老的国王古斯达瓦斯五世从台下第一排的中间站了起来,但并不上台,就在那里等候两个受奖人依次从台上走下四级阶梯到台下来。
费米走下台来,笔直地站到国王面前。又高又瘦、脸色清癯苍白的国王和他握手,递给他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一颗奖章,一纸奖状和一个信封——后来他女儿说:“我相信那信封是三件东西中最重要的,那里面一定是奖金。”
费米捧着盒子,倒退着上了阶梯,横过台面。在国王面前走路必须如此。退到他的座位前,才松一口气坐了下去。
这一授奖过程,多少年后,费米还拿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趣谈。
接着是盛大的舞会、宴会。
费米夫人和王子共舞。
“和王子共舞之夜”是意大利一种香水的名字。浪漫的少女总是梦想着和一个漂亮的王子共舞。这香水的名字就在于吸引少女。
古斯达瓦斯·亚杜法斯太子当时已经56岁,体格强健,脸带褐色,和他的父亲刚好相反。王子和加蓬共舞的是“拉姆贝斯”步,是她所从未跳过的舞步,但太子却是善于带舞的人。
王宫的宴会,王子、公主和贵妇们纷纷莅临。贵妇们也和其他的女人一样,争着来检看加蓬的晚礼服是什么面料,问她在哪里买的,什么人替她缝制的。
古斯达瓦斯五世是加蓬所接触过的第二位国王。五年前,费米作为来自意大利的惟一的物理学家,应邀到比利时布鲁塞尔参加物理学者的苏尔瓦伊会议。按照惯例,物理学家和他们的太太都被请到王宫里去,接受国王的宴请。那次,费米夫妇就接触过比利时国王亚尔伯。
亚尔伯国王和蔼可亲,态度随便,他以爬山而闻名。那次宴会前与王后简短的对答中,加蓬谨遵着在国王面前永不说“不”的规矩,但谈的并不开心,总怕自己的举止有失。宴会开始,坐在国王身边的,还有得过化学和物理两次诺贝尔奖的居里夫人。她已过了中年,态度坦然而注意力集中,就像时刻都准备着答复人们向她的请教。
亚尔伯国王很能吃。当那用美丽的篮子装着的水果经过他面前时,他信手拿了一只梨,随即就在手里将梨子去皮并切成四块。这让加蓬大开眼界:以前,母亲曾教她在吃水果时,必须将水果放在碟子上,用叉子镇住,然后用刀子来修削。她母亲认为这是在上流社会中吃水果时惟一文明高雅的姿势。这次,看到国王这样的吃梨法真高兴,她认为可以驳倒她的母亲了。
现在,在瑞典的王宫宴会上。和亚尔伯国王不一样,古斯达瓦斯国王的胃口却很差。一道菜上来后,国王只吃了一两口就把刀叉放下来,站在后面的仆役们便都上前来把客人的菜撤去,跟着再上第二道菜。这使得其他的人根本没有时间来把菜吃完。
费米出席授奖仪式,还惹来一点余波。
诺贝尔奖颁发典礼的纪录影片,不久便在许多国家放映。可是在意大利却引发了一阵责难。
官方对于本国的学者获得诺贝尔奖这件值得国家和民族骄傲自豪的事,竟然感到不安,甚至疑惧,生怕得罪了北面的法西斯盟友。因为自从1935年的诺贝尔和平奖颁发给了作家、和平主义者但却以国家敌人的罪名被囚禁在纳粹中的奥西兹基以后,希特勒便禁止德国人再接受来自瑞典的奖赏。
意大利的报章对费米得奖,只用了三行文字作了报道。接着,就指出他犯了两种罪:第一是他没有对瑞典国王行法西斯敬礼,第二是他竟然和瑞典国王握手,这种非罗马式的礼节在意大利是被排斥的。
这种指责看来非常可笑。但在意大利国内,有一大部分人竟把它当一回事,看得很严重。只是,费米这次出来,再也不准备回到法西斯统治下去了,也就可以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