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14期

诗人档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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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暗黑里
  快活地游着
  如果长出翅膀
  就在水上飞着
  为什么要悲伤
  为什么要悲伤到死
  今天它活着
  呵,今天它一定看见
  活着的光亮
  
  怀疑
  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一袋垃圾
  被生活提在手里
  提不了多远。将被抛弃
  随一辆垃圾车去往郊外
  我不停地擦拭身上的污垢
  可不干不净的东西
  为什么塞满我的身体
  一直难以除去
  一辈子如火如荼地爱着
  阴影,总像一条狗亡命追击
  有时候,我怀疑这阴影来自生活
  生活却拒绝承认
  生活永不承认
  它运载梦想。如同呼啸的列车
  沿途扔下垃圾
  扔下我,在怀疑中寻找
  谁是垃圾制造者
  
  蝉
  我羡慕一只爬上枝头的蝉
  羡慕它。那么久潜伏地下
  一旦见到阳光,就大声歌唱
  忘了地底下的黑
  它那么小,我不知道它小小的胸腔内
  是否藏着一颗心
  若有,一定是最明亮的
  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从一棵树唱到另一棵树
  我羡慕它简单的幸福
  我羡慕它简单的快乐
  我羡慕它简单,无知,又短暂地涪在人世
  却至死活在阳光中
  
  母亲
  记不清抱过多少女人
  却不曾抱过最亲的人
  长这么大,我好像一直被她抱着
  现在,我要抱抱她
  抱抱这个被疾病
  折磨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瘫在床上的老女人
  我要抱她,将她抱到阳光下
  我要陪她晒晒太阳
  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
  她闭着眼睛,脸上
  漾动幸福的光影
  我抱着她,但她那么轻
  让我怀疑,抱在怀里的
  不过是一条旧床单
  我走出户外,春日的阳光如此暖人
  可我害怕,一阵风过来
  她真的像一条旧床单
  被轻轻吹走
  我抱紧她,不肯放下
  一滴粗浊的泪,忍不住
  砸在她的额头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一对恋人走在乡村公路上
  一辆绿颜色的乡村客车从身后开过来了
  又一辆灰白的载客面包车,喇叭
  响着,从身后开过来了
  但他们没有上车
  他们不想坐车
  他们牵着手,走在沙石路边
  初夏的风,吹来地里南瓜花的淡香
  苦楝,野山栀也开花了
  空旷的乡村公路,人影寥落
  寂寞路一样绵长
  但那个女人一脸光亮
  那是幸福的光亮
  他们就这么牵着手,走过一个一个村庄
  村庄里出来的人,好奇
  又羡慕地望着
  这是一对多么相爱,浪漫的人啊
  慢慢地,在路上走远
  途中,那个男人还抱住她
  为她吹落眼中细沙
  但没有人想到,他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从此再不相见
  现在,他们还走在乡村路上
  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
  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像两颗被风吹散的薄尘
  
  诗十一首 江一郎
  
  稻草人
  稻草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夜深的时候,他离开田野,在无人的路上走
  村庄睡了,黑漆漆的屋顶
  疏星,像几个偷窥者
  稻草人茫然地朝前走去
  月光下,他的身子水洗一样冰凉
  在另一条路口,他遇见另外几个稻草人
  恍若幽灵,悄无声息地游荡
  他一阵窃喜,他要跟着前面的稻草人
  走,走到故乡的风
  吹不到的地方
  天光渐渐发亮,空旷的乡野
  风突然大起来
  几个稻草人,正欲过桥
  眨眼间被吹入河中
  而他,正想抱紧自己
  却感觉已被撕裂
  他来不及疼痛就被撕裂了
  几束稻草,随尖硬的风
  飘起,慢慢散落地上
  
  一把椅子
  不知被谁扔出来的。有些破旧
  它搁在路边,样子
  显得孤单,落寞
  空旷的路上
  有时,一个人过来,坐上片刻
  然后站起身走了
  另一个人过来,坐上片刻
  一样站起身走了
  他们走远了,头也不回
  他们不会记得这把破椅子的
  谁会记得一把破椅子呢
  他们甚至忘了,疲累的时候
  曾经在它身上坐过
  而它,搁在路边
  好像就是为了等他们来
  但那些人,不过匆匆过客
  来了,去了
  没有谁,将它搬回家中
  甚至,无人帮它
  抹落灰尘
  
  石马镇
  他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而在此之前
  我们从来见过他。
  这个陌生男子,像流浪的人
  长发落满尘土
  胡须那么脏
  却挎着一个白色的包,在石马四处晃荡
  他几乎走遍整个石马
  逢人就问张学琼
  可是,谁是张学琼呢
  我们这里有叫张学琼的人么
  也许有过,或早已离乡
  三天了,我们见到他梦游似的
  穿过一条条小街
  并不断地踢着自己影子
  仿佛要将影子踢碎
  让碎片去找张学琼
  他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找张学琼
  后来,他喝烂醉离开了
  镇上的人却开始寻找张学琼
  怀疑身边每一个人
  就是张学琼
  张学琼,你认识那个流浪汉么
  他离开了,现在我们找你
  一样找得心酸
  一样找得好苦
  
  镜中人
  这个站在镜中的男人,如此眼熟
  又有些陌生
  是谁,你看他,眼神阴冷
  仿佛玻璃碎末。幽暗的
  光照后,游移不定
  似在打量自己
  也像偷窥者
  或许,他看到什么
  好长时间了,他不说话,不挪动
  一直神情落寞
  但现在,脸上浮着微笑
  眼睛,也漾动光亮
  继而,朗声大笑
  这个站在镜中的男人
  铽我点点头
  然后转身,很快走到大街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三江口
  江水流至这里,突然变得平静,然后
  转身,就此分开,朝远方流去
  隔着沙渚,依然可以看见
  各自的身影,却不能
  再走在一起了
  它们已经无法回头,只能
  沿不同的河床消逝
  站在岸边,我不知道江水来自何处
  可是,它们肯定轰轰烈烈地爱着
  一起走过很长的路
  该有怎样的过往,又历经
  怎样的挫折,磨难
  它们走过高山,平原,城镇
  走过多少村落啊
  最终还是分离
  沙渚下端,大片土地绵延不绝
  它们流远了,再看不见
  只有风,掀起一阵一阵涛响
  似感慨,也似悲绝
  在三江口上空
  
  异乡人
  这么多年了,就在人们彻底忘记他是一个
  异乡人的时候
  他突然决定离开
  那天清晨,像往常一样,他走出小镇
  谁都以为他会回来
  但他从此空气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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