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22期

原创新作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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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时我抹红了的泪眼……
  沂河记得我儿时的诺言,
  时而数落我尽孝的缺憾。
  汗水,乳汁,鲜血交汇的河,
  泥沙驮走多重的荣辱与苦难。
  我弯腰挖一捧黄沙。
  指缝滑落成堆的感叹。
  
  路遇
  走在通往山村的唯一土路,
  风雪穿透我厚厚的羽绒服,
  软泥黏在脚底,我已气喘吁吁。
  突然,有位素不相识的干瘦老人,
  正赶着牛车爬这很滑的山坡。
  那头倔犟的黄牛蹬着四蹄,
  脊背上冒着不散的热气。
  牛车慢吞吞地从我身边驶过,
  在麻木的寒冬,拉着负重的煤球,
  留下延伸到远方的温暖。
  我心头一热,赶快伸出冻僵的双手,
  为牛车送上微薄的力气。
  皮包骨头的村庄,在微微摇晃,
  在这山套里显得那么渺小,瘦弱。
  太阳正拼命睁大眼睛,
  凝视风雪重重包围着的村庄。
  
  老家的灯
  窗外一颗星,屋内一盏灯。
  那盏在黑暗里点亮又熄灭,
  熄灭又点亮了的煤油灯,
  依然在我目光里跳动。
  我的愿望在油灯下萌芽,
  伴随灯芯花成长。
  深夜,
  母亲挑亮的那盏煤油灯,
  把光撒在我的书桌。
  那光芒如温暖的手,
  呵护过我幼小的心灵。
  老家那一缕昏暗的灯光,
  穿过时光和泪水中甜蜜的梦。
  记忆中那声熟悉的咳嗽。
  让我盘腿而坐,
  一夜未眠。
  
  楝树落叶
  村头那棵歪脖子的楝树,
  长着眼睛般的大伤疤,
  把四季和风雨揽在怀中,
  几十年下来还费劲地站着。
  苦日子吃了不少,
  年年落叶却没有长高。
  夕阳把楝树涂得金黄。
  楝叶在飒飒秋风中。
  轻如金黄的羽毛……
  歪脖子的楝树上。
  树叶跌落
  安逸地贴近土地。
  时光的碎片,
  落入那记忆的口袋?
  
  阿 平
  工地(组诗)
  
  在工地施工的日子
  在工地施工时
  我对每一颗螺丝都反反复复地抚摸
  让每一根角铁都感到我的在意
  在工地施工时 我习惯太阳落山之后
  抓紧这小小的间隙再干上一阵然后
  拍拍身上的尘土
  坐上拖拉机突突地回家
  一路上聊天的声音被风吹的断断续续
  黑暗彻底淹没时 我们就到家了
  路过的村庄里 明明暗暗的灯光
  照着一群平凡的生命
  而此时拖拉机上一准有人正在梦乡
  里出出进进
  
  农历十二月
  十二月是风的世界
  与光秃秃的树站在一起荒野被照亮
  走在去工地的路上
  阳光假模假样地照在头上
  冷是从短暂的下午开始的
  风随便一吹就吹走了我的帽子
  那些钢铁啊工具啊
  在工地上隐忍着
  十二月 风吹动岁月之手
  这一年在风的吹动下即将过去
  来自四川的民工陈二算计着收入
  一边晃着头 一边唱着家乡的小调
  左脚一拐一拐的
  不平的地面更加的不平
  拐不拐的,陈二并不在乎
  在工地上干活磕磕碰碰的事
  几乎每天都有
  歇几天照样干活
  陈二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娇气的活
  陈二想着儿子快一岁了吧
  龟儿子陈二笑着骂一声
  陈二想想存在工头那里的钱
  陈二突然觉得很满足
  
  一颗螺丝在工地上能走多远
  钢铁水泥黄沙的工地上
  一颗螺丝能走多远?
  哪怕是春天或秋高气爽的时候
  一颗螺丝在我满是汗水的手里沉默
  其实 我知道螺丝的内心在尖叫
  钢铁击打钢铁的声音
  向着工地的深处飞奔
  一颗螺丝在钢铁与钢铁之间穿梭
  我迈开大步跟在后面
  遇见阳光遇见爱情我顾不上停下来
  在春天或秋高气爽的时候
  一颗螺丝就像一匹奔跑的马
  从工地的手上出发
  一颗小小螺丝在工地上能走多远呢?
  卡车在塞外的大地上跑
  卡车在塞外的大地上跑
  风把我的疼刮来了 把我的爱刮走了
  幸好有十几个人和我一起站在卡车的大厢
  上
  伴我一路沉默不语
  风提着大刀 左一下右一下
  多么坚硬的思想也被风砍得伤痕累累
  卡车一直走一直走
  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天又一天
  我开始回忆
  你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有时到家了 可我宁愿一直走下去
  卡车在风里冲撞着像受伤的人咆哮着
  我知道我必须咆哮一阵子
  然后我才能走下车
  然后我才心甘情愿被生活淹没
  
  静物
  风水一样在油画里流动着
  阳光 无所不在地照着铁塔导线和导
  线上忙碌的两个人
  铁塔是不动的 铁塔比大树更稳
  从侧面看一眼铁塔 一些光正反射过来
  持久地反射着
  导线微微动了一下 一个人的脚在导线
  上动了一下
  几滴汗水从空中飘下来
  划出一条弧线斜出二十多米
  不远处的玉米浑身冒着绿光
  地面上的草蔓延而行
  两个人走在导线上其中一个就是我
  微微露出一点笑容
  导线安安静静地在空中延长着自己
  直到跨过一座山 跨过无数的村庄
  直到和生活彻底融为一体
  
  李林芳
  澄澈的天空下(组诗)
  
  地图上的家乡
  我用手心里的一个地址
  打开了密集的山峦
  大地上我的村庄
  端坐在尘世的棋盘上
  右手是深深的沟壑左手的土地有些荒芜
  门前横着湍急的河流
  我的村庄倚着的山峰
  和你一样多情
  亲爱的,我还想去看看你
  把地图放大
  直到看见村街上清晰的你
  直到手指轻柔地滑过你的眉毛
  然后轻轻掩住你的嘴巴 亲爱的
  不要把这些说出来不要
  沿着一条命定的山路
  搬开碍路的石子
  给我们的村子标注一个新名字
  然后我还要写下:你在这儿
  亲爱的,这就是我们的村子
  上苍已将两把钥匙放在我们的掌心里
  
  路边的空巢
  那些被遗弃的老房子
  那些城廓和村庄的墓碑
  在时光的暗流里漂洗
  和夕阳这位端坐的老人一起
  峰线起伏一粒空空的音符
  一滴露一滴泪珠
  还原多年前童声里的清亮:
  “空中一个碗
  下雨下不满……”
  车窗紧闭 我攥紧了手指
  一丝多年前的暖意在指缝里游弋
  在树林上空在树枝和树枝之间
  一枚接不满雨水的空巢稳稳地
  握在一棵老树的掌心里
  就要被纷繁的春天淹没
  
  十五年之后
  十五年之后
  空气不再潮湿
  从中堂的画轴上起身
  木格窗栅外是澄澈的天空
  农历七月了 艾涧
  替我们吐出金黄的蕊:芝麻谷子玉米·
  这些簇拥在南山下的词
  光芒贴近内心
  风吹过山峦
  七月的两片叶子
  悬崖上的两颗野酸枣
  南山的两句耳语
  这是我们的艾涧
  十五年之后
  你依然如一块温热的石头
  对季节隐秘的纹理了然于胸
  容忍紫铜铃的小性子
  在夜间 你会攥紧我的手
  按住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的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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