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是少年

两三周前的一个早晨，走在去公司的路上，不经意间哼哼，莫名其妙地哼出早已被记忆层层覆盖的歌曲，也许是我所知道的英文歌曲实在太少的原因吧，竟也记得清名字——《昨日重现》，我快乐地哼着，顺着记忆，想起中学时期教我英语的老师，姓唐，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唐某某老师，高高大大，肚子肥而凸起，常年带着有色近视眼镜，这几乎与他平易近人的性格不太相符。听说带我们班主任时，也不过是刚刚毕业三五年的师范生。虽然胖，走路也不如其他老师敏捷快步，但讲课时，真是吐沫横飞，激情四溢，声音洪亮。
　　
　　我有些好奇这些忘却的记忆，到了公司，试图百度他的全名，待搜索毫无结果后，我又输入中学校名，顺畅地进入网站。
　　
　　熟悉的门楼及毕业前刚健不久的连着校门的教学楼，顿感亲切。随后察看一些学校活动，在师资队伍的《最受学生欢迎教师》页面里，终于找到那熟悉名字——唐治龙。还有一张一寸大小的上半身照片，虽模糊几乎看不出，但我视乎看得很清晰，连富态的下巴都要几乎浮现在我眼前了。
　　
　　唐治龙，这个做了我中学三年的班主任的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仿佛又听见了宿舍女生讨论他时直呼他大名的腔调，还有那教室后排的男生晚自习课时，对着乱哄哄的教室力争压低声音发出的低吼：唐治龙来啦唐治龙来啦！
　　
　　继而，又让我想起了那一段的光阴。记忆像个娴熟的精灵，无声响地存在你的脑海里，不收租金，不计较年月的短暂或是漫长，就那么地存在，不需要时，不亢不卑，需要时，只需给一丁点的提示，便能将往日的画面一一呈现。
　　
　　我想起唐老师那时教我们唱这首《yesterdayoncemore》的事情。
　　
　　那时，文理已分科，我选择到文科，从原来的二班分到一班，他也不再是我的班主任，但仍然教我英语。那日，他心情大好，认真地在黑板上写了歌词。并且还介绍了正热影的《泰坦尼克号》，说是一部不错的电影。转而又继续教我们唱歌，说是送给我们毕业前的纪念歌曲。他以这种方式来完结我们的三年中学生活，也让我们记住他的课程，记住和我们一起度过的三年青春岁月。事实证明，他的方式是英明的，在我毕业了十五年以后，在生活辗转的缝隙里，偶然的偶然，因想起了这首歌而回忆起了曾经不算短暂的三年。这也许还不算糟糕吧。更糟糕的是，如果我联系他，八成他已不记得我了，可能我需要带上我们分班前的合影吧！
　　
　　这样想着，突然生出一丝寒意，准确说是一种伤感，一种不舍；或是想对他说：对不起，我还记得您！又或者说：谢谢！我又想起您！
　　
　　一九九五年，我那会儿刚入木镇高中校门，开始了我的寄宿学习生活。
　　
　　我喜欢早起，在家这样，在学校也没能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依旧早起、晨跑、早读，之后再去食堂买早点。每到吃饭时间，男生忘了平常的酷气，女生忘了平常的斯文气，一个劲地往食堂赶，竞走的、飞跑的，尽显青春朝气。
　　
　　我住的宿舍是高一在一楼、高二高三住二楼三楼，这般移位。宿舍一共有七张上下铺，高一时住得满满的，虽然到高三时已空出两个铺位，但与其他宿舍相比，已经算是圆满的了。
　　
　　高一下学期，对授课老师都已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有些学生也开始露出了调皮的本性。
　　
　　唐老师那时妻子正妊娠中。有一次，一个细心的王姓女生竟注意到他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本孕期健康类的书在校园的荷塘边踱步而行。中午在宿舍吃饭时，那位王姓女生说：
　　
　　“同志们，我们今后有十个月的自由期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们自由了，唐治龙夫人怀孕了，人家正准备如何做好未来孩子的爸呢，没心思管我们啦，自由吧，同胞们！”
　　
　　说完，低头吃了一口饭，接着补上一句:“我明天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睡个懒觉了！”
　　
　　我们听后都很开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从那以后，这位王姓同学几乎日日不早读。这样的几乎经过了三两周吧，有一次，我们早读罢回宿舍吃饭时，王同学说：“刚刚唐治龙来宿舍了，我跟**在被窝，他竟然来女生宿舍，吓死我了，我在被窝里都不敢呼吸了！”
　　
　　那天上英语课时，唐老师站在讲台上，故作一幅很少会有的严峻表情。我清楚地记得他手里拿着英语课本，边抖动着课本边说：
　　
　　“有人早读课在宿舍里睡觉，不起来，我本想着，如果是你不愿意来也就算了，起码在宿舍里坐着看书也好，竟然还懒在被窝里，即使是懒在被窝里睡着了也就算了，那证明你们需要这样的睡眠，可不是那么回事，躺在床上，思维相当清醒，管理员刚打开门，你们就已经躲进被窝了，这样就太不像话了，有多少的青春时光能让你们这样浪费呢，一日之计在于晨，难道这种小学都懂的道理，要跑到我的班里来，让我教你们么？大好的时光就这么浪费，你们真是敢啊，青春对任何人都是短暂的，也许你们现在还没意识到，还不懂！”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会儿。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在门边，继续说：
　　
　　“不要以为你们是女生我就没办法了，告诉你们，我马上要当爸爸了，也没什么，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直接进宿舍揭你们的被子，不要以为我不敢。”这最后一句话，虽然唐老师本人也带着点微笑的表情说的，但足以把宿舍女生给吓着了。那以后起码有一年多没人敢懒在被窝不早读的。
　　
　　大概是在高二的寒假吧，那时考完试以后，八成的学生都回家了，只有极少数的人还在学校，等着第二天去镇上转一圈再回去。我也是其中之一。那晚我们几个同学被唐老师叫到他家里改试卷。他很热情地安排我们坐进他家的客厅。其实是学校里分配的一间宿舍，外面一间是客厅兼厨房，里面一间是卧室，卧室跟男生宿舍相连，很低矮，条件不是很好。算是临时的家。我们几个学生围着桌子而坐，几乎填满了整个客厅。那时师母在房间里，隐约能听到房内淅淅沥沥的声音，但没有看到她出房门。直到晚餐时，唐老师为我们做了菜，招呼我们收拾桌子吃饭，然后摆上做好的五六个菜。唐老师专门盛了大半碗饭，端着碗细心地夹菜，端到房间里去。后来，师母穿了一件白色长外套端着碗出来，夹桌上的空心菜吃，唐老师说：“说过了，你不能吃空心菜的，不好的，你不信。！”他的声音温和的几乎要流出蜜来，至今我仍记得那种说话的语气，极其的心疼，欲阻止又怕惹师母不高兴。师母则同样温和地回到：“想吃一点点呢”！只夹了一筷子便转身回房去了。
　　
　　那次的晚餐，伴着美味的红烧肉，我们吃的很欢；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唐老师在家里的角色，既温馨又细心！
　　
　　如今的学校真是和以前大不同了。教学活动之多、还成立了几个工作室、每年投票选举最受欢迎教师，升学率与十几年前相比，更是大相径庭了！
　　
　　据校网信息，今年的八月，一部叫《我们，曾是少年》的微电影拍摄成功。这样的标题，短短六个字，却是在对曾经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位少年作无声的呼唤，且让人难以拒绝，继而回头、瞭望、慢慢打开、细细品尝那被搁浅多年的记忆转角。让你在这段久别的记忆河流里缓缓趟船而过，重拾那段缤纷的岁月。
　　
　　我想，在那新建的诸多新楼中，除了教学楼以外，会不会有教师宿舍楼呢？这样唐老师应该是领着妻儿住在新的宿舍了吧。
　　
　　但愿唐老师一家美满幸福！
　　
　　2013-1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