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获奖作文——少女故事

作者:陈志炜 字数:9627 阅读:80 更新时间:2016/06/09

高中获奖作文——少女故事

习惯这个习惯应该可以追溯到我十一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胡子奶奶家的果园边上,我和弟弟对果园里的一切充满了向往。
    而妈妈则告诉我们说,胡子奶奶可是个很小气的人哦。樱桃成熟的时节,胡子奶奶每天都会把一些干瘪的或者熟透以至腐烂的樱桃从健全的果实中拣出来,用木桶装好,搬到她的后院去。剩下那些汁水饱满的,则装成筐,堆在门口。于是,经常的,在清晨还未完全睡醒时,樱桃那腐坏的清香就开始那么明目张胆地在我的鼻息间绕来绕去了。我穿好衣裙自阁楼下来,从一楼与阁楼之间的窗口处张望出去,看到胡子奶奶正在把樱桃做成果酱。那些黏糊糊的果子和尚未融化完的白糖混合在一起,热腾腾地密封进了一个个铁皮盖的广口瓶里。这便是每天清晨樱桃香味的来源。我于是敲开弟弟的门,带他去看了果酱的制作过程。他在窗前开心地吸了吸鼻子,对我眨眨眼睛,比了个向下的手势。我觉得他想的应该和我一样。偷窃计划很容易就得以实施,我们的战利品是一整罐还未凉透的樱桃果酱。而且我猜想胡子奶奶应该完全没有发觉——她有那么多罐呢,不会注意到这小小一罐的。不过就算她发觉,对我们来说也不再有什么实质上的威胁了。既然已经得手,那这个东西就是我们的了,随我们处置,想要也要不回去了。但是问题是,这样一整罐的果酱,我们该如何处理呢?全吃了么?其实果酱的味道远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好,我和弟弟都尝了一颗,樱桃嚼碎的时候辛辣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如吞下了许多小针。当然更不能把这个交给我们的父母。“妈妈,我和姐姐今天在家门口捡到了一罐果酱。”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弟弟白痴般的语调与表情,实在是搞笑极了。这肯定是骗不过关的。到时候我们还会被妈妈派去给胡子奶奶道歉,然后我们两个小孩儿就尴尬地站在胡子奶奶面前,低着头玩着手指,真是太逊了。我还想了另外一些方法,比如在院子里挖个坑埋了,比如跑到阳台上向着随便哪个方向使劲扔出去。不过我真的多虑了,这个问题当天晚上就被我聪明才智的弟弟解决了。因为当我晚上从书包里取出算术本打算做作业的时候,才发现那本本子的每一页都已经被樱桃果酱的汁水给黏在了一起。而且不单单是那一本,我书包里的每一个本子,都被涂满了果酱。而我书包的底部干脆直接就是厚厚一层甜滋滋的汁水,还躺着好多咧嘴大笑的樱桃。这件事情最后的收尾是我自己偷偷把书包给洗了,并且把弟弟藏在秘密基地的漫画书给撕了个稀巴烂。我觉得,或许弟弟会去向爸爸妈妈告状吧,然后哭哭啼啼地央求他们再给他买一套新的漫画书。
     反正之前那套他也应该看完了吧,正好可以买新的来看。而事实呢,他根本就不会去告状。最多也只是在我的算术本上画一个带着交叉骨头的骷髅头。说不定他压根就不会发觉自己少了什么书。他经常忘了自己把东西藏到了哪里。像他这样只爱打打闹闹的男生,会有多少时间安静下来看书呢。不过,那套漫画书被我撕烂了以后,我还是把所有的碎纸片都留下了,以备哪天弟弟来质问我,我就可以拿出来还给他。“你看,它们不是还在这里嘛。”结果几个月过去,弟弟并没有问我漫画书的事情,而我自己反倒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图案和台词给吸引住了。书都已经被撕成碎片了,我只能慢慢地拼着看。久而久之,我竟然真的把这套书给拼回了原样——当然,在拼完的同时,那套书也已经颠三倒四地被我看完了好几遍。后来,无来由的,每回阅读前,我都喜欢先把书撕成许多不连贯的碎纸,然后边拼贴整理边看。不管是漫画书,还是小说。在这整个过程中,樱桃的气味总会疯狂地充斥满我的鼻腔,而我也无数次感到施放魔法般的愉悦。久而久之,究竟是樱桃的气味激发了我的恨意,从而产生撕书的冲动呢,还是撕书让我感到樱桃气味般的精神愉悦,我已经很难分清了。只有樱桃的气味与纸页的美,得以永恒。桃心我一直被囚禁于一个狭窄而黑暗的空间之中,不得动弹。而有一天这个空间张开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像是鸟儿翅膀的张阖,瞬间消失。但是透过缝隙打进来的光线,如同水中的火苗一般,以倒立的姿态映在我的眼睑里面。借着眼睑中的火苗,我读懂了这个空间的内容。我的上方是关于时间的文字,说时间如同纠结的麻绳,环成上吊用的圈。而下方的文字是关于一个亲吻和毁灭的。有一天,我试图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这个空间正在松动。原本密实的宇宙,变得松软,像是童年梦中的香蕉蛋糕。而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香蕉蛋糕的味道真的飘入了我的鼻孔。我对自己说,不能这样了,我要离开这里。于是,整个空间晃动了一下,缝隙如被惊动的鸟儿,在我眼前不断扑腾。我眼睑中一排静止的倒立火苗,在这个时候被风胡乱地吹动着。我从缝隙中滑了出去。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我的面前是大海。我看到了真正的鸟儿,它们无理地悬停在画布之上,在画布上投出铅白色的阴影。我对它们大吼一声,就产生了巨大的风。
      风从海面上经过,掀起了许多腰部被切成环状的鱼,它们在空气之中游泳。我们可以通过那被切开的地方,看到它们的内脏,它们的血液在体内循环着。在空气中,它们找不到真实的方向,于是又坠回海洋。我的心中燃起了改造这个世界的愿望,我要成为这个世界最出色的画家。雨水与黄昏将要同时抵达这片海滩,这是我的意愿。但蓝色与蔷薇红并不会是它们的颜色,我将从色谱上重新挑选更为合适的色彩。我看见一个夏夜,栅栏上的藤蔓正在兀自旋转着,而泥土清香。我把这个加入雨水之中。我看见一个孩童,带着他的玩具哭泣,被夜盲的眼睛带领着,在黄昏之下行走。我把这个加入黄昏之中。海滩边一座倾斜的屋子、晨间的一次闪光、一本不存在的书,这些都是我画卷的一部分。而每个被绘画出来的东西,我都会为其重新上色,让画中的世界交错层叠。可是终于有一天,我对绘画厌烦了。因为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画卷中的世界,永远只是我眼中世界的瑰丽倒影。与我眼睑中残留的倒立的火苗一样。于是我召唤出那火苗,要让这火苗将我的失望传达给大家。这舞蹈的火焰能够在水中燃烧,自然能够将海水点燃。它把消息告诉静止,它把消息告诉撕裂,它把消息告诉死亡。于是这个世界的词汇都被点燃,在火焰中翻飞。而在火焰结束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入口。我渐渐离开了自己,我看到海面平静,鱼与鸟群在海水与空气中生老病死,从骨头中长出血肉,又转而变为骨头。而不论它们怎样的生生不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看到自己的残骸,在海滩之上,被海水迅速地卷走。我不过是张长方形的纸片而已,哪怕身披铠甲,无聊地拿着冷兵器。海水淹没了我的鼻子,我会被浸透,残破。我突然明白自己同时处在两个世界之中。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一个强大的灵魂,能够改造玫瑰的香气、篝火的烟,但是在那个世界,我不过是一张红桃Q的扑克而已。而现在,我已经被这两个世界所驱逐出来了。由最后一个世界来接纳我。这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的。最后的世界破碎不堪,一无所有。空气中都是静止的虚影。这里的大地被腐烂的火焰吞噬过,悬停在虚影之下,更倾向于一种已经失效的象征。我在这个世界漫步,找不到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于是我开始怀念起之前的世界,甚至那个囚禁我的空间。我想起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烧疼眼睑的火苗。时光如此老去。当我的心脏渐渐失去色彩,快要停止跳动、投入荒凉而低沉的大地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脸庞。那是属于少女的甜美的脸。她就在我前方不远处,用手将空间的边缘撕开,焦急地询问那另一个空间的人。她小声询问:你有桃心么。而每次的结果显而易见。于是她不断地奔跑,不断地撕开空间询问。
       在她奔跑的时候,我也在她之后追逐着,想要将自己的心脏交付给她。我能感觉到她眉宇间的那种焦灼,是这个分崩离析的世界带给她的,也是带给每一个人的。我也能感到她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与不信任。我因此不断地追逐,而她仍然视我于无物。只是不断地撕开空间,小声询问:你有桃心么。我想象很多年以后,我们都在这场心照不宣的追逐之中石化成了雕塑。我的铠甲长满了青苔,而你的眼角已经被泪水磨出了很深的痕迹。那时候我们都很老很老了。时光照亮了我们的侧脸,你终于缓缓转过头来问我,你有桃心么。我又穿越时空般地想起了自己对你的爱恋。我把我的心脏从那石化的铠甲、石化的胸腔里拿出来,竟然还可以看见那么鲜艳的色彩。然后,递给你。编织我十来岁的时候,还住在一个水灵灵的小村庄里。村子坐落在一条宽阔的大河边,河岸上长满了有着小穗的杂草,苍苍茫茫。它们近水而生,花期时若从这儿经过,白色的绒毛会沾满你一身的。在方言里,我们叫它们“糖”。这惹人讨厌的绒毛、这湿漉漉的杂草,以及这一整片杂草地,都被我们统一成了一个名词:糖。放学之后,我们男生们经常去岸边掷野鸭。不过没多久,我就脱离了大家的队伍。具体是为什么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我在大家玩得很欢的时候,总是喜欢偷偷用食指卷住那么一根糖草的茎秆,然后耐住性子往上揪。由于是草本植物,茎秆一节套着一节,所以靠这样慢慢地用力,就能把一节完整地从另一节中揪出来。这种成就感,是那些随手折糖草下来玩的人所无法理解的。他们在临近放学的那节课上就互相询问。“嗯?掷野鸭去吗?”“糖那边今天有人去割糖草吗?”课堂上静悄悄地躁动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片自己的糖草地。要是没有大人去割糖草,那毫无疑问,这一天必然又是掷野鸭的好日子了。他们在放学以后鱼贯而出,把书本都倒在自己家后院边上,每个人都捡半个书包的小石子,然后在糖草地会合。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也有时候,他们正玩得兴起,会突然发现一个割糖草的人。于是就急忙躲到糖草丛中,慢慢靠近。在离了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将手头上早已准备好的小石子掷出去。熟能生巧,小石子多半会不偏不倚正中那人的屁股。众人瞬间作鸟兽散。那人一回头,发现了在人群中混杂着的儿子,大骂一声:小兔崽子,晚上给我等着。这么一群孩子,多半是没法找到那个掷石子的人了,放狠话或者迁怒于自己的儿子显然是最好的选择。而我有时也会成为他们捉弄的目标。因为我脱离了他们,他们在我作业本里写上了大大的“叛徒”。当我在糖草丛中一个人揪着糖草的时候,他们的小石子就会将我的屁股作为目标。我被击中之后心里总会那么想:后裤袋被石子打破了吧,后裤袋被石子打破了吧。然后手里紧握着一把糖草,一路跑回家,越跑越感到委屈不已。但是回家以后,把整条裤子脱下来反复查看,却连一点破的痕迹都没。照照镜子,屁股上倒是红了一块。我由此对那些男生产生了一种怨恨感。
        是的,那股怨恨总是在我心里回荡着,有时候我甚至会突然问一下自己:你难道不是男生么?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掷野鸭?有什么好掷的呢,无非就是你击中了它的翅膀,我击中了它的尾巴之类。石子的力道不算很大,而且多数是掷不中头部的。所以真的把野鸭掷晕了,拎回家去,晚上一家人多了一道菜,这样的情况还是很少有的。我不喜欢掷野鸭。当然,除了揪糖草之外,我还有别的爱好。在之前,我的爱好是手工制作。手工制作,说白了就是一些孩子级别的木匠活。比如做个板凳呀,或者做个陀螺之类的。都是自学的,去什么荒地里抛一个老树根,先粗线条地刨掉多余的废料,基本成型了,就可以精雕细琢了。家里有很多备用的材料,都已经被我细心地修整好,只是还没有想好要用到什么地方去。一切都得看我哪天想做什么了,我会按需取材。每天揪一大把糖草回家,事实上也算是我最近手工制作的一部分。一方面我真的很迷恋糖草被完整地揪出来时,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另一方面,我要做个大工程。我要用糖草,编织一条船。一条能够把我容纳进去,带我在河面上自由游荡的船。一条真正的船。我为此收集了几千根两三米长的糖草。它们是最长的,也必须是最牢固的,于是就构成了船的脊梁。还有上万根不短不长的,横着与脊梁扎在一起,是船的肋骨。下半夜的时候,我会把这个骨架拿到院子里去晒,临近天亮时,再拿回来。船不能含有太多的水份,当然阳光下的曝晒更是不行,那糖草就会完全干掉,失去了柔韧。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填充。糖草是中空的,越多的填充就意味着更大的浮力。只要这些填充不会在下水的瞬间散掉,只要船的骨架足够牢固,填充的糖草就越多越好。船做好了,骨架上能扎能捆的地方,我都已经填充上了东西。每一个可以加固的点,我都用轻而柔韧的糖草扎了好几遍。但我却仍然没有勇气带着它下河。或者说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或许吧。不过有一天,数学老师带着我的作业来到了我家。他跟我那不懂数学的爸爸谈起了三角形、等腰梯形。等老师走后,我的爸爸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下半夜,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想起我的船,于是就悄悄将它推入了河里。多么完美的船,我坐了上去,一点都没有倾斜或者散架的意思。我坐在船上离开了岸,浅水里还有稀稀疏疏的糖草。我躺在了船里,船身和我正好一样大。我觉得就是我自己浮在了水面上,漂向远方,漂向每个河道的拐角。月亮掉在水面上,就被铺成了平平的一片,整条河都是光芒。我感觉自己在这光芒中,甚至进入了梦乡。我梦见自己进入了河水深处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那里有一张桌子,一张小床,好多好多的糖草。在桌子上,摆满了糖草编织出来的小东西。房子、田地、山林,还有一整片的糖草地。再仔细一想呐,这不就是我们一整个小村庄么。有人用糖草把我们这个小村庄给编织出来了。我觉得那一定是一位比我大三岁的姐姐做的。为什么一定是大三岁呢?这我也说不清楚了,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
        我向着那糖草编织成的小村庄越靠越近,竟然觉得自己越变越小了,像个布娃娃一样,从天空中掉了下去。我穿过夜间的云层,低沉的炊烟还在云层中徘徊不去。空气缓慢得像水一样,我听不到呼呼的风声。我游过大半个村庄,每一处都那么新鲜,每一处都那么陌生,让我反反复复地寻找,却总也无法找到自己的家门。或许这样,我一睁开眼睛,就能暖烘烘地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了。但是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当那扇门还没有打开的时候,我宁愿就这样一直躲在一个新鲜而陌生的地方。然后想象,是否一睁开眼睛,就永远告别了这样的时光。少女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我从来都不曾信任的朋友。在我阅读,或者写小说的时候,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我感到十分不自在。于是我终于打算给他打一通电话,要清清楚楚地对他说明,我有多么讨厌他,打心底里讨厌他。我放下手中的笔,将他的号码从电话本中翻出来,并在心中再次默念:我讨厌你,从来没人像你这样让我厌恶。但是,在我下定决心拿起电话之后,却骤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电话接通了,他问我有什么事情,我含糊其辞,旋即挂断。我开始审视我自己的书房:南面是阳台,落地窗,种了芦荟与仙人球;其余三面是内嵌式的书柜,诗集三五十本,小说理论书籍三五十本,两排世界名著,一整面的儿童文学,以及一整面的幻想小说。没有丝毫异样。于是,我松了一口气,开始书写今天的故事:有那么一个人,他对生活心灰意冷。他在镜子前发呆,他去公园散心,他去远方旅游,他旅行归来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个让他感到难受的公寓,屋子里一阵潮湿发霉的味道。不管他做什么,一切都和以往一样空虚乏味。但是生活必然不会一成不变,哪怕它的表面是那么体无完肤,在其内部肯定会有一个窗口。于是当他再次习惯地在咖啡厅喝咖啡、以为生活将要按如此的轨迹毁灭的时候,心里骤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这骤然而来的感觉如牙齿划破浆果的表皮时,浓郁的香气瞬间化成细小的炸弹,在鼻腔内部炸裂开来。他的灵魂在几秒钟之内经历了那么一个漫长的过程,从重到轻,又由轻变回重。他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抬头,看到了一小块电视无信号时的散满雪花的屏幕。这样的屏幕无端地悬空了三五秒,终于变得清晰,是一张属于少女的甜美的脸。她看上去十分焦急,问他,你有桃心么。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感到时间再次变得缓慢了。
       他坠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类似儿时所玩的万花筒内部的旋转空间。不同的是,现在他所在的空间是那么真实,他透明的身体被无数片色彩的碎片所穿透。他在色彩之中,看到了少女的脸,她正在飞快地瓦解成色彩。他用手去抚摸她的脸,旋转着的空间却开始变暗的。几秒钟之后,他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变暗,而是色彩汹涌地被抽走了。他从那个世界滑落出来,眼前的画面又变回了雪花。日子往复无常,像风一样呼啦啦地就吹散在远方了。他爱上了这家咖啡厅。他学习自己做咖啡,学习一遍一遍整理房间,学习修理电视与收音机。他的内心现在充满了爱。他忘掉了很多,他也懂得了很多。最后他爱上了咖啡厅的女吉他手。他和她约会,他给她戒指。他们结婚了。但是他还是不时回想起那个少女,他不知她何时会再次出现。写完这个故事,我的心情异常舒畅。之后,我还是不信任他。但我和他之间的通话渐渐多了起来。升空那一年,学校还是由夜晚构成的。那些斜斜地擦着月球表面飞过的夜鸟投下的巨大影子,又构成了夜晚的主干。也许贸然抽去,整个狭小的世界便会分崩离析。在夜晚之下,学校界线难辨地分成了小竹林、寂静的操场、沉睡的寝室、游泳池,以及趋于消失的图书馆。整个空间都摇摇欲坠,仿佛存在于虚无的风之上。而事实上,构成这个世界的夜晚的,除了夜鸟的影子,也确实便是鼻息间难以揣摩的空气,便是虚无的风。夜鸟的影子与空气,它们像是组成了布匹的经线与纬线,密密地咬合。抽去了夜鸟的影子,空气会软绵绵地变成流苏,软绵绵地变成散发糜烂水果气息的沉睡。沉睡之于夜晚来说,就仿佛不存在一般。沉睡就等同于缩小,等同于分解,等同于消失。那个时候学校里没有少女,而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有个私密的愿望,就是升空。让身体轻飘飘地离开地面(或者是寝室的阳台?嗯,我们有时在寝室升空,有时选择操场),在夜晚的空气中上升,再上升。用软绵绵的空气作为自己的质地,让自己变成饱满的飘浮物,变成深呼吸之后肺部那种满满涨涨的充实感。所以,这便是升空的方法:吸气,再吸气。游泳池与图书馆是我们平常所难以抵达的地方,因为那里有守卫者、守卫者,和守卫者。而现在,我们只需要轻轻吸一口气,再吸一小口,就可以身体上浮,离开地面,离开那些貌若坚实的东西,来到高处。然后以那种鸟瞰的视角,缓慢飘到游泳池的上方,看到那些守卫者,还有守卫者和守卫者,都静静地躺在游泳池清凉的池水中。这里是夜晚,他们在沉睡。沉睡就等同于不存在,他们不存在。只要是学校的一部分,就遵循夜晚的原则。
      我们把一小口空气吐纳出身体,世界变得沉重了一些,我们开始降落。我们从守卫者的肋骨之下穿过,盗走他们的影子,以及池水的影子,完成我们的任务。然后再次升空,去往趋于消失的图书馆。我们是否与影子有仇呢?我们不知道。这是个模棱两可的世界,我们能感觉到的只有虚无的气流与光影。只有升空,似乎最接近一种真实。或者没有真实。当我们从窗口进入图书馆的时候,我的脚被窗子上的小铁钩给挂住了。我竟然看到一个少女的影子。我突然怀疑起了守卫者,还有守卫者,还有守卫者。我觉得自己在劫难逃,那个少女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或者是个来看书的学生,我是一个偷影子的窃贼。我的胸口画了一个扎得紧紧的小笼子。不能呼吸,自然也无法再次升空。所幸的是,这是个如油画般黏稠的、且与少女无关的故事。所以图书馆里不会有少女,只有软绵绵的呼吸,以及升空时肺部的充实感。
     那幻觉出来的少女,在几个转瞬间之后,便慢腾腾地回归到另一个故事中去了。肥皂泡一样的外表,破碎在了月亮下夜鸟的影子中。

  • 首页
    返回首页
  • 栏目
    栏目
  • 设置
    设置
  • 夜间
  • 日间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 宋体
  • 黑体
  • 微软雅黑
  • 楷体
文字大小
A-
14
A+
页面宽度
  • 640
  • 800
  • 960
  • 1280
上一篇:高中获奖作文——蚜虫的愤怒 下一篇:高中获奖作文——缝纸匠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