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农民工讨薪

开放以后，农民打工弄得好的，都在城里买了房子，还有一些人买了小车。而专门种田的人，都只是弄了个衣食饱暖。于是，人人都动起了打工的念头。东桥村的农民前几年在政府的号召下，大多数人将分到的田交给了政府去流转，由政府经手，让大户承包去了。于是，本来以种田为生的农民，都常年以打工为职业了。
　　
　　2011年春节，邻村的老梅对东桥村的老文说，他的妻舅叫他寻找十个能干的男劳动力，去江苏宜兴打工。每天工资是八十元，吃喝住都是老板的，来往路费由打工的人自己负责。愿意的话，可以连续干八个月；不愿干的，可以中途回家。这样的条件，当然是打工的人难以寻找的。于是，很快在村上聚集了所需要的人。大家一同乘车，来到了打工的场所。
　　
　　承接工程的包工头（乙方）是老梅妻舅的朋友，近四十岁，姓刘。工地所在地是个风景区，所做工程是风景区的景点，即楼台亭榭。不仅对工程质量要求很高，时间上还有限制，快了不行，赶不上工期也不行。因此，老是做做停停，有时候，却又日以继夜。农民们做工，苦一点倒可以，没有事硬生生地歇着，虽然有饭吃，却没有工资，便很不乐意。于是，渐渐地撤退。到了四个月时，仅剩下了四个人。这样，工程不能如期进行，甲方（承建单位）只好结束了他的承包，另外找了承包的工头。
　　
　　根据打工的经历，东桥村的人知道，这样的承包工头，结算工资会有困难，询问老梅怎么办？老梅说，我已经与甲方老板谈好，到工期结束时，只要姓刘的开来工资条，他就可以付给工资。这样，我们先找姓刘的将应得的工资开出条子来，到时候自己找甲方要钱去。我们在那里做的工，甲方是知道的，
　　
　　可是，这位刘某，没有了工程以后，便不见了踪影。老梅多方寻找，都没有结果。好在他是本地人，老梅不怕他“跑”了，心想，总有找到的时候。
　　
　　一直到了农历腊月，有消息说，刘某的父亲生病，在市医院治疗，刘某正在陪护。老文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中午，在市医院找到了陪护的刘某，并且谈好，在没有钱付的情况下，给每个做工的人写一张工资欠条。
　　
　　其实，刘某对这次烂尾工程的承包款，也非常忧愁。他曾经与甲方协商，想拿回承包款，可是，甲方总是以工程没有结束为由，拒绝付给。现在，听老文说，做工的人只要工资条，钱由他们自己去结，万一结不到，自己也可以推卸责任了。于是，便欣然地答应了。
　　
　　老文将工友们都邀约好，在市医院的大厅里，与刘某结算了工资，刘某都给开出了工资条。这些做工的人，合计是十一个，东桥村九人、老梅以及他的另一位朋友——本县城西的木工老陶。
　　
　　甲方给付劳作工人的工资，是有前提的。就是所有工资不能超过乙方的工程款。这一点，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位甲方所以要代乙方付工资，是怕乙方将款子接去后，不能付给工人，会造成他自己的麻烦。
　　
　　这些工人接到了工资条后，怕刘某的工程款不够付工资，都怀着唯恐结不到工资的心情。于是，接到工资条后，都抓紧时间去宜兴结款。此时的老梅，暗暗生出了“只顾自己”的想法，尽管接到工资条已经是午后三点多了，还与他的朋友老陶连夜赶到了宜兴。东桥村上的人，都只是准备第二天一早去。
　　
　　刘某因为承包的工程弄成了烂尾，一直没有钱回家。他的老婆除掉不断的埋怨外，还直接去甲方进行了切磋，想结回工程款。同时，她更是十分关注这笔工钱的结算。当得知刘某已经开出了所欠的工资条后，第二天上午也往宜兴赶来。
　　
　　上午十点钟，东桥村的九位做工的人赶到了甲方工地办公室，得知老梅和老陶已经在旅馆里住着，等候甲方给钱了。甲方负责人见来了这么许多人，叫在此等着，待他去将钱拿回来付给。然而，这一班人不放心，即刻缠着马上付款。大家七嘴八舌，场面有点乱糟糟。甲方只好叫来一辆面包车，与这班人一起，在中午前来赶到了甲方公司所在地——宜兴城里，而老梅和老陶以为，已经与甲方讲妥当，不会有问题了，还在旅馆里看着电视，静等甲方送工资来。
　　
　　这一车人到了甲方的公司后，甲方将在场的人工资条算了出来，付清了所欠工资后，刘某的承包款还剩下三万八千元。甲方负责人要将这些款子带回工地，准备付给老梅和老陶。东桥村的人拿到工资正要离开时，刘某的夫人也赶到了。她见了这些剩余款，要全部结清，所有还欠着的工资，由她的刘某去付。甲方觉得这样并没有矛盾，便按照她的要求，结清了刘某的全部工程款。
　　
　　东桥村接到工资款的人已经乘车返回了，老梅和老陶还被蒙在鼓里。当他们得到甲方的通知，刘某的承包款都已经结清，剩余的钱，也由他老婆结去，他们应该回家去找刘某结算工资时，才像是梦中方醒，匆匆回家来找刘某。
　　
　　当找到刘某时，刘某说，你们知道，我今年承包的这个工程，弄成了这样，我已经将工资条给了你们，你们没有结到钱，实在遗憾！我在那里只拿到了很少的一点生活费，平时大量的支出，都是我老婆经手东扯西拉借来的。现在，她接到的两三万元，都归还别人去了。我也没有办法再拿出钱来，你们的工资，实在没有办法付给了！
　　
　　老梅听了这些话，知道再说也是白搭，便回头来找他的妻舅。他的妻舅听明白了这些情况后，埋怨他没有亲自去现场结钱，现在弄到这样的地步，只好等待刘某有钱的时候再说，马上即使是跟着紧逼，也是没有效果的。
　　
　　老陶是个家庭负担较重的人。一家四口，老婆是个常病的人，两个孩子都在念书，全靠他一个人挣钱支持。今年一年，他别的地方都没有去，从开始到结束，都在刘某的工地上，是工做的最多的人，工资两万多元。这样的情况，他将无法将眼前的家庭生活安排下去。他诚恳地与刘某再三说明困难，请求无论如何要支付他的工资，全额的不行，哪怕是部分的，他也好将家庭生活维持一下。
　　
　　刘某听了，沉默了许久，无法开言。想了想，说：“我今年鬼使神差，承接了这么一个工程，没有办法完成，半拉子扔了，那里只是给的基本工钱，也就给了大家的工资。老婆接到的那点钱，自己没有捂热，都归还了人家。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亏本的工头，借债无门，连老父亲生病也拿不出一分钱。你再怎么说，我也没有办法给你的工资。”
　　
　　可是，老陶总不死心，在年关的那几天，天天到刘某家里要工钱，并且说，没有钱回家，我这个年就无法过了，希望起码能给一些。大年三十这天，已经是午后了，老陶还在“追着”刘某给钱。刘某一家准备吃年饭了，也都说起好话来，老陶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没有钱回家，这个年我无法过！一副不给钱就不走路的样子。
　　
　　千家万户已在欢度春节，在连绵不断的爆竹声中，刘某拨打了110电话。民警赶来时，见了这么尴尬的局面，只好以维护“大局为重”，好言劝慰老陶，无论如何，请回家过一个“太平年”，待过了年后，再让刘某想办法给钱。
　　
　　老陶没有办法，只好听从了劝解“回家过年”。可是，年还没有过完，就找不到刘某的踪影了。一晃间，2012年过了去，2013年又过去了，老梅、老陶的工资还没有要到。那老梅已经说了：我算倒霉，白给刘某干了几个月！而老陶呢？还是在想讨到自己的工资。他能够讨到吗？还真是个未知的谜！
　　
　　农民打工，这工资，真正令人担心。讨要的话，一定要在人多的情况下，才能以“势众”的力量，接到工资；如果自恃有门路而孤行，往往会酿成长久的讨薪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