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旧中国的缩影
呼兰河——旧中国的缩影
《呼兰河传》是著名作家萧红所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作为“30年代文学洛神”,萧红在其人生的最后阶段,以其的童年回忆为引线,写下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偏居东北一偶的呼兰小城的风土人情。可以说呼兰河是漂泊四方的萧红心中的纯净伊甸,萧红凭借着她那成熟的书写笔法,描绘出了一幅多彩的民俗画,也使得《呼兰河传》成为了中国现当代文学文坛上一道不可抹去的风景。
全书共有七个章节,每个章节都有各自的特色。
“严寒把大地给冻裂了。”呼兰小城的冬天可真是冷,人的手被冻裂了,大风雪的夜晚,连房子也会被一同封住。呼兰河是一座并不繁华的小城,人们每天都过着同样的日子,上学的上学,卖豆腐的卖豆腐,时间在呼兰河里仿佛也被冻住,停止了流逝。唯有东二道街上的那个大泥坑稍微弄出了大一点动静,谁家的鸡掉了进去断了气,哪家的马陷了进去出不来,围观的人一层又一层,穿大褂的绅士们打着折扇在旁边站着,打着赤膊的瓦匠、车夫在泥坑里抬着,就这样折腾了一下午,太阳下山了,卖豆腐的又出来吆喝了,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这样的闹剧天天上演的,可没有一个人出来说把大泥坑给填上,填上不就好了,雨天旱年都不怕,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呼兰河除了这些卑琐平凡的实际生活之外,在精神上也有不少的“盛举”: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七月十五孟兰节,河灯是一定要放的,七月十五是个鬼节。死去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缠绵在地下是非常痛苦的,而在这一天若每个鬼托一个河灯,便可以托生。亮通通的河灯沿着河流飘飘荡荡的一路向下,到最后,打过了三更,河沿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河里一个灯也没有了,只剩下天上的一弯月亮,在河上照着。
呼兰河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城,不繁华,很平静。可是萧红却在书中多次提及自己家里的荒凉。“我家是荒凉的。”“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萧红在书中很少言及自己的兄弟姐妹,唯一有记载的是在第三章祖母病重时来家里拜访的二姑母的儿子——兰哥。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恶言恶色、用针扎“我”手指的祖母,家里虽大,“我”却没有在父母亲身上感到一丝的幸福,在家里呆着还不如到后院里和蛐蛐玩耍,还不如到漆黑的储藏室里胡乱探险。“我”的童年是寂寞的,不过,幸好有祖父在。爽朗的祖父,爱笑的祖父,自由自在的每天都很闲的祖父,如同一束阳光,照亮了黑不见底的深家大院,也照亮了“我”的童年,成为了“我”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抹暖色。
“我”家的院子是很大的。除了一连串的七间房子之外,还有六间破房子,三间破草房,三间碾磨房。草房里住着开粉房的人,一下雨屋顶上就长出了蘑菇;碾磨坊里租给了养猪的人,养猪的那厢房里还住着一个拉磨的,磨坊里住着冯歪嘴子。粉房旁边的偏房里还住着一家赶车的,赶车的一家除了跳大神时热闹些,其余时间都是安安静静的。
“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赶车的那家新娶的团圆媳妇哭了整个的秋天;
“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有二伯说的话“我”总是听不懂;
“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磨坊里的冯歪嘴子的老婆刚刚出殡,那个出生不久的小儿子愈发的瘦了,衬得眼睛愈发的大了。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一口气看完整本书,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大泥坑、跳大神、孟兰节、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一连串的事物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不断的分离、组合,难以挥去。
大泥坑子给当地居民带来的福利有两条:得以消遣时间,为吃瘟猪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说辞。可是这泥坑真的就只是一个充斥着泥浆的水坑吗?在我看来,恐怕不仅仅只是这样。看到马儿落入水坑,围观拍手叫好的呼兰河居民,像极了鲁迅先生在《斋藤先生》里写到的围观的中国人,亲眼看着日本人枪毙自己的同胞,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杀死的是一只只很寻常的小猫小狗。这番的麻木不仁,真的是让人心寒。身处外洋的中国人如此,呆在偏僻小城里的中国人亦然。泱泱中国,有多少身处外洋的国人,又有多少的偏僻小城。国人麻木,国家亦麻木。国人愚昧,国家亦愚昧。怪不得当时的中国被戏谑为“东亚病夫”,由这样一些中国人支撑起来的国家,只会喝彩,只会躲闪,又拿什么去打退那些坚船利炮?听说外面又改朝换代了,听说那支军队又攻破了哪个地方,管他呢,咱们这呼兰河还是平静的很。政治是灰色的,天空是灰色的,百姓的生活也是灰色的。那个呼兰河里的王寡妇,一年一年的卖着豆芽菜,独子掉到河里淹死了,从此之后,王寡妇便疯了。可是疯了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得过下去。轰动了一时之后,呼兰小城又恢复了平静。王寡妇也是偶尔会狂哭一场,哭完之后呢,还是要回家吃饭、睡觉、卖豆芽菜。还是平平静静的活着。快到七月十五了吧,还得去河边烧上一盏河灯。
团圆媳妇的死是最震撼我的。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只度过了十二个年头,就这样匆匆的离开了人世间。天天打,日日打,用皮鞭抽,拿烙铁烙,这样的打法,就是铁打的身板,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团圆媳妇病倒了,不请医生来,也不熬汤药,居然天天跳大神,到最后,竟想出了用大缸给团圆媳妇洗澡,而且是当众就洗的主意。这哪是什么主意,这分明就是把团圆媳妇往无底深渊里推的利器!“小团圆媳妇当晚被热水烫了三次,烫一次,昏一次。”读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一丝丝冷意,这个吃人的社会,这个社会,真的是会吃人的啊。
小团圆媳妇在被水烫后的不久离开了人世,终于不用再受到这样百般的折磨,这样非人的待遇,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团圆媳妇生前心心念念着的“回家”终于可以回去了。而她挨打的原因,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不可思议——只因为她是团圆媳妇,只因为团圆媳妇就应该被打,只有打得越多,才能够变得温顺忠良。这又是什么的规定?
杀死团圆媳妇的凶手是她的婆婆,还是那个提出用热水洗澡的人?在我看来,他们都只是执行的刽子手,真正的凶手一直都在幕后主持着一切,那就是整个的封建社会,封建的思想,封建的道德,封建的习俗。因为封建,所以相信鬼神的存在;因为封建,所以看到团圆媳妇不同寻常的举动就会误以为是鬼神附体,并且深信不疑;因为封建,所以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听到东大桥下团圆媳妇鬼魂的啼哭。
寂寞的作家笔下流淌出的是寂寞的作品,而寂寞的作品往往都不会寂寞。薄薄的一本《呼兰河传》,是呼兰河小城的传记,也是旧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影。愚昧、麻木、平庸,那个大泥坑子还是快些补上吧,不然又要有人掉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