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概念作文—穿越记(六)
新概念作文—穿越记(六)
我做个深呼吸,一口气把下面的话全说了出来:“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做的事情根本就没什么是对的首先你不应该看不起我更不应该反对我们交往其次你不应该这么傲慢地对我说话更不应该警告我而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最重要的是你对不起亚宁你根本不知道亚宁想要的快乐是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给她安排人生其实她很喜欢你这个姐姐她只是想和你做普通的姐妹或是挚友而你偏偏却要扮演妈妈的角色还夺走了她自己的生活所以她才会想要离开这里离开你!”亚楠傻了半天没出声,有可能是没完全记清我到底都说了什么。
许久,她才缓缓地答道:“我,我其实只是想让她过得轻松一点,不想让她受我受过的苦,我只是,我只是爱她而已啊……”“但你这种爱让她很累,”脚站麻了,我换了个姿势继续注视亚宁,“你妹妹和你一样都十分要强,但你却强势地夺走了她的所有优势,你为她设计人生,可她却只想过自己的生活,将来过得是好是坏她根本不在乎。她是肯吃苦的人,也是坚强的人,她想要自己成长,想要让你这个做姐姐的在一旁注视她,鼓励她,赞扬她,而不是像老妈一样不停地走在前面引导她。就算你有你自己的成功,但你也没有资格干涉任何人尤其是你妹妹的生活。”“我……”亚楠说不出话。我挠着脑袋,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父母忙于工作,从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
孤独,寂寞,恐惧,无助……“姐妹什么的……就应该好好珍惜这份关系啊,做好你分内的事,用你这个姐姐的身份去爱她不是很好吗?强行改变,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失去。”“……”沉默,“……抱歉。”“没必要向我道歉,留给亚宁那个笨蛋吧。我们现在正坐着中国最慢的绿色皮火车前往内蒙,如果你想通了,就过来找我们……”我又换了个姿势,猛然间,看到一猥琐大叔把手伸向亚宁腰间的钱包,“哎,你妹妹好像出事了……”我挂掉电话急忙进去,没注意到手机没被放好,掉到下面卧轨了。“喂,什么?喂!你说什么!”亚楠只得到忙音。打过去,不通。打给秘书长:“秘书长吗?赶快给我准备去内蒙的车票……不不不,要机票!快!什么,没有?那就要飞机!对,赶快去给我买架飞机,立刻,马上!”赵三小姐文/姜羽桐。赵三小姐从檐廊下转出来,见得厅堂上坐了两个人,手里捧着茶杯欠了身子在说什么。哥哥赵明禹翘着腿,右手食指间夹着燃尽的烟蒂浑然不知。他对过坐着的男子左手按在膝盖上,右手指弯曲成节叩着梨花木桌,“咔嗒,咔嗒……”这人侧着脸,一道微暗的光从他耳际顺下来,恰到好处的线条勾勒出硬挺的轮廓。没有胡须。“芷柔,你要去哪儿?”哥哥叫住了她。“你管呢。”三小姐低“哼”一声,立在檐廊下看他,满含玩味的神色盯着赵明禹。“我不管,我哪里敢管你。”赵明禹把烟头按到烟缸里,青灰色的烟倔强地扬上去,把日光混杂成暧昧不清的色调。三小姐笑嘻嘻地转到赵明禹背后,用红蔻丹汁水染就的十指搭在哥哥肩头按捏着,声音里注满了戏谑的语气:“陪你的顾大小姐去。”明禹侧过身子,摆摆手,“去去去,你何苦又招了她来。”三小姐只是嬉笑着不接话茬,又把胳膊环了哥哥的脖子耳语几句,眼睛里却打量着那个端坐的男子。周世澜离得远,听不大清他们兄妹俩说些什么,只是端着青花瓷杯吹着茶叶。他低着眉,把脸投到水里找影子。这时侯,一只褐色的燕子从廊角里偏进来,没头没脑地扎到屋子里满世界地扑腾。周世澜吃了一惊,手往回收时茶水泼湿了袍子,伸着湿淋淋的手尴尬着。三小姐抿了唇边咯咯笑将起来,从手包里抽出张纸抛给周世澜。
燕子兜兜转转擦过窗边栽的玉兰飞了出去,抬头望见白白的云,藏在云后的光。周世澜忙不迭地擦拭袍子,故作凶相地把目光朝笑个不停的三小姐戳过去。三小姐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自顾地向外头望去,拈了一枚蜜饯放到唇上。眉角却弯弯笑开。王伯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少爷,顾小姐来了。”赵明禹头也不抬,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声。三小姐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王伯,顾大小姐是找我来着,可没准儿也是来看我哥的。”日光卧在庭院里,点缀了满树的光,哗啦啦地摇曳着枝头的温暖。三小姐乌黑的发搭在肩头,被太阳染成了橘黄色,起起落落。赵明禹转过头,亟亟地叮嘱几句:“芷柔,早点回来,别在外头疯。”三小姐清清脆脆的一句从街上吹过来——“要你管!”这年春天来得迟了。燕子筑了巢,天还那么冷凛凛的不见暖。赵三小姐看了几场电影,稀里糊涂丢了几场眼泪,又欢天喜地地沿了上海的巷弄小街胡逛着。她还不曾有爱情,也就没有束缚,那根无形的锁链还来不及把她扯住,她便迈着穿了红舞鞋的脚轻快地跳到这世界上去,独自地快乐下去。她不和母亲哥哥住一起,一个人搬出去,在江畔的欧式建筑群里租了房子。偶尔回来住几天,但从没超过半个月的。顾家小姐是哥哥打小的玩伴,两人绕床弄青梅自小家人便许了亲。赵明禹当然也是有感情的,他只是不喜欢这做不得主的婚姻。他是个松散惯了的人,受不得拘束,这倒和三小姐如出一辙。
这几日婚期将近,赵明禹倒也是满心欢喜地去筹备了,没少被三小姐笑弄。这天从百货楼里出来,赵三小姐遇着一个问她路的外国人。是了,蓝眼睛,黄头发,分不清平仄的语调。这有什么呢,外国人可不稀奇,三小姐这样想。她把她学到的单词连起来摆布给外国人听,那人留着大胡子,点点头向她鞠了一躬:“Miss,godIwishyougoodluck!”三小姐恍惚着没听懂,只是听见句子里的“goodluck”,她也便含了笑,把“thanks”送给人家。三小姐是喜欢这样的生活的。她坐在公园里的长凳上,观望着湖心里的乌篷船荡漾开来的水纹。天上的白云里飞着鸟儿,湖岸旁的枞树长势极好,团团青碧的树影投在湖面上像是丛丛春草,绿绿油油的。她想着那些成双结对的人儿,仿佛如果一个人的话,自己便不会老去,便可以永远地在阳光下年轻着。赵明禹是五月份成婚的。办的是西式婚礼,在圣彻斯特教堂里他挽了顾玉茹的手走向神父,回答了愿意。三小姐坐在前排看着哥哥的白色礼服,教堂里的钟声回荡在圆顶屋下,彩绘玻璃散着琉璃的光显得十分神圣。婚宴在永泰居。三小姐望见那个男子站在角落里擎着杯和人说话,她想了想,没能记起这人的名字。也许哥哥那天就没提。她坐在朋友身旁闲聊。楼层里哄哄嚷嚷,人来人往,服务员推着餐车从人潮中挤出去,再挤进来。客人频频举杯,赵明禹按着顺序一并地走下去。三小姐有些醉了,想来是刚才多喝了几杯。麻麻辣辣的,心里翻腾起来。她和同桌的人告了罪,亟亟地起身出去,抓着阑干吸吐着气,使脑袋里的晕胀一并吐出去。酒家临着河建的,阑干下青青的浮萍覆着河水,风吹到这里就伏下去从对过的屋檐下掠过。隔扇门被“呼啦”地推开,一人低着头跑到阳台上来。三小姐望着他,他也打量着三小姐,两人愣了愣之后又笑起来。三小姐盯着他的西装看,觉得这使得他的线条更加的硬了,仿佛全身上下除了那眉毛再没了柔软的地方。周世澜被她瞧得不自然起来,低头在衣服上扫扫,然后拉起衣襟笑笑说:“这回可再没湿了。”三小姐一怔,记起那日的事儿来。没想到他倒还记得,是记得自己嘲笑他吗,还是尖刻?这人怎的这般小气。她敷衍地笑笑,胸腔里火辣辣地没有力气,只能倚了绿阑干缓缓地蹲下去,把脑袋托在腿上定定神。
他似乎瞧出不对来,“女孩子家怎么喝这么多,你等着。”他撂下句话便匆匆返了大厅,只余下头晕脑胀的三小姐在那儿发狠地嘟囔“要你管!”阳台里搭了木头架子,牵了紫藤花下来,晒着半壁的暖色斜阳。少顷,周世澜捧着碗水小心地走进来,想来是怕溅出来。赵三小姐蹲着,他也便蹲下来把水递过去。三小姐酸软地接了过去,碗中的清水齐全地倒映了黄昏的颜色,黄灿灿的霞色平铺在瓷碗四周,水心浮着一枚鸡蛋黄似的光被震碎了。“谢谢。”“你要再醉了酒,可看再有谁送你回来。”赵明禹把一杯牛奶递给三小姐。身旁顾玉茹替他片了面包,放到他们兄妹的碟中。“哥,你再说,再说我可回去了。”三小姐把两枚核桃拈在手里打转,又翻过身子寻小锤子。“早晚把你嫁出去!”赵明禹从抽屉里翻出锤子来,又一把从妹妹芷柔手里夺过核桃,“我来。”他便“吧嗒吧嗒”砸起核桃来,硬硬的壳儿被敲碎,摊了一桌。芷柔捧着她的杯子,跑过去把无线电拧开,好听的男广播声音响起来。芷柔踩着油棕色地板折回来,把哥哥手心的核桃仁儿一枚枚扔进牛奶里,捂着杯子听广播。
她实在恼她自己。恼她那日的失态,指不定多少的张皇被周世澜瞧了去。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周世澜。他许是小气的,又被自己没心没肺地笑过。这样想来想去,赵三小姐心里实实的不舒服起来,似乎梗了刺,不拔掉不舒畅;又像是巴巴地递了把柄给周世澜,使自己在他面前再不能直起来,只得低低地垂下眉去。幸好的是,今后再没有理由私下里碰面了,三小姐暗暗地想,总没得这样巧的事来。屋子外的麻雀吵闹不休,从这头扎到那头,转眼的工夫又停在电线上点点脑袋了。芷柔被日光暖着,抿了嘴儿悄悄地笑,像是睡在阳光的梦里。上海的冬天湿冷,来过几场雨,夹着风便使人恨不能缩到毛绒大衣里。赵三小姐出了报社的门,一股风吹到她脸上像是把锉子,把她一刀刀打磨平了,冷得没了知觉。三个男孩子前后簇拥着跑过去,哈散的湿润热气把冷蓝色的上海隔离在三小姐面前,令她看不真切。她一步步缓缓地下了台阶,街面上黏了层薄薄的被冻了的冰。四下里飘着雪,一点点落在发髻里被温度化开,渗进皮肤里,又红红地暖和起来。芷柔打着水绿纸伞,披着黑色小衫小心地往街口去。一辆马车“得得”地从她面前跑过,隔着车窗使她想起那里的暖,也令她愈发痛恨起寒冷来。雪花轻轻沾湿了她的伞,她握着伞柄,眼睛望见柳青色儿的筋络上一片白。天空也是白的,这越发使马路没完没了地塌陷下去,连带着尽头也是无尽的了。小街两侧是低低的房子,挂着东洋女人的画,从某栋阁楼上还扬出李香兰《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声音,片刻之后,三小姐似乎可以听见那“吧嗒”一下,又转为《夜来香》了。她只是走着,上她的电车,回她的小屋里去。然而,她倏倏地住了脚,忙收了伞躲入石阑柱子下了。
三小姐懊苦不迭,恨恨地跺起脚来。白色的小皮鞋在雪地里淌了半晌也泥迹斑驳了。周世澜靠在小铺凳上吃馄饨,狭长的石板街上那么一把黄油大伞遮住了风雪,悬了一盏还未点上的油灯。做生意的是个白胡子老头,坐在周世澜对面和他说什么,两人似乎挺投缘,聊得挺热腾。暂时没有动身的意思。芷柔靠在墙边上,抬起手腕迎着亮光望了望表,愈发急起来。这末班电车过了点就要走了,又是雪天里。三小姐咬咬下唇一头钻到雪天里去,伞沿打得极低,刚刚遮了脸,使他认不出她来。“芷柔小姐。”赵三小姐后背一僵,只觉头皮发麻,她索性又快了几步。“芷柔小姐!”周世澜亟亟追上来,身后的脚步声闷闷的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世澜绕到她面前,“哈哈,当真是你。”“呀!是周先生,真是巧。”赵三小姐笑嘻嘻地看着周世澜,他的眉,他的发都被点染成了白色,在白寥寥的天光下使他兀自地显露出来。似乎周遭的建筑都被远远地平推开去成为背景,只徒留了一个他在她面前笑着叫她的名字。周世澜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深有意味地打量着三小姐。似乎告诉赵三小姐——你明明在躲着我不是?什么是好巧,偏偏是你在躲。三小姐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也更添数分羞怒,她匆匆留下一句“再见”就迈开脚去。周世澜跟在她后头,眉梢里漾着深味一切的味道。这让三小姐更加不舒服起来,你凭什么这样跟着我,就因为被你握了“把柄”在手,我便该迁就于你,处处小心了吗。你也太自负了,我可不是这样的女子!想到这里来,赵三小姐也不回头。
她知道周世澜跟在她背后,可她就是不去理睬他,使他自己无趣起来。三小姐赶上了电车,拉着扶手登上去,车板上滑,周世澜跟在背后托着她的胳膊送了她一把。芷柔踉踉跄跄艰难地跑到后头坐下去,扭转过头去看风景,周世澜坐在她前头双臂抱着不知在想什么。在这静静洒满了太阳色的长街上,暖橘色的光迎着行人的脸庞亮了起来。远处教堂里的钟声匍匐在云层下,敲出忏悔的音。到了站,三小姐就下去了。周世澜偏偏还跟在后头。她转过脸去,“你还跟着我干什么?你就没有要做的事?”周世澜讪讪地笑笑,隔了层风雪的眼睛里满是无辜的色,“你不回赵公馆的吗?我以为你回去的。我随父亲来这里办事的,不认得路。”“关我什么事。”芷柔乐了起来,像是解了气,随即转过身往前走,不理会神色无奈的世澜。她翘起嘴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右侧扫去,周世澜亦步亦趋地随在她后,只是央求她。“芷柔小姐,拜托你写个地址给我,我好回去。”周世澜在背后叫着。
三小姐想起他的侧脸,那线条极硬的轮廓,那么现在是不是都顺眉顺目了呢。她想笑起来,又极不容易地忍下了。周世澜这人毕竟还不错,那日盛了水与她,又送她回了公馆,这让三小姐不再忍心去捉弄他。“喏,这不是?”三小姐扯住周世澜的手,用圆珠笔写下漂亮的字告诉他方向,“我可是看在我哥哥的份儿上才告诉你的。”三小姐扬着眉毛,冻红的小鼻子挺起来,满是不可一世的味道。“哈哈,好好好,算是我承了明禹的情,谢谢啦芷柔小姐。”说罢,周世澜极有风度地退后一步,除下帽子微鞠一躬,“谢谢您,我尊贵的小姐。”周世澜丰富的表情逗笑了三小姐,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小手捂着嘴儿嘻嘻笑起来:“你这人,花样可真多!”周世澜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望着芷柔小姐。她涂了粉唇,那双喜欢刺探人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上头弯弯的两条黛青画眉柔柔弱弱地贴着皮肤,像柳芽儿。她茸茸的小耳朵竟使得他差点控制不住想碰一碰。已经黄昏时候,夕阳在地平线上埋下伏笔,空中有干净的云。沿江的街灯断断续续亮起来,从带了弧度的视界的尽头蔓延过来;然而太阳还没有沉下去,照着归渡的帆,给青烟色的上海笼上了祥和的色调。周世澜将西装脱下来,不由分说披在赵三小姐单薄的肩头,三小姐被吓得“呀”了声,想脱下来给他时,周世澜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在远处朝她挥挥手,说再见。周世澜的身子变得小起来,在青苍空莽的雪地里越跑越小,变成一个点消失在那座大厦下。三小姐拉拢西装的襟,两只手自然地松垂在大大的衣服里,里面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