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微小的尘埃
我们都是微小的尘埃
每个人都来自偶然,却注定是尘世的一粒细微尘土,在风中漂浮不定。也许会被吹上明丽的天空,同时也会飘落深遂的低谷。在哭声中来,又在哭声中去,但最终归宿都是脚下的大地。
虎年春节的第八天,他一个人垂垂老去,悄悄地走了,平静而安详,静静地,缓缓地尘埃落定。
他原先在国家银行做事,听说与一个邻村女子关系牵扯不清,也难怪,据说他和妻子是旧社会包办婚姻,再加上邻村女子二十几岁时就守了寡,她与他因为多次业务往来,一来二去,相互动了心,以至于后来他因此事而丢掉饭碗。
妻子知道了,也不吵,也不闹,带着一双儿女,静静地过日子,有人私下问妻子,肚量咋就那么大?妻子一笑: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我的夫。一个女人所能体现的大度和气量都被她发挥到极致。缘此,他心中心或许是感恩戴德,或许是惭疚有加,此后,虽也与邻村女子藕断丝连,瓜葛不清,但是行为略有收敛。
来是偶然的,去就是必然的。造物主怕世界太冷静寂寞,就发明了尘世轮回,衍生下一代,同时又怕地球承受不起了人满为患,又制造了人类的死亡。
妻子因为一次小小的感冒去医院挂水,青霉素过敏,口吐白沫,一分钟不到,就在她女儿眼皮底下离开了人世,那年也才五十出头。
一定的时候,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他与邻村女子终于结伴,自此,两枚飘泊的浮萍终于萍聚到一起。
即使这时候生命之树已是无花空折枝了。
再后来,海边一个僻静乡村的田埂上,薄暮中,晚霞下,多了两个双憩双栖的身影,他和邻村女子成了养猪度日的大户,电视台报纸纷纷报道他们二老在垂暮之年还在创造财富,为社会作贡献。
两人起早贪黑,不怕吃苦,多年下来倒也真积聚了不少的银钱。
渐渐地,他们都老了,老得行动迟缓,思维不清,但终日形影不离,人们都说老枝发新芽了。
一日,他骑车驮着邻村女子,这时该改叫老妪了,到镇上去办事,事件办完往回赶,途中有一小坎下车,再上车,他竟然忘记后面未上车的老妪,径直回家了,任凭那老妪在后面手舞足蹈,怎样的叫嚷,他头也不回,径自向前。
到了家中,他发现老妪丢了,拍拍自己的头,沿途返回寻去。
此刻,对于凡人的他们来说,心中即使心中再有爱,但也终究敌不过老去的时光,岁月让一切模糊苍老,他们拿什么保证他们所说的不死爱情。
生活都难以自理,养猪是不可能的了,他和邻村女子终于被各自子女强行分拆开,带回家养老,他们身上所有的钱财也被子女们搜刮一空,自由从此与他们无缘。
想起有那么一种鸟儿,一生只歌唱一次。这种鸟一辈子都在寻找一根最漂亮、最坚硬的荆棘,一旦找到了,就将身子扑向荆棘,让它穿透胸膛,然后放声歌唱,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那是一种生命的绝唱。
还有一种爱即使是飞蛾扑火,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他三番五次偷着跑了出去,去看看他的猪场,然后想去看看邻村女子,但老妪的子女们不让见。
不为别的,只为见上一面,就是很难,难如登天。有时,一路上驾车,一路上翻车,时常跌得鼻青眼肿,被儿子带回。儿子索性强生拆掉他在海边的房子,他竟然告状到派出所,派出所又是调查,又是录口供,搜集其子忤逆不孝的证据,儿子费了好多口舌,求哥拜姐才将事件平息。
他的身体每况日下,最终老得腿已不能行动了。
一日,儿媳去送饭,不见了他,全家出动,终于在一块水田里找到浑身泥污的他,谁都知道,他的心中放不下邻家女子啊。
不过,致死他也没见着她心中的那个女人。
再一次感到悲哀,为这个尘世。他就是我的大爷爷,曾经舞动在阳光里,最终归于尘土,渐渐地不被人所记起,偶尔活在不知谁的梦里,悲哀得自己连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