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塘碧水塘
清水塘碧水塘
山高水也高。崇山峻岭的沟沟壑壑,都流淌着清澈纯净的溪水。老家屋子东头一条小河汇集了蜿蜒山脉的泉水,带着山的刚毅和水的柔情,轻缓地流入屋前的一碧水塘,经年不息。
入口处,轻起涟漪,一圈圈微波成半圆,荡漾到塘心,融入整个水塘,再也不见踪影。水塘不大,绕塘一周,也不过五分来钟。水碧而透亮,清澈可视泥沙。水塘里活跃着野生的鱼虾、泥鳅和黄鳝,天气闷热之时,总见这里冒个泡,那里泛条泥鳅,给平静的水面平添许多活力和生机。
水塘边,熙熙攘攘,是乡下亲邻们的乐园。邻里之间洗洗刷刷,三姑六婆家长里短,十里之外、百里之内的消息汇集在水塘边,跟着椎棒、随着篮子或提桶拎进各家各户。
而一帮孩子们则在水边捉鱼摸虾,或用碎瓦块比着谁的水漂打得远、打得飘逸。那些孩子中也有我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是我年少之初的清水塘、碧水塘,是我少年时快乐的摇篮,是经久唱着的摇篮曲。现在,回到老家,总会在水塘岸边伫立良久,寻觅着那久远了的袅袅之音和那帮跳跃而灵动的音符;时不时寻得一瓣旧瓦块或薄石片,贴着水面打漂,除了细微的水声和些许水花,我实在找不回那久逝的一池欢乐,更搅不起沉在水底那遥远而犹新的童趣。倒是多了人生不过水上漂的中年况味。
人生不过水上漂,(心灵驿站 www.fox2008.cn)心底陡然就生出这样的感触,不是轻盈,而是沉重。人生长恨水长东,就像一块平滑的瓦片,在生活的水面,转瞬落底。
风吹水塘,微波荡漾,似轻吟的唐诗宋词,更像村言俚语,传接着古往今来的熙熙攘攘。
因淤泥而缩至近千平方米的水塘边已沉寂了千古回荡的棒槌声、说笑声,再也不现孩童追闹的身影。只有那水仍碧绿悠悠,鱼儿仍遨游水底,水黾仍跳跃水面,靠岸生长的那几根芦苇仍立在水中,随风摇曳……老农均已老矣,老太都已仙去,当年的新媳妇坐在上辈人磨光的那些石条上,拢着花白稀疏的头发,浑浊的眼光木然地洒在塘面,抱着牙牙学语的孙子,唱着几世几代流传的儿歌:水悠悠呀泪长长,母疼儿来儿孝娘。
经年不息的山泉比往年小了许多,成了一涓细流,溜进水塘,水塘也浅了许多,露出被水浸泡得黑黑的一截石坝,彰显着水塘的古朴悠久。水虽碧绿,却少了昔日的热闹;人虽往往,却听不到乡间新闻;儿童虽多,却远离水塘,窝在爹奶的怀抱中渐失童趣。只有微风吹着水面,起着涟漪,召唤着山样的厚重,摇曳着秀水的温情……
如今,只有隔壁邻居家的水牛依然夏卧池塘,冬饮碧水,给水塘那么一丝激荡。泥鳅和小鱼耐不住寂寞,时不时冒出几个水泡,三五只水黾在水面上跳来滑去,维系着水塘那片生机。水塘变了,这是自然规律,还是时代造化?
现在时令已入夏,水塘比春天丰盈了一些,水清而碧绿,漾着微波。只是水牛不再,当年洗衣的村姑,那些引水的农人,都已走远,仿佛过去的一切没有发生过。只有我独立塘边,迎风而立,找寻着失落的自我。
清水塘,碧水塘,让我“一梦至今,临风怅伫”。
好久不怅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