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花鱼
谷花鱼
秋天是捉谷花鱼的季节,再次回到家乡,再次走进田野,看到金黄的稻谷在风中摇曳,稻香阵阵飘来,偶尔有秧鸡在一望无际的稻田里飞起,落向不远处。不久之后,稻田里便会传来一阵阵水鸟的叫声,如果叫声高亢中透着躁动,那么一定是雄鸟在寻找伴侣,如果叫声低沉而不失炫耀,那一定是雌鸟在生蛋,雄鸟和雌鸟交替着奏响了田园交响曲。
夕阳映照下的稻田,表面看上去一片祥和与宁静,实际在茫茫稻谷的掩蔽下,很多水鸟和水生动物在下边自由自在地活动着。此时,正是谷子扬穗的季节,谷花掉落到稻田里,被水里的鱼儿捡食,喂肥了无数的鱼儿,家乡人把这个时节稻田里的鱼叫“谷花鱼”,谷花鱼个头小,但味道特别鲜美,乡亲们喜欢捉,也喜欢吃。
童年时捉谷花鱼的记忆,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当谷穗谦虚地低下沉重的头颅时,秋天已呈现金黄色,此时,家乡不会再下太大的雨了,河里也不再涨洪水,因此,不论是河里,还是沟里都没有太多的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鱼了。而在一望无际的确稻田里却躲藏着无数的谷花鱼,谷花鱼是对这个季节,生长在稻田里的鱼类的统称,指的并不是那一种鱼,但在家乡这个地方,最多的谷花鱼是一种身长一寸左右的鲫鱼,所以乡亲们指的谷花鱼,多数便是这种小小的鲫鱼。当然,稻田里还有跟小鲫鱼差不多大小的“尖嘴鱼”、“油嘟噜”和“鳅鱼”等,它们的味道比小鲫鱼还要美,可惜数量少,大约也就是小鲫鱼的十分之一二。
那个时代捉谷花鱼不是一件难事,我七八岁的年纪就开始捉鱼,而且每出去一次,都能收获让全家吃一天的谷花鱼。当晴朗的夜晚,我们小伙伴相约着带上小小的“竹壕子”,趁人们撤稻田里的水之际,把“竹壕子”放在撤水口,用泥巴压住,让水从“竹壕子”的空隙流过,鱼却留在了“竹壕子”里。“竹壕子”是一种家乡人用竹条编成的一个只有七八寸长的捕鱼工具,头大尾小的形状,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洞,鱼一旦从洞口游进“竹壕子”的“肚子”里去后,便不能再从洞口钻出来,只等人们从堵住的“壕屁股”里放出来,到进“鱼笆箩”里,最终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在长长的稻田田埂上,开着许许多多撤水的口子,每个口子里都“下”着一只“竹壕子”,我们五六个伙伴在夜里守在田埂上,约半个小时便从头到尾一只接一只把“竹壕子”里的谷花鱼到进“鱼笆箩”里,再把“竹壕子”下好,如此往返,大约在半夜时分,每个人都能分到满满的一“鱼笆箩”谷花鱼,提回家到在盆里,有大半脸盆的样子,够一家人吃上两三天了。每到“下谷花鱼”的季节,走在村子的巷道里,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能闻到煎鱼的香味。
想起那种香味,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好在旁边没人。往四周看了一圈,我才发觉在这广袤的田野里,除了我,没有别的人,更不用说用“竹壕子”捕鱼的人了。
距童年时捕“谷花鱼”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这时段时间的慢长,长得足够让现在的小孩不知“谷花鱼”和“竹壕子”是何物了,别说用“竹壕子”来捕鱼了。想到这里,我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在感叹岁月流逝太快的同时,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
仔细算来,我离开村子在外打拼已二十多年了,难怪农村有了这么多的变化。我不知道在这无垠的稻田里还有没有“谷花鱼”?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保留了那些关于“谷花鱼”的记忆,而且能在稻谷扬花的季节回到乡村,想一些童年的往事,仅这一点,比现在去捉“谷花鱼”还叫我兴奋。
夕阳隐去,黄昏降临,坝子四周的群山渐渐隐藏进黑暗里,我看到村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于是,我告别了稻田里那些水鸟的叫声,往村子走去。在半路上,我遇到了几个捕鱼的人,虽然他们背着的是用电的“捕鱼器”,但我心里依然很高兴,因为他们的出现,至少能够证明在家乡的田野里还是有鱼存在的。如果能再用“竹壕子”,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谷花鱼”,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鱼的生存与否,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一个地方环境的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