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飞雨又清明

作者:谢开成 字数:5232 阅读:110 更新时间:2016/06/09

飞花飞雨又清明

题记:
  
  我感到心中的泪水开始滴落
  
  那一天我坐在雪峰下,望着天空湛蓝
  
  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到遥远的雪山
  
  就像以往的岁月中不知道为什么
  
  会去到其他地方……
  
                                               ----杜涯《无限》
  
  老院子
  
  清明前,已是天清地明。
  
  清明雨,如期而至,纷纷飘飞,在中国南方许多乡村布下雨幕。
  
  从古而今,雨幕中,多少女子凄惶,多人才子断肠,多少故事在烟雨中缘起缘灭。
  
  梨花年年开,梨花满城飞。
  
  古人说“梨花风起正清明”,可今年梨花早就不见了踪影。零三年的清明节,好像比从前晚了些,也许是去年闰了一个月吧。大德镇九岭村和铁桥亿世村的梨树,都早已是叶片葱葱,一片鹅黄嫩绿。
  
  甚至在镇安镇芭蕉村的一个老院子前,一树的杏果儿,青青的,藏在青绿透明的叶片中。杏花,也不知道是在哪一夜春风里飘落的,偶尔在树下的毛石上,可见花瓣融化后的印迹。
  
  纯白的花瓣融化,就象是一段爱情,随着时光慢慢流逝。一路走着的两个人,牵着手,唱着,走着,走着,后来不知何时就分开了,再回头时,乡村的路上,已空无一人。
  
  那一天,在镇安的乡村,我看见那老院子,跟我儿时的老院子一模一样,那是典型的川东三合院民居。有正屋,有两厢,有宽阔的屋檐,和那屋檐下的街沿。小时候,孩子们在街沿上避雨,嘻戏,弹珠子,捉迷藏,从东家躲到西家,从桃屋溜到后施沿,桃屋就是正屋,后施沿就是后屋,这些母语,有时候自己都忘记了,只有看见这老院子,才想起来。
  
  我的老院子如今早已经不在了。它原来坐北朝南,正屋有一个大门,两个耳门,住着三家人,都性曾;左右两个拐角有两个门,住着两家人,一家性谢,一家性黄;两边厢房各有两个门,住着曹、李、张、刘四家。那院子一共住着九家人。
  
  老院子的墙上大多挂着簸箕、篼笠、蓑衣、草帽,墙脚放着挖锄、铲、犁头、铁耙等等农具,街沿上有磨子、风车。大多老院子都是大瓦屋,长长的屋顶下,住着老百姓,每当春雨来临,瓦屋的屋檐都会哗哗地流下雨柱,媳妇和婆婆们会在雨中冲洗物什,打理一家人的生计,在苦难中生活。
  
  每年春天,燕子会准时回来,在每家屋檐下衔来新泥,我不知道她们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多少的院落,坐落在中国南方的烟雨中,她们怎么能准确找到旧巢?并且有的燕子是在春雨里回来的,两个尾巴象剪刀一样,把春天的雨丝剪断,把春天的雨幕剪开,从雨幕里轻盈地飞出来,亲切欢快地飞回。乡村的人从来不会驱赶她们,儿童和老人们都会开心地看她们飞进飞出,在春天里忙碌,每当这时,农人们都会挽起裤腿,背起犁铧,牵起水牛,把一塝塝梯田翻开、耕耘,灌满水,映照出清澈的蓝天。
  
  在我的老院子旁边是一个水塘,比刘帅那个水塘大一些,也是我们儿时摸螺丝捣烂后放在撮箕里安鱼的地方,安鱼就是捕鱼,那些麻鱼儿花花儿,被我们烧来吃,津津有味,比现在的烤鱼不知要强多少倍。
  
  在我的老院子的前面,也有果树,只不过不是杏树,而是几株李子树。每当春天来临,李子花准时地开,雪白中带一些绿意,煞是好看,在夏天来临之季,李子就被儿童们采摘,酸酸的吃在嘴巴里。
  
  如今,李子花还在,院子早已不在,九十年代九家人有两家分开起屋,搬出去单独住。后来,年轻人全部跑出去了,有的再没有回来住,到前年,已有八家进了城,如今的老院子,已经拆了旧屋,还剩下一家人在那里,守着土地。
  
  那一天,在镇安镇的乡村里,我仿佛回到故乡。清明来了,我想,我应该回去看看了。
  
  一路桐花
  
  清明节,开车回故乡,早上出发时候,卖了两束白色和黄色的菊花。
  
  天空的白色云层后面,太阳亮晃晃的光,时而穿过厚厚的云层,时而隐藏在云层后面。云层下面是一些积雨云,不断的聚集又分散,乌云时浓时淡,极象水墨,在天空变换着,象是有人在作中国画。有万马奔腾,有丝丝愁绪,有层层叠嶂,有墨梅初放,时而浓墨重彩,时而轻描淡写。有的云和半山腰上升腾起来的雾连在一起,把山头藏在了云雾之中。有的云雾在大山之间飘来飘去,把山抹成一段一段的。
  
  云蒸霞蔚,空气中弥漫着雨意。
  
  一路上,看远山清晰,从深黛渐近,转为青绿。而青绿的山上,绿色的层次不同,有深绿,那是松柏,有嫩绿,那是一些杂树,而更多的是那些落叶灌木,长出了鹅黄的叶片,这些绿,象是水彩一样把大山侵染。
  
  而嫩绿之间,有一片片荆棘开出白色的细碎的花,还有那些女贞子,也是白色的细碎的花,和着那些鹅黄细碎的叶,在山上时隐时现,有馥郁的香气,就飘了过来,如果你寻觅而去,找到她们,心都会醉,我几次停车,想采摘几支,可它们要么在悬崖之上,要么在密林之中,无法接近。
  
  桐花,是在半路上出现的,开始时一树一树的桐子花凋落在树下。落了的桐花,铺了一地。我停车驻足,俯身拾花,那些白色的花朵中间是红色的脉络,象是花的血管,桐子花瓣不比李子花瓣那么柔嫩,可花蕊也一样让人心惊,黄色的花蕊,仿佛述说着爱与生命的秘密。花们在地上却一点都不曾忧伤,仿佛她们知道,会有满树的桐子果儿,在她们凋落后,会长出来。
  
  抬头望,看桐子硕大的叶片,透明的,不久它们就会长得厚实,遮天蔽日,玉米熟时,可以包玉米粑粑。偶尔一阵风过,桐子花又再飘落下来,打在我头上,打在我身上。
  
  今年的季节怎么这么早,桐子花都开始谢了?
  
  从低山向上,渐渐的,一路桐花,在山坡上盛开,那是交响乐的盛宴,满山满坡的桐子花,演绎着季节的乐章。
  
  而多少高大的桐子树,开出的花,让人惊叹,蓬勃鲜艳的花,是对春天的表白,不是低头含羞,她们是那么恣意,那么火热,她们敢爱敢恨,仿佛不说出心中的爱,就枉活一生。(心灵驿站 www.fox2008.cn)她们的话语,也不是那么优美,她们的香气,也不是那么迷人,她们的风姿,也不是那么多彩,但是她们说出满树的花朵,说出满山的花朵,你不得不震撼,这就是春天,这就是春天的树对春天的爱。
  
  一路桐花,一路歌。
  
  如今萧条的农村,也只有这桐子花开的时候,大地上才生机勃勃。一路上,下城的车里坐着一些的老同学,似乎面目熟悉,可眼神却是那么陌生。乡村里,也没有鸡鸣狗吠,安静得只听见一些布谷鸟在鸣叫,从这片山,叫到那片山,把大山叫的很深,很远,却又很近。
  
  我家的桐子树,只剩下几株,在乡村里开着花,桐子如今没有人去采,也不再剥壳、晒干、送去榨油,也不再变成钱,送儿时的孩童们去读书。
  
  而这农历二月,是荒月,没有吃的,曾经饿死多少人,爷爷、奶奶熬粥喂养我,直到我长大。
  
  我点香,跪拜爷爷、奶奶,清香缭绕,祖先就在天空。抬头望,雨,就在这时,下来起来,打在我的身上,也湿了我的眼。
  
  串串槐花
  
  老家的干爷如今也已经七十多岁了,还在小耳湾里点包谷,看我回来,欢喜地跑来,摆些家常,看我要走,赶忙从家里提出一口袋鸭蛋,说,自己下的,自己下的,城里买不到,城里买不到。
  
  干爷瘦小,但身体还健康,只是干娘又去集镇上输液去了,她是老病号。干爷问我,老家这一段土路听说要硬化,问我是否能找国家支持一下?
  
  我无言以对,如果国家支持,我定当欢喜。坎上表婶屋里,前几天出了事,儿子开车撞死了一个儿童,赔了十八万,听她摆,亲戚朋友东借西借才了完。她说,搞忘了怎么没有想起来找我帮忙,又摇着头说,各是一行,各是一行,也不敢来麻烦你。
  
  我再次无言以对。我是我们队在县里工作的唯一一个,他们的愿望和困难,我都无能为力。
  
  看那些荒芜的土地,这个时候,应是桑叶肥嫩,蚕花儿出来了,田野里也应是蝌蚪成群、泥鳅摆尾、秧苗下田了,可现在,一条水牛,在荒芜的的稻田里,静静地站立,久久不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只乌鸦,落在它的背上,它也没有动一下。
  
  布谷声声,叫得空洞。映山红,偶尔在路边开出来,一朵,两朵。紫色菖蒲花,成片开在水塘边,有着神秘的氛围。
  
  故乡,没有见到一个年轻人,隔村在建“美丽乡村”,崭新的房屋在乡村也显得寂静,并没有那么热闹,陈旧的乡村旧房屋,还有许多,老人和孩子们都还在那些旧房子里生活着,直到儿童读书,去镇上或城里租房。
  
  今年清明时节的雨,下得急促。先是厚厚的白云笼盖着天空,头顶上一团团青墨色乌云飘来飘去,一阵阵雨就嘻嘻哗哗地下来,没有来得及避雨的人们,就被撂在了雨中,凄凄惶惶的。
  
  回程的路,在雨中,槐花开了。
  
  槐花应该是在五月开的,今年也提前了,这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儿时叫阳雀花,有着浓郁的香气。我撑伞,仰望她们,她们像是一群小姑娘,嘻嘻的笑着,簇拥着,穿着绿色圆点白衬衣,系着蝴蝶节,晶莹的雨水,从她们的脸庞上流下来。
  
  槐花的纯白里,有着淡绿的花蒂,这花朵的白与绿,和着一串串的白花与一树一树的绿叶,在公路两边,正开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今年,槐花开得这么早。
  
  儿时,月光,槐花树下,那一场青春的梦。梦里的主角,曾是那么的亲切,一路的槐花,一路的欢笑,如今,人海茫茫,音信了了。
  
  傍晚,我站在湖边,看雨中的远山,清江河两岸,大山清晰,一座座静立在春天里,可以看见远山上一点点白色的房屋。雨点打在湖中,打在湖边柳树上,柳树的新叶,在傍晚发出冷冷的绿光。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天空的云变成乌红色的浊云,想必是夕阳在天外照射。浊云逐渐变暗,一层一层的远山,从远到近,渐渐消失在夜幕里,渐渐地,近处的山峦也消失了。夜彻底地笼罩了大地,雨也从茫茫的天空,仓惶地掉落下来,无根无由,让人不知道雨是从哪里来的。
  
  对岸,万家灯火渐次闪亮,那些屋里的人们生活着,有许多也刚从乡下进城,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们书写着他们的人生。
  
  雨不断地下,天气,突然一下子变得冷了起来。
  
  2013年4月.写于开县

  • 首页
    返回首页
  • 栏目
    栏目
  • 设置
    设置
  • 夜间
  • 日间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 宋体
  • 黑体
  • 微软雅黑
  • 楷体
文字大小
A-
14
A+
页面宽度
  • 640
  • 800
  • 960
  • 1280
上一篇:老师做了一次“愚人” 下一篇:实话难说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