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们一定要过江 (2)
第45章 我们一定要过江 (2)
“这正是周恩来先生的意思。不过文白先生也是好意。周恩来先生说解放军进攻南京时,希望您不要动,他们会派飞机接您去北平,与张澜、李济深、沈钧儒一道组织新政协。我看,这是一个较好的补救办法。”
“谢谢周先生的一番美意。但是,这恐怕办不到了。”于右任摇着头感慨万端,“我的周围布满了特务,他们严密地监视着我,能让我留下来吗?”
1949年4月17日上午,老天的脸黑得像个铅块儿,看样子,要下就是大得不得了的暴雨。在妙高台的小亭子里,可以看到天空中的乌云诡异地变幻着形状。强劲的山风一阵紧似一阵地袭来。
“介公,回去吧,这里风太大,容易着凉。”前来拜谒的张群体贴地说。
“不妨事。岳军,什么事情?”蒋介石问。
“文白他们与****商定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由季宽和经文送回来了,德公请您寓目。”张群拿出《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说。
“好,拿来。”
“我念?”
“不用,我还没有那么老。”
蒋介石捧着《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最后文本读了起来。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南京国民政府在美国政府帮助之下,违背人民意志,破坏停战协定及政治协商会议的决议,在反对中国共产党的名义之下,向中国人民及中国人民解放军发动全面规模的国内战争。……首先确认南京国民政府应对于此次国内战争及其各项错误政策担负全部责任……”
张群在一旁侍立,注意观察着蒋介石的脸色。刚一读前言部分,蒋介石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全然是****的说法,一副胜利者审判失败者的口气。这种东西文白他们居然也能接受!唉,还是看具体的吧。惩办战犯一条没有提他的名字,这还算是挺给面子。但废除宪法,改编军队,没收官僚资本……******那八条一条也没少,还有了具体的规定。越往下看,蒋介石的脸色就越阴沉,最后竟跟周围的天色差不多了。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把《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狠狠地摔在地上。
“文白无能,丧权辱国!”
1949年4月20日上午9时许,一艘庞大的军舰出现在镇江焦山附近的江面上,大摇大摆地溯长江上行。焦山与《白蛇传》里“水漫金山”的金山并称为金焦二山,而金山早就由于《白蛇传》名满天下了。在这个地方的长江江面又窄又平静,就像是一条不起眼的小河。
军舰进入了解放军三野特种纵队炮三团防区,炮三团正严阵以待、准备渡江作战。炮七连观测员于治安在炮对镜里首先发现了目标,立即报告观测班副班长郝振义,郝振义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断定是军舰,但是哪个国家的军舰看不出来。他立刻摇通了团指挥所的电话。
“报告首长,我是炮七连观测班副班长郝振义,有一艘军舰从下游驶向上游,已经进入我部防区,请指示。”
“是国民党的,还是哪国的?”
“看不出来。”
“能不能肯定是军舰?”
“能。肯定是军舰,上面的大炮都看得清楚。”
“好,你们继续观察。凡是侵入我防区的军舰,不管是国民党的,还是外国的,一律不客气!”
“全团各炮位请注意,”团指挥所立即下达了命令,“现在有一艘军舰进入了我团防区,立刻瞄准开炮!”
炮七连的炮阵地基准炮瞄准手张永林在瞄准镜里死死地盯住军舰,接近零距离时打响了第一炮,其他各炮也跟着开始了射击,一发发炮弹落在了军舰上,发出尖利的金属撞击声和清脆的爆炸声,或者落到水里,发出闷闷的爆炸声,激起高高的水柱。军舰上的火炮一起向炮三团的炮阵地开火,炮弹落在土地上,爆炸声震耳欲聋,硝烟冲天,泥土四散,弹片横飞,打在炮的挡板上发出当当的声音……这是大炮对大炮的近距离炮战,可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郝振义一直在观测点用望远镜观察敌舰,他发现敌舰的炮火越来越弱,最后完全停止了,在旗杆上摇摇晃晃地升起了一面白旗。
“报告,敌舰挂起了白旗!”他立刻通过电话向团指挥所报告。
“全团各炮位,停止射击!”
所有的炮几乎是同时停止了射击,只有缕缕的硝烟依然升腾。
硝烟逐渐散尽,在望远镜里,军舰上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了。郝振义发现,船舷上挂着英国国旗,军舰的名称是“紫石英号”F116。
在这时,已经无法航行的“紫石英号”也从长江中游慢慢地移动到靠近南岸的一侧。
下午1点30分,从三江营方向开来了一艘挂着英国国旗的“伴侣号”驱逐舰,沿着长江顺流而下,一进入军舰大炮的有效射程,突然向炮三团阵地开炮。炮三团立刻还击,江面上成了一片火海。“紫石英号”盼来了救星,悄悄地降下了白旗。“伴侣号”没想到会遇到这么猛烈的炮火,在挨了数炮之后,也顾不上搭救它的伴侣,开足马力向下游疾驶,直到逃出炮三团的射程。
不一会儿,“伴侣号”贴着北岸折返回来,一边沿江上行一边猛烈射击,炮弹在炮三团的炮阵地和观察所周围爆炸。由于驱逐舰此时所处的位置正好是炮七连日式75毫米野战炮阵地的死角,炮七连的日式75毫米野战炮打不着驱逐舰,却成了驱逐舰射击的靶子。两门日式75毫米野战炮被炸毁,多人伤亡。炮三团一二营用日式105毫米榴弹炮还击,经过一番激烈的较量,吃不住劲的“伴侣号”掉转船头,向长江下游逃逸。被撇下来的“紫石英号”只好把救命符又挂起来了。
1949年4月20日上午10时,在南京军校国防部会议厅,国民党行政院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主持会议的是行政院长何应钦,代总统李宗仁列席会议,参加者有专程由广州飞来的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吴铁城,不久前从太原逃出来屈就行政院副院长的阎锡山,参谋总长顾祝同,行政院秘书长黄少谷等。
黄绍竑首先介绍和谈经过,谈了约一小时。最后他用下面的话结束。
“……代表团全体代表认为,这个《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与****1月14日提出和谈八项条件,没有什么出入。李代总统以前也曾发表声明,承认****的这八项条件,所以,代表团全体代表认为,这个和平协定是可以接受的。”
“季宽兄已经介绍了情况,现在请大家发表意见。”何应钦说,“好,请铁城代表中央党部发言。”
“中央常务委员会是党的最高决策机关,中常会从来都没有承认1月14日****提出的八项条件。李代总统的声明,也只是说可以商谈,并不是完全承认。代表团没有请示中央,怎么就认为可以完全承认呢?在这八条中,废除宪法和法统两项是最要不得的。宪法是国家的根本大法,法统是实行宪法的表征,如果都废除了,中国将成为什么样的国家呢!岂不是要国将不国……”吴铁城侃侃而谈。
吴铁城发言之后,再发言的人就跟从一个鼻孔里出气一样。黄少谷代表行政院对《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进行了逐条批驳,认为万不能接受。
“根据情报,****频繁调动,正在部署渡江,和谈绝无诚意。”顾祝同说。
“百川先生有何见教?”何应钦问坐在他身边的阎锡山。
“这个条款实质上是难以完全接受的,”阎锡山低声说,“即使接受了,以后也很难解决问题。”
“德公有什么意见?”何应钦问。
李宗仁摇摇头,一言不发。
“好,现在我宣布,”何应钦说,“这个《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是不能接受的,由行政院答复。散会!”
国民党行政院否决了《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的第二天,黄绍竑便直飞广州,后经广州飞香港。
差不多在这同时,傅厚岗69号李宗仁公馆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再不是前些日子李宗仁刚代总统的时候那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样子了。
客厅里昏暗的灯光下,坐着李宗仁、郭德洁、黄启汉三个人。
“我准备明天上午在总统府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李宗仁说。
“您这个时候举行记者招待会干什么?”黄启汉不解地问。
“我要发表讲话,号召全国军民同共产党作战到底。”
“德公,你发表这样的讲话好不好呀?我觉得还是不讲的好。”黄启汉说。
“为什么?我不怕得罪共产党!”李宗仁气哼哼地说。
“这不是怕得罪或不得罪共产党的问题,而是德公您好像在舞台上刚扮演一个白脸,现在马上又来唱花脸,这怎么说得过去呢?保持一个‘和平总统’的形象不好吗?”
李宗仁抵触地默不作声。
“要发表这种讲话,为什么不由何敬公或白健公去讲,而非要德公您讲不可呢?”黄启汉继续说。
“是呀!”郭德洁插话说,“让他们去讲好啦。何必样样都拉到你身上来呢?”
李宗仁还是一声不吭,但内心似有所动,他的脸色已经平缓多了。
1949年4月20日下午3点,在南京明德女中上初三的张素久正在上课,突然管家张家惠来学校接她回家。回到家里,母亲洪希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素久,回来啦?一会儿跟妈走。”
“妈,到哪儿去呀?”张素久问。
“蒋纬国通知我立刻乘他的飞机去上海,因为和谈破裂,南京即将失守,在北平的和谈代表团会直接飞回上海。咱们到上海去接你爸爸。”
飞机上人特别多,颠簸得厉害,张素久头晕恶心,很难受。
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6点了。蒋纬国的夫人石静宜坐着汽车来接机,蒋纬国就把洪希厚、张素久母女送到张治中的大儿媳家。当时,张治中的长子到台湾去了。张治中的次子张一纯前两天从南京乘火车已到了这里。
“妈,你们来啦!”张一纯说。
“来啦。你来的时候顺利吗?”
“还行。我刚到这儿,就有人打电话,说别随便走开,让等他的信儿。”
“是嘛,什么人?”洪希厚问。
“他没说。”
1949年4月20日下午4点,在北平香山双清别墅******办公室的会客厅里,******、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都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墙上挂着的长江中下游军事地图,两岸军事对峙的形势一目了然。李涛坐在桌子旁记录着。
******在鞋底划着了火柴,一边点着烟一边问。
“恩来,南京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看来李宗仁是不会签字了,他违背了当初的诺言呀。”
“不能和平渡江,就只能武装渡江了。总前委的同志们,早就等急了。”******抽了一口烟说,“李涛同志,请你介绍一下中央军委的部署。”
李涛站了起来,拿起教鞭在地图上讲解着。
1949年4月20日下午6时,在长江边上的总前委司令部里,总前委书记邓小平正在主持会议。
“中央把渡江时间定在了4月20日也就是今晚8时,”邓小平看了看手表,“只有两个小时了。今天是阴历二十三,月出后半夜,下弦月,天黑,这会有利于我军隐蔽渡江。总前委决定,中突击集团首先渡江,战斗一开始,就一直打下去,力争中间突破。东、西突击集团准备好了就渡江。”
1949年4月20日晚7点30分,长江北岸,安徽境内。在这一段,长江呈从西南到东北的走向。绵延一百公里的解放军渡江部队中突击集团列队誓师。战士们全副武装,身背漂浮器械,威风凛凛。
中突击集团总指挥、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谭震林讲话。
“同志们,毛主席、朱总司令下达了向江南进军的命令。我们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让我们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部队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
“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谭震林说。
“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部队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
快到8点了,江面平得像一面镜子。柳条一动也不动地低垂着。远处的炊烟袅袅地上升,像矗立着很多根白色的柱子。旗子无精打采地耷拉在旗杆上……几乎感觉不到风。谭震林心里这个急呀!渡江就怕这样的天气,没风让帆船怎么走哇?他突然想到了诸葛亮的借东风,唉……咱们要有诸葛亮那样的本事就好啦!
突然,江水哗啦哗啦地荡了起来,万顷波涛就像一条大鱼身上的鱼鳞。船上光秃秃的桅杆在风中摇摆,使得整个船身都摇晃起来。排在江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波涛的涌动下一上一下地起伏着。旗子就像是想挣脱旗杆似的剧烈地抖动了起来。而且,这是顺风顺水的东北风啊!
谭震林兴奋地高举起双手,像一面舒展的旗帜那样感觉风的力量。他抬头仰脸看着天上迅速飘移诡异多变的云彩,好像那是老天爷开始愤怒的脸。
“天助我也——!”谭震林大声叫着。
指战员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船工们额手相庆,喜笑颜开。
“老天爷开眼啦——,蒋介石的气数尽啦——!”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船工,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中央来电报说,毛主席今天夜里就一直守在电报机旁,等着我们在江南胜利的消息。”谭震林说。
“争当渡江第一船!向毛主席报喜!”有人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