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一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 (3)

　　“如果说人民一时不接受新国号，这只是一个宣传教育问题。万不可因噎废食。老百姓是否反对用新国号呢？我看不见得。”教育学家车向忱说。
　　“如果有些群众为了一时之便写‘中华民国’，我们不必明令禁止。但是，在正式文件里加上简称的括号，这确是法律上的一大漏洞。遍观世界各国国号，只有字母上的缩写，而没有载之于立国文件上的其他简称。将来与别国订约时，也有不便。我不主张用那个简称。”当了一辈子律师的沈钧儒从法律角度说。
　　“我也不同意用括号里的简称。大家对中华民国绝无好感。落后的人可能一时不习惯，但过些时候就会好了。”南洋侨领陈嘉庚说。
　　在本来以为会有些恋旧的老人堆儿里，竟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开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在中国人民政协会议全体会议的大会发言中，有几个场面是令人难忘的。
　　大会的第四天，梅兰芳发言之后，大会执行主席宣布：“下面，由新疆代表向大会献锦旗。”
　　赛福鼎等三位新疆代表向大会献上了红底上绣着金色汉字和维文的锦旗。
　　赛福鼎忽然对着麦克风说：“毛主席为我们新疆人民开辟了光明大道，按照我们民族的习惯，要向毛主席献上我们民族的帽子和衣服！”
　　全场沸腾了。******站了起来，稳步地走到台上，从赛福鼎手里接过黑色绣着花朵的维族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引起了全场的一片笑声。赛福鼎把一件五彩斑斓的维族长袍披在******身上，******与新疆代表一一握手感谢，然后冲着台下一笑，那笑容里既有对新疆民族风俗的尊重，也有见所未见的孩童般的好奇欣喜，这笑容传染到了每个在场的人的脸上，引起了全场如雷如潮般的掌声。
　　农村妇女李秀真穿着黑色的对襟上衣，黑色的裤子，慢慢地走上讲台。她的短发已经花白了，左胸上别着三枚奖章。
　　“我是平原省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今天我很高兴。从前我们一辈子被压在磨盘下，哪有我们的站处？今天我站在这里，就都有了。我们分了田，我寻思要报答共产党，就送我的儿子参了军。就在头两年，他……牺牲了。我一滴眼泪也没掉。我更下劲儿地工作，支援前线。全国人民跟着毛主席走，没有一点差错！这几天我吃不下饭，我寻思前线的孩子们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吗？我回到村里，要动员姐妹们好好生产，支援前线。咱们开这个大会不容易啊！这是千千万万人的血汗性命换来的。我的儿子没有亲眼看到新中国，我这个做娘的替他看到了！”
　　******含着眼泪带头鼓掌。全场的人都含着眼泪为这位英雄的母亲鼓掌。
　　青年女工范小凤几乎是跳上了讲台。她披着黑黑的短发，圆圆的脸，浓浓的眉毛，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全身洋溢着旺盛的活力，给大会带来了一股朝气。
　　“我生在穷苦的农民家庭，十二岁就到工厂做养成工。十七年来像牛马一样过着挨饿受冻的生活，受尽了各种各样的压迫，苦难是说不完的……现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宣告了旧中国的死亡，新中国的诞生。再也没有对工人的奴役，对青年的迫害，对妇女的侮辱与束缚了。今天我一个年轻女工，能够站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讲台来讲话，这是五千年来中国历史上没有的事，我感到无上光荣！这是中国工人的光荣！中国妇女的光荣！中国青年的光荣！中国人民的光荣！”
　　范小凤的话就像一发接着一发的试射炮，在全场引起了爆炸式的掌声。
　　1949年9月27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体会议在怀仁堂举行。******出席了会议。大会讨论和通过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组织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组织法》和《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都、纪年、国歌、国旗的决议》三个议案。
　　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都、纪年、国歌、国旗的决议
　　一、全体一致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都定于北平，自即日起，改名北平为北京。
　　二、全体一致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纪年采用公元。今年为一九四九年。
　　三、全体一致通过：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未正式制定前，以《义勇军进行曲》为国歌。
　　四、全体一致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为红底五星旗，象征中国革命人民大团结。
　　9月27日晚8点，在北京马匹厂一幢比较简陋的楼房里，张澜坐在沙发上，左手揉着两个已经被摩挲润泽了的山核桃，右手用一把桃木梳子梳理着胡须。组织上派来照顾他生活的小张正在他的衣服箱里翻找着什么。
　　“表老，开国大典上您穿什么？这儿可没有一件像样儿的衣服。明天，赶快买一身或者请人做一身吧。”
　　“不用费那个事了。”
　　“那……开国大典您怎么办？”
　　“就穿这件……”张澜指着身上已经褪了色的土布长衫，“不是挺好吗？”
　　“啊——您不是在耍吧？”同是四川人的小张惊讶地问。
　　“不是耍，就穿这件。几十年一直这样，惯了。”
　　“可是，太旧了呀，还是做件新的吧。您现在是国家领导人，可得讲究着点儿。周副主席一再嘱咐我们，要照顾好您的生活。”
　　“恩来总是想着别人，从来不顾自己。抗战时期，有一次民盟约他到特园聚餐，因为他老也不到，菜都凉了，我们就只好先吃。快吃完的时候，他匆匆赶来了，一边道歉因开会来晚了，一边就座吃饭。主人鲜英叫人再做几个菜，他说什么也不让，残羹剩菜他吃得津津有味。他的节俭，不是值得我们学习吗？正像当时给恩来添几个菜不算奢侈一样，我为参加开国大典做件衣服，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我们的国家还很穷，多少百姓连饭都没的吃，衣服没的穿，和他们比起来，我这长衫就算不错了。粗茶淡饭，吃着香甜；土布长衫，穿着舒坦啊。”
　　“那……好吧。”
　　1949年9月29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体会议在怀仁堂举行。******出席了会议。大会一致通过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一致通过了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和全体委员的名额。一致通过了关于选举中国人民政协全国委员会和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的规定。一致通过了主席团常务委员会关于代表提案的审查报告，以及报告中提出的由即将成立的中央人民政府致电联合国大会，声明中华人民共和国业已成立，中国人民政协所选举之中央人民政府为唯一能代表中国人民的政府，否认国民党政府所派出席联合国会议所有代表的代表资格等议案。
　　9月29日下午5点，穿着便衣的公安一师二团排长刘拴虎，游动到天安门北面的午门一带。这里是一片开阔的空场，也是上天安门的必由之路。
　　四天前的傍晚，他在这里的地上捡到了一个“飞马牌”香烟的烟头，引起了他的注意。“飞马牌”香烟一般人抽不起，而且烟头很长就扔掉了，说明这个人很有钱，同时也说明这个人有什么心事。他在地上又发现了皮鞋印，就更证明了他的怀疑。一是一般人都穿布鞋，穿皮鞋的不多，二是这个穿皮鞋的人在这儿徘徊了很久。这个抽“飞马牌”香烟、穿皮鞋的不寻常人物在这儿干什么呢？
　　前三天他都来了，没有发现这个神秘的人物。此刻，广场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在视野里，四五个学生在玩球，三个老头蹲在墙脚聊天，不时有几个行人走过去。突然，一个戴礼帽的汉子进入了他的视线，这个汉子中等偏高的个头儿，身材敦实，穿着奶白色的府绸褂子，脚上穿着咖啡色的皮鞋……刘拴虎觉得，这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了。他朝着汉子走过去，看到汉子正低头画着什么，走到跟前时，发现那是一张路线图。
　　“你在画什么？”
　　“没画什么。”汉子慌忙把纸收了起来。
　　“没画什么？我看你画的是路线图。你画这个干什么？”
　　“随便画着玩玩儿……”
　　“玩玩儿，不那么简单吧。你拿过来让我看看。”
　　“凭什么让你看。”
　　“我是公安。”
　　汉子左手拿着纸慢慢地交过来，右手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向刘拴虎刺来。刘拴虎急忙侧身让过匕首，用手掌在汉子的腕子上猛地一剁，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汉子撒腿就跑，刘拴虎追上前去用脚一绊，汉子来了个狗吃屎，滑出去一米多远。刘拴虎几下子就把他捆上了。
　　经过审问，汉子叫王以才，是国民党国防二厅华北督察二组北平情报组的特务。他是为10月1日那一天爆炸******的车队绘制路线图的。
　　1949年9月30日下午4点，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闭幕式在怀仁堂举行。会议选举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国委员会委员，选举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副主席及全体委员。
　　******坐在1排1号的座位上，他推开每个代表桌上都有的大搪瓷茶缸、香烟盒、火柴盒，铺开粉红色的候选人名单，聚精会神地用钢笔在每一个候选人的名字上画出记号。
　　此刻，怀仁堂里静极了，只能听见几百支钢笔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好像是春蚕啮噬着桑叶，春雨滋润着禾苗，战士在衔枚疾走。
　　4点10分，大会副秘书长余心清上台站在立式麦克风后，大声宣布：“现在，开始投票！请大家把选票投在自己所在区域的票箱内。”
　　******第一个站了起来，左手拿着选票，沉稳地走向主席台前的第1号红色票箱。他肃立在票箱前，用两只手恭恭敬敬地捏着选票，小心翼翼地放入箱口，轻轻地一松手，选票掉了进去，好像放飞了一只鸽子。雷鸣似的掌声响起来了。人们按照顺序鱼贯前行，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向票箱……
　　回到座位的******与刘少奇交谈着。
　　“刚刚通过的《共同纲领》和两个《组织法》非常重要，它们相当于新中国的宪法。”******说。
　　“主席，民主人士的比例这么大，我担心选举的结果……”
　　“没得关系，”******坦然地摇了摇头，“既然是自由投票，就要准备人家不选我们。即使有三五十票不选我们，也一点不要恼火，而要看做是真实的反映。”
　　下午6点钟，趁着工作人员统计选票的当口，全体政协代表集合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的典礼。乐队奏出悲怆哀婉的乐曲。
　　周恩来站在麦克风前，用异常清晰的声音宣布着。
　　“为号召人民纪念死者，鼓舞生者，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决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建立一个为国牺牲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现在，请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代表全体代表宣读碑文。”
　　******穿着深蓝色布制服，戴着深蓝色布帽子，步履沉重地走到麦克风前，两手拿着一张纸，声音既激越又深沉，在尾音处有一丝颤抖，袅袅地直冲天际。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此时，天空中的一团云彩定定地罩在纪念碑奠基处的上方。落日前的最后一抹余晖把它染得红红的，既像是一朵灿烂的大丽花，又像是一团殷红的血……
　　晚7点30分，怀仁堂里，灯火通明。代表们等待着宣读选举结果。
　　大会执行主席刘少奇走上主席台，手里拿着一张纸，表情极为严肃。
　　“下边，我作为大会执行主席宣布选举结果。这次会议有选举权的代表是578人，实际投票为576人……”
　　******慢慢地用右手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在桌子上磕了磕，夹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左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小指夹着火柴盒，右手从中拿出一根火柴……但是他的注意力显然是在听刘少奇的讲话。
　　“开票结果，没有一人弃权，也没有一张废票。”
　　******拿起火柴刚要划火柴盒的磷面，却随着刘少奇声音的短暂停顿而停止。拿着火柴的右手停在空中。
　　刘少奇抬起头来，用肃穆的目光扫视全场。全场的空气都凝固了。
　　刘少奇稍稍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着。
　　“******……”
　　******以刚才的姿势凝固着，仿佛一尊雕像。他在用全身的心力迎接着选举的结果。
　　“以557票当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主席！”
　　刘少奇声音的回响已经消失了，会场上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拿着火柴的右手去划火柴盒的磷面，随着火柴头在磷面上嚓地一划，会场上爆发出炸雷般的掌声。火柴没划着，他再去划，拿火柴的右手微微发抖。火柴终于点燃了，但是在凑近烟头的时候停住了。
　　掌声越来越大，全体代表都站了起来，人们用的是一种欢呼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