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子贡救鲁
第十九节:子贡救鲁
当伍子胥拔剑向伯噽逼去的时候,伯噽竟然没有退缩,亦拔剑在手,怒目而视伍子胥。
勾践见文种之计得逞,乐得眉开眼笑,商之文种曰:“吴粟绝收,民大饥,寡人欲兴兵伐吴,可乎?”把个陈桓,笑得连眼
泪都流出来了,指着子贡的鼻子说道:“你真不愧是孔子高足,难易颠倒,竟敢为鲁国使!”
由于陈音的到来,南林剑女轻松了许多,每日抽出半天时间,传授徐骁剑术,不知不觉,已有一年有余。
在这期间,不断有消息传来,吴王夫差,在姑苏山上,为西施建了一座玩花池。不只玩花池,还有玩月池。玩月池边有一
井,井泉清碧,西施常常照泉而妆。每当她照泉而妆的时候,夫差立于旁,亲为理发。在玩月池的旁边,又挖一洞,取名
西施洞,夫差与西施同坐于此。洞外面有小陷,今名西施迹。除了玩花池、玩月池、西施洞之外,尚有采香泾。何为采
香泾?因西施爱香,夫差便命种香花、香树于姑苏山之南,西施常常泛舟而采之。今姑苏山之南,一水直如矢,称之为箭
泾,又名采香泾。西施采腻了香,又要狩猎,又要饲养鸡、鸭、鱼,还要饮酒,饮自酿的酒。于是,夫差便命城南百姓迁往
他处,建一长洲苑,为游猎之所,占地两万余亩。又在鱼城养鱼,鸭城畜鸭,鸡陂畜鸡,酒城造酒。又曾与西施避暑于西洞庭
之南湾,湾达十余里,三面皆山,独南面如门阙。夫差曰:“此地可以消夏。”因名消夏湾。
西施遵范蠡之嘱,尽其所能,迷惑夫差,弄得他神魂颠倒,以姑苏台和馆娃宫为家,四时随意出游,弦管相逐,流连忘返。
伍子胥实在看不下去,求见夫差。夫差一辞再辞,就是不见。
勾践见夫差沉湎于美色之中,心中大喜,召文种计之曰:“夫差宠幸西施,日事游乐,荒于国事,寡人欲出兵伐之,可乎?”
文种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也。”
“为甚?”
文种道:“古人有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国今年,先旱后涝,五谷几乎绝收,莫说征收军粮,连百姓吃饭都成了问
题。当务之急,是筹粮以救百姓。”
勾践道:“如大夫所言,咱国先旱后涝,五谷几乎绝收,这粮怎么筹?”
文种道:“不能筹可以借嘛!”
勾践道:“向谁借?”
文种道:“向吴国借。”
勾践苦笑一声道:“吴国视我为附庸,又怕我强大起来对他不利,巴不得咱们受灾,岂能借粮于我!”
文种道:“天若弃吴,必借粮于我。何况,咱们手中还有一个伯噽呢。”
“那,那就请文大夫辛苦一趟了。”
文种受命之后,携黄金百镒、细绢百匹、美女四人,前往吴国,求见伯噽,送上黄金、细绢和美女。伯噽一一笑纳。第二天巳
时,便带上文种,前去馆娃宫谒见夫差。
文种再拜请曰:“大王,下国今年不旱即涝,五谷绝收,百姓饥困。恳请大王发悲天之悯,从太仓中赊谷五万石,以救下国之
馁,明年谷熟,即当如数奉还。”
夫差不假思索道:“越国既已臣服于吴,越民之饥,即是吴民之饥也,寡人当发谷以救之。”
此事,不知因何为伍子胥所知,闯进馆娃宫,向夫差问道:“大王,老臣闻听,越大夫文种前来借粮,不知有无此事?”
夫差道:“确有其事。”
伍子胥道:“不知大王可否应允?”
“寡人业已应允。”
伍子胥连道了两声不可:“不可,不可也!今日之势,非吴有越,即越有吴。今之越向吴乞食,并非真的饥困,是以空吴之
粟也。与之不加亲,不与未成仇,大王不如辞之。”
夫差曰:“勾践入吴为奴三年,居于石屋,不只为寡人驾车,还为寡人尝屎,列国莫不闻之。今寡人复其社稷,恩若再生,贡
献不绝,岂复有背叛之虞乎?”
子胥对曰:“老臣听人言讲,勾践不居宫殿,恤民养士,劝民农桑,重建舟师,还请了一个剑师南林剑女和箭师陈音,教练
三军剑术和箭术,志在报吴。大王又输粟以助之,臣恐麋鹿麋鹿:动物。亦称“四不像”。哺乳纲,鹿科。毛色淡褐,背部较
浓,腹部较浅。雄的有角。尾长,尾端下垂到脚踝。过去一般认为其角似鹿非鹿,其头似马非马,其身似驴非驴,其蹄似牛非
牛,故名“四不像”。将游于馆娃宫矣。”
夫差笑曰:“勾践业已称臣,岂有以臣伐君者乎?”
子胥曰:“汤伐桀,武王伐纣,非臣伐君乎?”
是时,伯噽正站在夫差身旁,见伍子胥苦苦逼问夫差,大声斥道:“太师出言太甚,大王岂桀纣之辈乎?昔,秦、晋,世仇也
。晋饥,向秦借粮,秦穆公慷然而允,遂运粟数万斛斛:中国古代的计量单位。“石”与“斛”,是古代同一级别计量单位的
不同叫法。十斗为一斛(石)。于渭水,直达河、汾、雍、绛之间,舳舻相接,史称‘泛舟之役’,以救晋之饥。越,吴之附
庸也,岂能不借?况且,越已有言,明岁谷熟,便如数偿还。此举,无损于吴,而有德于越,何惮而不为也?”
伯噽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是什么样人?伍子胥又是什么样人?伍子胥是吴国的大英雄、大功臣,是吴国的擎天柱!你算什么
玩意儿?若不是伍子胥力荐,你能有今日吗?仗着会溜须拍马,得到了夫差的信任,便不把伍子胥放到眼里,甚而公开指责,
这口恶气,伍子胥如何咽得下去。呛啷一声,拔剑在手,向伯噽一步步逼了过去。伯噽竟然没有退缩,亦拔出腰中佩剑,
怒目而视。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心中有数,伍子胥失势了,若是在十年前,借给他一个天胆,他也不敢这样对待伍子
胥!两个重臣,一为太师,一为太宰,竟然在寡人面前拔剑相向,大有一拼之势,这成什么话!王威何在?夫差越想越气,
暴喝一声道:“你二人像话吗?你二人眼中还有寡人吗?你二人也是老臣了,难道连朝堂的规矩都不懂——在朝堂上拔剑,是
要杀头的!”
听到“杀头”二字,伯噽忙将宝剑还入鞘中。
伍子胥亦还剑入鞘。“大王!”伍子胥强压怒火,一脸诚恳地说道,“大王,伯噽是一佞臣,您知道他受了越国多少好处
吗?”
伯噽立马反驳道:“伍子胥,你不要血口喷人!你说我受了越国好处,你得拿出证据来,要不,我伯噽和你没完!”
伍子胥冷哼一声道:“还需要证据吗?你的两个小妾——旋波和移光是从哪里来的?”问这个问题,伯噽不怕。旋波和
移光,固然是越国送来的,且是和西施、郑旦一块儿送来的,送给伯噽的时候,夫差并不知道。一来,伯噽怕这事终究要被夫
差知道——帛里包不住火;二来,为了便于旋波、移光和西施、郑旦走动,事隔仨月,他便告诉了夫差。但他打了一个时间差
,说是他奉命出使越国的时候在晚宴上见到了旋波和移光,疑为仙人,为之走神。宴后,正要入寝之时,勾践把这两位美女送
了过来。因多喝了几樽酒,难以自制,便和这二位美女上了床。等自己从醉酒中醒来,已是第二日巳时。既然睡了人家,少不
得便将她二人带回吴国。说来也巧,二美女也和西施相识。不只相识,拐了个弯儿,还得问西施叫表姐呢。这话,夫差深信不
疑。正因为他深信不疑,伯噽才不害怕,哈哈一笑说道:“伍子胥,你管得未免有些太宽了吧!连别人纳妾之事也要管。实话
告诉你,我的那两个小妾——旋波和移光,是越王送给我的,难道因为这事,你还要治我伯噽一个死罪不成!”
伍子胥移目夫差,见他表情依旧,暗道了一声“糟糕”,这事怕是伯噽已经向大王说过了,大王并不反对。可他府中还有二十
八位越女,是越国送来的,这事,夫差肯定不会知晓。想到此,便向伯噽问道:“伯噽,越国为什么要白白地送给你两个小妾
?你肚如明镜一般,这事咱暂且不说。我问你,你府中那二十八位越女,又是从哪里来的?”
伯噽乜斜着眼道:“是从越国买来的,难道买几个奴婢也犯法吗?”
伍子胥道:“不犯法。但老朽很想知道,你买这二十八位越女的时候,花了多少钱?有无契约?”
“这……”伯噽移目夫差道,“大王,您看,太师本为是否借粟与越国而来,咋这矛头对准了老臣,这……这……”他双手
一摊道:“叫老臣怎么说呢?”
夫差移目伍子胥:“伍太师,借粮于越,乃是寡人的主意,与太宰无关。你如果有气,尽管朝寡人来撒!”
“你,嗨!”伍子胥将右脚狠狠一跺,愤愤然出了馆娃宫。
等伍子胥出了馆娃宫,夫差宣文种见驾,长叹一声说道:“文大夫,为借粟之事,寡人与伍太师闹翻。明岁谷熟,当如数偿
之,不可失信。”
文种再拜稽首稽首:是古代臣子对于君父的拜礼,行礼时屈膝跪地,拱手于地,左手按在右手上,头缓缓至于手前面的地上
,并停留较长的一段时间。这是拜礼中最重的礼节。曰:“大王哀越,救其饥馁,敢不如约。”
夫差道:“诚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遂拨粟五万石,交付文种。
文种再拜而去。归越,勾践大喜,群臣皆呼万岁。勾践即以吴粟颁赐国中之饥民,百姓拍手称快,齐颂王恩。
翌年,越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勾践商于文种:“借吴之粟怎么办?是还,还是不还?”
“还。”文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若还之,损越而利吴,奈何?”勾践问。
“若不还吴粟,不只失信于吴,吴国也不会答应。”文种回道。
“他们不答应又能把咱们怎么样?无非是向咱们开战,寡人正巴不得他们这么做呢!”勾践一脸鄙夷地说道。
“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虽说不怕打仗,但真的和吴国打起来,还不是他们的对手。还得想办法继续削弱他
们的力量。”
“怎么削?”勾践问。
“谚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谚又曰,‘民以食为天’。咱就从粮食上削。”
“既然文大夫要寡人从粮食上来削弱吴国的力量,为什么又要寡人还粮呢?”勾践又问。
“那看你怎么还。如果还以普通的粟,那确实是‘损越而利吴’。若是还以熟粟呢?若是还以又粗又大的熟粟,再让伯噽或者
西施从中说点什么,让吴人作为种子,那……”
勾践未等文种把话说完,二目放光道:“你不必说了,寡人知之矣!熟粟的事,由卿去办;还粟的事,让范大夫或曳箴尹去。
”
文种道:“范大夫使吴最合适,但他忙于练军,还是臣去吧。”
“好。”勾践一连将头点了三点。
半月之后,文种押着装满熟粟的大船,来到吴国。除了熟粟之外,尚有黄丝细布、甘蜜、狐皮……伯噽听说文种到了,亲至
渡口相迎。乘文种与伯噽寒暄之际,伯辛将细布、甘蜜、狐皮等物,搬进伯噽车中。由于西施的作用,一年多来,夫差很少
上朝,就是上,也是日上三竿之后。
伯噽安顿好文种,用丝巾包了一些越粟,径直来到馆娃宫,一见夫差,便高声嚷道:“大王,越王真信人也!”
夫差正与西施相拥而饮,将头微微一抬说道:“什么事,看把你乐的……”
“越王遣文大夫前来还粟,也许是越地肥沃的缘故,那粟又粗又大,食之,又香又甜。您看……”一边说,一边将丝包放到夫
差面前,打将开来。
“哇!”西施惊叫一声道,“这粟恁饱满呀,除了臣妾的家乡,别的地方绝对种不出这样的粟来!”
夫差抓了小半把越粟,一边看一边说道:“嗯,这粟不错,收入内府内府:国君内廷的府库。,留作王食。”
伯噽笑了:“大王,这粟是五万石呀!您吃到猴年马月呀?”
夫差也笑了:“依爱卿说该怎么办?”
伯噽道:“若依老臣之见,交给内府三百石,余之散与国人,以做粟种。这样一来,明年咱们的粟,将会翻着跟头往上长,您
也可年年吃到精粟了。”
“嗯,这主意不错,就依爱卿所奏吧。”
于是,国人皆以越粟为种,因越粟乃熟粟,能出得了苗吗?没有苗,哪来的粟?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来年,吴民大饥
,夫差还傻哈哈地认为,粟苗之不出,是土地的不同,非粟种之过也。勾践见文种之计得逞,乐得眉开眼笑,商之文种曰
:“吴粟绝收,民大饥,寡人欲兴兵伐吴,可乎?”
文种道:“吴粟虽说绝收,军中尚有陈粟。此时伐吴,顶多打个平手,不如再等一等。”
勾践不甘心,又召范蠡进宫。范蠡曰:“文大夫之言是也。”
勾践道:“是攻战之具尚未备乎?”
范蠡对曰:“非也。”
勾践又道:“是卒不精乎?”
范蠡对曰:“非也。”
勾践道:“吴民大饥,吾之攻战之具已备,卒又精,为什么只能打个平手?”
范蠡对曰:“其因有二。伍子胥未死,一也;吴之师,就兵员来说,为我四倍,又是百战之师,二也。”
勾践轻叹一声道:“诚如爱卿所言,这吴何时才能伐呀?”
范蠡对曰:“必等伍子胥死后。”
“他要是不死呢?”
“臣有办法让他死。”
“既然这样,爱卿快快让他死吧!”勾践有些迫不及待了。
范蠡道:“即使伍子胥死了,我们也不一定就能打败吴国。”
“为什么?”
“臣已经说过,就兵员来说,吴师是我四倍,又是百战之师,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诚如爱卿所言,这吴还怎么伐?”勾践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创造条件呀!”
“怎么创?”
“想办法削弱吴国的国力。”
“怎么削?”
“夫差自攻破咱国之后,雄心勃起,意欲称霸天下。咱就让西施给他吹枕头风,怂恿他对外用兵。有道是,‘杀敌一万,自损
三千’。只要他对外用兵,不可能不死人,不可能不消耗粮草钱帛。人死得多了,粮草钱帛消耗得多了,国力自然就会削弱。
”
勾践脸上现出了少有的笑意:“好,这办法好。有劳爱卿亲去吴国一趟。”
范蠡道:“臣遵旨。”
翌日,范蠡带着易了容的南林剑女,并虎皮一张、狐皮两张、葛布千匹,前往吴国。范蠡在吴住了三天,返国的时候,把南林
剑女留了下来。
范蠡刚刚离开吴国,鲁国使者子贡,骑着一头健骡来到了吴都姑苏。子贡者,卫国人,字赐,孔子高足也。孔子带着子贡等人
周游列国,不为列国所用,返国后,一边教书,一边删述《诗》、《书》。一日,学生子张自齐至鲁,来见其师。孔子问及齐
国之事,子张对曰:“齐国国君,怕是要易姓了。”
孔子惊问:“易之何姓?”
子张对曰:“陈姓。”
孔子问:“是齐相陈桓吗?”
子张对曰:“正是。”
说起这个陈桓,孔子并不陌生。陈桓的先祖,原来姓田,叫田敬仲,陈国人,公元前672年,陈国发生内乱,田敬仲逃奔齐国
,被齐桓公任命为工正工正:官名。春秋时,齐、鲁、宋、楚等国设置,掌管百工和官营手工业。,改姓陈,广结人缘。以大
斗(田家的量器)出贷,以小斗(公家的量器)收的办法,收买人心。是时,齐国的粮器有五种:升、豆、区、釜、钟。四
升为豆,由豆至釜也是四进位制,釜至钟是十进位制。田家的斗、豆、区、釜等四种量器,比国家的加大了四分之一。自田
敬仲始,五传至陈桓,即田常、田成子是也。陈桓不仅继承了先祖的传统,且又将山上的木料运到市场上出售,价格却不高于
山上;将海中出产的鱼、盐、唇蛤等产品拿到市场上出售,价格也不高于海边。这样做的结果,陈桓自然受到了齐国百姓的爱
戴,威望日隆。随着威望的提高,他便生出了篡逆之心。他先是杀掉了安孺子,扶立齐悼公。未几,又杀齐悼公,而立齐简公
。可齐简公即位以后,不大买他的账。陈桓又想杀之,但忌惮国高国高:国高二族,世为齐国上卿,掌握齐国军政大权,就连
管仲在世,其地位也不及他们,仅仅拜了个下卿。二族的势力,未敢轻举妄动。后经高人指点,便采取“外放政策”,唆使齐
简公向外侵略扩张,以消耗国高二族的势力。齐简公不知是计,竟然答应了。
“陈爱卿,你说得很对,自先祖桓公之后,我大齐反倒成了一个弱者,屡屡受到列国的欺凌。我若对外用兵,当伐何国?”
“鲁国。”
“为什么?”
陈桓满面怒色道:“鲁国与我大齐毗邻,本当和睦相处,它却与吴国勾结,屡屡犯我边境。臣闻,越人恨吴破国辱主,早
有伐吴之意。况且,吴国今年绝收,民大饥,自顾不暇。主公若趁机兴兵伐鲁,鲁无吴救必亡矣!”
齐简公点头称是:“若是兴兵伐鲁,何人可为大将?”
“国书国书:国氏之族的核心人物,时为上卿。。”
“何人副之?”
“高无平高无平:高氏之族的核心人物,时为上卿。。”
“何人可为监军?”
陈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臣可为之。”
“所需兵车几许?”“一千乘。”
简公啊了一声:“一千乘?”
陈桓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少说也得一千乘。”略顿,又道:“单单伐鲁,确实不需要这么多兵车。但鲁国背后有一个
强大的吴国,按照常人之见,我若伐鲁,吴国不会出兵助鲁。但夫差不是常人,他一旦出兵呢?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为了稳妥之见,这兵车还是多出一些好。”
齐简公轻轻颔首道:“爱卿所言甚是。”
经过两个月的准备,齐国以国书为大将,高无平为副将,率兵车一千乘,气势汹汹地杀向鲁国。大夫公孙夏、公孙挥、闾丘
明等皆从之。齐师行之汶水之上,天降大雨,道路泥泞,这才停了下来,就地驻扎。
孔子闻听齐师伐鲁,大惊曰:“鲁乃父母之国,不可不救。”
忙召集众弟子问曰:“齐师伐鲁,屯兵汶水之上,孰能为吾出师于齐,以止伐鲁之兵者?”
子石起而应曰:“弟子愿往。”
孔子将手轻轻摇了一摇:“不可。汝请坐下。”
冉求、子夏、子游、宰予等亦起而说道:“弟子愿往。”
孔子又摇手。子贡起而问曰:“赐可以去乎?”
孔子曰:“可矣。”
于是,子贡便打点行装,只身去齐之汶水,求见陈桓。孔子的弟子,风传三千,内中贤人七十二人。在这七十二贤人之中,最
为孔子爱见的有五人,子贡便是其中之一,长于贸易与辞令,孔子曾称其是“瑚琏之器”。陈桓听说子贡到了,对左右说道:
“此来必有游说之语。”遂肃面以待。
子贡进得陈桓大帐,昂首挺胸,阔步而行,旁若无人。要知道,春秋之礼,百姓见官、见长辈,小官见大官、见国君,必须趋
行。陈桓贵为齐国的相国,你子贡算什么?孔子的学生、卫国的破落户,来见陈桓,竟敢不趋行!陈桓强忍住气,朝对面一
指,连个“请”字都没有,示意子贡落席落席:落座的意思。春秋时,没有凳子,在地上铺设席子以为座。故有“席地而坐”
之说。。子贡的屁股还没沾住席子,陈桓便沉着脸问道:“先生此来,莫不是为鲁做说客吧?”
子贡笑答道:“赐之来,为齐,非为鲁也。”
陈桓面带讥色道:“先生明明为鲁而来,却偏偏要说为齐。滑稽者,莫过于此也。”
子贡正色道:“在下真的是为齐而来!”
陈桓冷笑不语。
子贡也不为意,缓缓说道:“谚曰,‘吃柿子拣软的捏,伐国亦如是’。在列国之中,鲁国最为难伐,相国偏偏伐之,何意
也?”
陈桓道:“先生说鲁国难伐,老夫有些不解,可否明示?”
子贡侃侃而言道:“鲁国的城墙又矮又薄,护城河又浅又窄,其君弱,大臣无能,士不习战,故曰‘难伐’。”
陈桓扑哧一声笑道:“鲁国既然如此‘难伐’,那么在先生眼中,何国易伐?”
“吴国。吴国城墙又高又厚,护城河又深又广,甲革坚固簇新,兵器锋利无敌,士精将良,此易伐耳。为相国计,莫若舍鲁而
伐吴。”
他这一说,把个陈桓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指着子贡的鼻子说道:“你真不愧是孔子高足,难易颠倒,竟敢为鲁国使!哈
哈哈哈……”
子贡等他笑足笑够,方才说道:“相国是笑在下的吧?其实,真正可笑的是您,真正难易颠倒的也是您!”
陈桓冷笑一声道:“老夫倒要问一问,老夫有什么可笑之处,又是如何颠倒难易?”
子贡道:“请相国屏退左右,在下为相国仔细解之。”
陈桓冷哼一声道:“好!”遂屏去左右。
“先生请讲。”
“赐闻,‘忧在外者攻其弱,忧在内者攻其强’。赐窃窥相国之势,非能与诸大臣公事者也。您让国高他们讨伐最没出息的
鲁国,必定大获全胜。这一胜,国高在齐国的声望就会更高,地位也会更加稳固。而您呢,什么也没得到。若是让国高他们讨
伐强大的吴国,必败无疑。这样,既削弱了国高的力量,又让他们背上败将的恶名,声望不降也得降。但有一个前提,你得设
法辞掉监军。”
陈桓拍案叫绝:“好主意,好主意!不过,兵已在汶上,若移而向吴,人将疑我,奈何?”
子贡略一思索道:“这样行不行?您先按兵不动,赐这就南见夫差,使其救鲁而伐齐。如是而战吴,不患无辞。”陈桓大
悦,设宴款待子贡。子贡将行,又送黄金百镒,子贡坚辞不受,星夜奔吴。
送走了子贡,陈桓召国书、高无平进帐说道:“吾闻,吴将伐齐,吾兵姑且驻在这里,不可轻动。若吴人真的来伐,须先将吴
兵击败,然后才可伐鲁。吾有要事,需回都一趟,这里的事,就拜托二位了。”
国、高二人,齐声说道:“敬从相国之命。”
送走了陈桓,国、高二人果真按兵不动,遣谍打探吴国动静。
子贡来到姑苏,按照士谒见国君的礼仪,呈三只雉雉:野鸡。春秋时,士人初次相见,尤其是拜见尊长,得行贽礼。贽礼,
就是见面礼。不同等级送不同的礼物,究竟送什么说法不一。一说是,士冬天用雉、夏用腒(干雉)。下大夫用雁,上大夫用
羔,诸侯用圭,天子用鬯(盛弓之器)(见《礼仪·士相见礼》)。一说是,诸侯用皮帛,卿用羔,大夫用雁,士用雉,庶人
用鸭,工商用鸡(见《周礼·****·大宗伯》)。于夫差。夫差便在姑苏台上召见了子贡,开门见山地问道:“寡人听说,齐
国兴师伐鲁,先生闻之乎?”
子贡道:“在下正是为此而来。吴、鲁,世为盟国,自大王破越之后,数度联手,共伐齐国,齐恨鲁国入骨。今已遣国书为大
将,率战车千乘以伐鲁,因雨屯兵汶水之上。鲁,君暗兵弱,绝对不是齐国对手,亡在旦夕矣。齐亡鲁之后,必将移师上国。
谚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王若能早行一步,不待齐之亡鲁,便兴兵伐齐,齐必回师自救,鲁不亡矣。合二国之
兵,一致对齐,齐必败。败齐之后,乘胜而伐晋。晋,中原之霸主也。大王若能败晋,这霸主的宝座,就该移到贵国了!”
大前天,也就是范蠡离开姑苏城的那一天,用晚膳的时候,西施不经意地说道:“不管怎么做,鸡也没有雉好吃。”
夫差立马接道:“这好办,明天,寡人便给你打几只雉回来。”
西施道:“臣妾也去。”
“好。”
第二天一大早,夫差便带着西施及一大群侍卫,到姑苏城外六十余里的一座小山上狩猎。随行者除了伯嚭之外,还有王孙雄。
狩猎也叫田猎。古时,田猎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是军礼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一般来讲,一年只举行四次,即所谓的春
搜、夏苗、秋狝、冬狩。田猎之前,有关官员要提前在围场处立好标志旗帜,召集、组织平民,排列成行同实战的捕猎阵势,
等国君到来之后,乐队人员,或击鼓,或摇铎铎:古代乐器。形如铙、钲而有舌,是大铃的一种。盛行于春秋和汉代。,或击
铙铙:古代乐器。说法有二:一、形制与钹相似,唯中间隆出部分较小,其径约全径的五分之一,以两片为一副,相击发声。
二、即钲。青铜制。体短而阔,有中空的短柄,插入木柄后可执,以捶击而鸣。三个或五个一组,大小相次。,或摇镯镯:钟
状的铃,古代军中乐器。。在音乐的交响声中,平民们便急速地向围场驱赶禽兽,专等国君来射。随从人员也可射杀禽兽,但
须国君许可。西施自入吴之后,也学会了骑马射箭,每次田猎,总会猎到几只雉、兔之类的小动物。这一次,她竟然射中了
一只鹿,那鹿带箭而逃。
西施正要纵马去追,夫差道:“你骑术不行,还是寡人去吧。”说毕,一抖缰绳,屁股下的坐骑,风驰电掣般地向伤鹿追
去。谁知,走出不过两箭之地,忽听西施尖声叫道:“大王救命!”夫差听到叫声,忙勒马回视,见西施马前,有二人正
在恶斗,当即拍马而还。马前恶斗之人,一为捷鸢,一为蒙面人。只见那蒙面人身形矫健、剑法娴熟,武功在捷鸢之上。夫
差大叫一声,挺剑朝蒙面人杀去。
夫差的侍卫蜂拥而来,将蒙面人团团围住。蒙面人见敌众我寡,刷刷两剑,杀退了夫差,脚尖点地,一声长啸,竟然从二侍
卫头上飞了出去。夫差一脸愕然,许久方道:“好俊的功夫!”经蒙面人这么一闹,西施胆战心惊,哪还有田猎的兴趣
,带着哭腔说道:“大王,咱们回去吧。”
夫差轻叹一声,对伯嚭说道:“撤围。”
回到馆娃宫之后,夫差设宴为西施压惊。捷鸢因护主有功,应邀入席。谁知,刚饮了两樽酒,一侍卫手捧利箭,急趋而
至,一脸恐慌地说道:“大王,从山下飞来一支带着帛书的利箭,小人不敢不呈。”说毕,双手将带书的利箭呈给夫差。
夫差接过利箭,解下系在箭头上的帛书,展而阅之。这一阅,脸色为之大变,高声叫道:“传太宰速来见驾!”
西施柔声问道:“大王,那帛书上到底写些什么?能不能让臣妾一观?”
夫差道:“尽是些胡言乱语,爱妃就不必看了。”
西施道:“既然是胡言乱语,臣妾看一看又有何妨?”
夫差无言以对,只得将帛书递给西施。西施这一看,看得她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