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张爱玲23
我的姐姐张爱玲23
我的表哥黄德贻回忆说,我父母离婚完全是我母亲采取主动,我父亲根本不想离婚。但他当初要我母亲回国曾答应两个条件,“戒除鸦片”这个条件没做到,自知理亏,无可奈何。我表哥说,我母亲请的是一个外国律师,办手续的时候,我父亲绕室徘徊,犹豫不决,几次拿起笔来要签字,长叹一声又把笔放回桌上。律师看着我父亲那个样子,就问我母亲是否要改变心意?我母亲答说:
“我的心已经像一块木头!”
父亲听了这话后,才终于在离婚书上签了字。
听着父母吵架,起先是陌生的,渐渐我就害怕起来了。
我们刚从天津搬回上海时,母亲和姑姑尚未回国,就暂住在武定路一条里弄里的一所石库门房子里。过没多久,母亲和姑姑回来了,就搬到现在的陕西南路一处叫宝隆花园的一幢欧洲式洋房。屋顶是尖的,门前有个小花园,进了门有一个挂衣服搁雨伞的木橱,客厅很宽大,还有个壁炉。那洋房共有四层,顶楼作为贮物间。姐姐和我在楼梯间跑上跑下,起先很兴奋,因为母亲和姑姑回来了,家里热闹了许多。有时母亲请朋友来玩,就在客厅里弹钢琴、唱歌,姐姐和我坐在一旁看着,觉得很快乐,很幸福。有母亲在家,确实是不一样了。那时母亲三十二岁,穿着从欧洲带回来的洋装,看起来多么美丽啊!姐姐偶尔侧过头来看着我,对我俏皮地笑一笑,眨眨眼睛,意思似乎是说:“你看多好!妈妈回来了!”
但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父亲和母亲又开始吵架了。关于这部分,我姐姐的记忆是:
“他们剧烈的争吵着,吓慌了的仆人们把小孩拉了出去,叫我们乖一点,少管闲事。我和弟弟在阳台上静静骑着三轮的小脚踏车,两人都不作声,晚春的阳台上,挂着绿竹帘子,满地密条的阳光。”
——《私语》
我的记忆则是院子里养着一条大狼狗,姐姐和我常在那里逗狗玩。突然就听到从楼上传来父母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偶尔还夹杂着我母亲的哭声和不知是谁摔破东西的声音。张干和何干陪着我们,轻声地说道:
“又吵起来了!”
我们虽然仍逗着狗玩,但我心里很害怕。以前他们也一定吵过架,那时我还小,没留下记忆。住天津的时候,母亲出国去了,偶尔听到的是父亲呵斥姨奶奶的声音。回到上海来,听着父母的吵架,起先是陌生的,渐渐我就害怕起来了。
姐姐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她的感觉,但我相信,她那时也一定是害怕的。
回复到天津时期:只有佣人和吸鸦片的父亲,没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