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作者:荆永鸣 字数:3219 阅读:5 更新时间:2016/07/02

第四节

此后方悦便成了我们餐馆里的常客。她的家住在安定门,距离王府井不是很远。据说她的单位很轻松,老公常出差,又没孩子,周末了,闲得没事,即使去逛百货大楼,也会顺便到我们餐馆坐一坐。有时候,我正闷在家里写我的小说呢,我妻子会突然打回电话说,“你过来吧,方悦来了。”

  自从见面之后,我妻子对方悦的印象一直很好,她说别看人家是城里人,长得又漂亮,一点没有瞧不起人的架势,有啥说啥,实实在在,比他哥可强多了。方悦喜欢吃我餐馆里做的小炒牛蛙儿,每次来,我妻子都会让她吃上一份,再带走一份。而方悦也有方悦的回报,有时候是一条漂亮的丝巾,还有一次是一套很高级的进口化妆品……如此一来,女人之间的那种感觉就出来了。隔一段时间不见,我妻子还会念念叨叨,她说,“方悦最近怎么没动静了呢?”

  至于我,对方悦的印象当然也不错。坦率地说,她的漂亮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她性格挺开朗。虽说是从老北京胡同里长大的,但她的“京味”不是很浓,没有那种过多的客套,不虚张声势,不一见面就喊“哎哟喂”,也基本上不使用“我他妈如何如何”那种让人反感的句式……不仅如此,她还把我们的餐馆称为“咱家的餐馆”,把我们住的房子说成“咱家的房子”,虽说一字之别,却给人一种亲情似的温暖。总之,我喜欢和方悦聊天。她的直言快语,让我从中获得了许多愉悦。而方悦到了餐馆,如果我不在,她也总是要问上我妻子一句,“大哥不在啊?”

  方悦对我的称呼不是很固定,有时候是“老板”,有时候是“大哥”,后来听说我发表过几篇小说,她又管我叫“作家”。有一回,她还突然想起似的盯着我说,“哎,我哥不是让你叫他表哥么?那我也得叫你表哥啊。”

  我赶紧说,“那可不敢当。”

  方悦笑着说,“嗨,什么敢不敢的,这年头瞎叫呗。”

  方悦的性格大大咧咧,对什么事都看得很开,甚至是一种没心没肺般的不在乎。说到她为什么没孩子时,她毫不避讳地告诉我们说不行,怀上过三次都流了,愣是坐不住。我妻子很同情,也很惆怅,“那是咋回事儿呢,没想想办法啊?”方悦说,“啥法都使了,没用。一来气,我还不要了呢!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都‘丁克’了,我还为生不出个孩子犯愁,让作家说说,我不犯傻了吗?”

  我妻子沉吟着说,“事倒是这么回事,可你老公愿意吗?”

  方悦笑着说,“他不愿意有个屁用。我跟他说了,想要孩子,你想找谁生找谁生去!我是不受那个罪了。”说到这里,她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对了,有时间我把我老公带过来,让你们认识一下,他挺好的。”

  方悦的老公叫张弈胜,大个子,小平头,一表人才。实话实说,头次见面,他给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我觉得这个外企公司的销售部经理有点端架子,无论你说啥,他都是淡淡一笑,或微微点头,给人的感觉不仅是城里人,是外企的小头目,套用一位作家说过的话,好像他裤裆里的家伙都是玉的。直到方悦夸了半天我和妻子为人如何如何,又告诉他我还是个“作家”之后,他又故意矜持了一段时间,然后才把那副假模假式的墨镜摘下来。渐渐聊开——特别是几杯酒下肚之后,居然特别能侃!而且还不愧是个外企人,一张口都是一些国际性的话题。他说世界上最漂亮的不是男人,不是女人,是泰国的人妖;皮肤最细嫩的不是白种人,不是黄种人,是黑人;俄罗斯人爱喝北京二锅头;荷兰人最开放,男人出差,女人帮助收拾行李的时候,总忘不了在丈夫的行李包里塞上一盒安全套……他还说,在日本,不管在超市,还是在餐馆,只要你认准了,确定他是个日本人,啥也别说,上前“啪啪”抽丫两个嘴巴,转身走你的,啥事儿没有。

  当时方悦都怔了,她审视着张弈胜说,“快得了吧,那还不得人脑打出狗脑子来呀?”

  张弈胜说,“你这就外行了吧?我跟你说,丫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我就,“那是咋回事儿,打愣了?”

  张弈胜怔怔地看着我说,“什么叫打愣了呀,日本人善于反思,你打了他耳光,人家不会像中国人那样立刻还手,而是得先想明白了: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打我?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人吗?趁丫在那儿反思,你早就撒丫子没影了,知道吗?”

  我哈哈大笑。

  张弈胜到我餐馆来过几次,我记不清了。从后来的接触上看,我觉得这个人也不错。尽管能侃,没边没沿,云山雾罩,但为人却很仗义,很哥们儿。后来每次到餐馆来,他几乎都带一瓶酒,有一次还扔给我一条烟,而他自己却不会吸。还有一次,他曾指着鼻子告诉我:“没钱你说话!”让我挺感动的。

  最让人感动的还是方悦。

  有一天下午,她打来电话,说她家里换下一张双人床,问我要不要,要的话,就到她家里取;不要,她就卖给收破烂的了。

  说起来,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我们住进那间房子之后,睡的还是原来的一张双人床,铁的,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了,很破了,我用铁丝绑过好几次,还是不行。睡在上面,只要你一动,它就会“咯吱”一声……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烦人。依照我早就想换了它了,我妻子不同意。她说,“住在别人的房子里,你买什么床!不住的时候你还想搬着走呀?快将就着用得啦。”因此听方悦那么一说,我叫上两个伙计,蹬上三轮车就去了。

  方悦家住在十层楼。撤换下来的床放在门外的走廊里。我看了看,是那种组装式的,床头,床屉,包括厚厚的席梦丝床垫,几乎还是新的。我问方悦这么好的床怎么不要了。她告诉我,床是不错,就是窄了点,一米八,这次换了个两米二的。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所思所想:只有特别热爱生活、讲究生活质量的人,才会如此把床当成一回事吧?

  那天张弈胜没在家。就在两个伙计往楼下运床的时候,方悦还邀请我到他们家里看了看。那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不错,欧式风格,本色的实木地板,面包似的沙发,厚厚的纯毛提花地毯,镶着金色相框的小油画……一切都给人一种高贵、豪华之感。卧室里,是那张刚刚安好的全包式大床,柔软,霸气。床头上方挂着主人的结婚照,男人神态潇洒,女人妩媚可爱。此外,房间里摆放有序的各种小物件,新奇,古怪,让人联想到主人生活情趣上的优雅与精致。

  方悦陪着我在房间里走了一个来回。

  “还行吧?”

  “啥叫还行呀,用你们北京话说,太棒啦!”

  方悦对我的评价很高兴,她说有时间再带我去他们别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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