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第五节
方悦家的别墅很远,在北京西南郊。那时候的郊区,对一些城里人来说已经很有吸引力了。在餐馆,我就常听一些人谈论着双休日要去哪哪郊区,那种兴冲冲的劲头,好像是工作了一周,就为了周末能到郊区去。是啊,郊区有山,有水,有野花野草,有城市里呼吸不到的新鲜空气,到那里去爬爬山,钓钓鱼,搞搞野餐什么的,的确别有一番情趣。不过,那时候有这种情趣的大都是一些优雅的穷人,而奔着自家别墅去的人还不是很多。
方悦和张弈胜算一个。他们是富人。
那年中秋节,我们就是在方悦家的别墅度过的。当时,我和妻子不想去,一是对餐馆放心不下,二是觉得去别人家过节不合适,太麻烦。方悦却好说歹说,非要拉上我们去玩玩,放松放松。她说,“整天泡在餐馆里多腻呀,还是作家呢,不体验生活,整天闭门造车哪成啊!”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只好去了。
那天是方悦亲自驾车,车上只坐着我和妻子两个人。她老公则开着单位的车去接别的朋友。方悦的车技不错,两只手很随意地扶着方向盘,白玉似的手腕上吊着金色的饰链。出城之后,她打开了车内的音响,是卡朋特的《昨日重现》,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尽管是英文,我听不懂歌词,但是好听。直到现在,每当听到这首歌曲,我就会油然想起我们坐着方悦的车去她家别墅的情景,那是相当愉快。40多公里的路程,感觉很快就到了。
那片别墅区叫“枫林小寨”,环境优美,非常漂亮。车驶进大门之后,只要见到的保安,就会“啪”地一个立正,同时行一个正规的军礼,不知道的,还以为车里坐的是首长呢。方悦把车开到一座两层小楼近处,停下。她先是带着我们在小区里转了转。真的不错。一座座独立的两层小楼,风格别致地散落在树丛中、草地上,像一片微型的小教堂。小区里有湖,湖中有曲桥,有凉亭,有成群结队的红色小鱼……湖边的假山啦,瀑布啦,都做得逼真。正是金秋时节,天气好得无可指责,和人的心情一样清朗、欢畅。我们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方悦的两层小楼,上上下下地参观。格局不错,大约有200多平米,装修得没有市内的家豪华,用方悦的话说,他们只是偶尔来住一下,换个心情,就没怎么弄它。
紧接着,有五辆轿车相继到达。20多个男女,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单挑儿。方悦告诉我们,都是她老公的朋友和同事。一到别墅,所有人的眼神儿都活跃起来,相互握手,寒暄,叽叽嘎嘎地说笑。我和妻子都不认识,只好垂手站在一边。方悦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快乐地和每个人打着招呼,并不时拉过一个来给我和妻子介绍。只是忙了一周遭,几乎和所有人握了手,到最后我连一个人的名字都没记住。接下来,活动照常进行。我妻子和一个胖女人协助方悦准备晚上的酒菜,其他人各取所乐。有搓麻将的,有打牌的,有吵吵嚷嚷着要去泡温泉的……张弈胜则兴致勃勃地怂恿大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随便‘作’!”
一直“作”到夕阳西下,又开始喝酒。喝酒的场面就不用细说了。男女聚会的场面大体相当。无非是招招呼呼地喝酒,扭扭捏捏地唱歌,侃大山,吹牛皮,一个荤段子讲出来,便会引出一阵哄堂大笑……都这样。值得说明的是,在这帮城里人面前,尽管我和妻子的身份有点特殊,但酒桌上却没感觉到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相反,他们的一句问话、一杯敬酒,甚至一个温暖的眼神儿都让我们为之感动。后来,在方悦的怂恿下,我还大起胆子朗诵了苏轼的一首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并博得了满堂喝彩。事后我和妻子回忆,都觉得那个中秋节过得有意思,很难忘。
后来我知道,方悦一生的痛苦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