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魑魅魍魉防空洞燕王

作者:曾哲 字数:2687 阅读:3 更新时间:2016/07/02

墓穴魑魅魍魉防空洞燕王

“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连续几个傍晚,老叔饭后抹抹油嘴也不嫌贫,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和万塔格见面。索九别被缠得连觉都睡不好,没办法只得应允:“这些日子大哥总不在家,墓约太多。唯一的可能,就是到墓地去找,而且白天不行,怕被人看见,只好晚上。”

  “今天现在可以。马上?”老叔心切。

  索九别若有所思试探地说:“马上就马上无关紧要,咱四条腿勤快点就行。”

  “抬蹄子就走。”

  “说去真去啊?”

  “怎么?”

  “我有点,有点害怕。”

  “狼窝你都不怕……”

  “狼窝我不怕,可我怕人的墓地。”

  “有我。”大黑夜去坟地,老叔也发憷。但俩有一个怕的了,他就得壮起胆撑着点儿。

  “你在前面。”

  “没问题,走。”老叔顺手揣上手电筒。

  两人没敢骑马,脚步匆匆。灰色的苍穹,像个巨大的铁锅盖,盖在四周连绵起伏的朦胧雪山上。两人离开草原往北,跳下大土坎,顺着一条半人深的土沟往东走。出了土沟是平平静静的戈壁,大概太空旷的缘故,有了视野,脚前脚后,清楚多了。一个多钟点后,天空开阔明月高悬,老叔看到了黑山山窝里的一片墓地。看到墓地时,实际他们已经站在墓地里了。难以计数的石头垒起的坟墓,在皎洁的月光下像一堆又一堆白雪。老叔和索九别,犹如阴曹地府巡视的两个夜叉或魑魅魍魉,在坟地问悄然游荡。

  墓地静悄悄,四周也静悄悄,连个动物的叫声都没有。半沙石的地面,在四只鞋底下,发出节奏鲜明娓娓动听的嚓嚓声。

  索九别哆嗦一下劝老叔:“一点动静没有,大哥不在,咱们回去吧!”

  老叔问:“你怎么知道?”

  “大哥的灰毛狗不在,在的话早跑过来叫唤了。”

  “你对狗也有研究?”

  “狗怕狼。把狼驯养14代,就成了狗。”

  “巧,我成大灰狼啦。一来,他就走。”

  “去他家找。”索九别趁机抽身退步。

  老叔一把拽住他。拽住,老叔心里很不落忍愧疚至极,索九别在浑身颤抖。

  愧疚归愧疚,老叔够狠:“见不到人。看看他挖的墓穴啥样也行。否则,我难以想象。好歹也得有点儿收获,不能白跑一趟。”

  索九别无奈指路,左顾右盼地抓紧老叔的后衣襟。两人到了坟场东南角,一个新挖的墓坑前。

  新墓是一个半人深的平底方坑,坑下的东边角,有一个脸盆大的圆洞,洞口被一块石板半遮半挡。

  索九别牙齿磕磕碰碰结结巴巴:“我、我、我说他不不不在吧,走、走、走吧!冷、冷、冷。”

  的确,有一股阴森森的风刮过。老叔长吸了一口气,掰开索九别冷汗沁湿的手:“不行,都到跟前了,我得下去看看。”索九别手上的冰凉,传染了老叔。一层鸡皮疙瘩,遍及全身。

  “有、有、有什么好好好看的,就、就、就是一个土土土洞。”索九别伸出僵直的胳膊,力图抓住老叔。

  老叔早已跳到坑里搬掉石板,弯腰打开手电。想都不想地坐下,把两只脚先伸到洞里边,然后一拧身趴在洞口沿,再顺势往下一出溜,就掉到了洞底。

  老叔不是不害怕,老叔是怕犹豫的时间耽搁太长了,自己的胆量会越来越小,半途而废。

  手电四处照明,老叔倍感失望。索九别,没说错,就是个土地洞。

  上世纪60年代末,老叔刚刚跨进中学的校门,就赶上备战备荒,深挖洞广积粮的时代。挖地道,全班50多人,选出三个掌锹的,老叔是第一把。水井一样从地面下挖七八米,再横向纵深掏进去。老叔跪在掌子面,一把军用小战锹,半天就可进展两三米深。时间久了,潮湿的泥土,在他的膝盖上定了一个大嘎巴。上学放学也不换裤子,在路人的目光里,臭显摆。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臭显摆什么,更没意识自己会在地道里躲战争,全当是积极靠拢组织。老师让干啥就干啥,爱表现。表现好了,可以加入红卫兵。那把小战锹,曾经跟着老叔的父辈参加过几次大战役,挖战壕修工事,在战争年代立下过汗马功劳。就这样,老叔断断续续,在防空洞里干了四五个月。再后来,他就落下膝关节病,走起路来,跐歪跐歪的。

  墓穴的确和老叔当年挖的防空洞没什么不同,甚至连土质和土腥气味儿都很相似。两个身子宽,一个身子长。头顶着的部位,还没修好,凸凹不平。

  索九别在洞外紧催,好像老叔再不出来,洞口就要被封死。

  老叔关上了手电筒,在黑夜里沉默了一阵子,才爬出去。

  1984年初秋,老叔跟着父母回过一趟老家沧州。主要目的是把保存了24年的爷爷遗骨,从北京运去,安葬在祖坟和两个奶奶合葬。其次,老叔在村里寻一寻家谱,寻一寻自己的根源。大奶奶已经在祖坟,小奶奶埋在一个场院地下。老叔跟着村里男人挖出小奶奶的棺材,人们都惊愕了。40多年在地下,棺材不仅完整无缺,那个大方厚重就甭提了。小奶奶去世时,家境已经败落,怎么能有如此上等的好木材?老叔后来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是早年准备好留给爷爷用的。爷爷不稀罕,给了小奶奶。爷爷是个老秀才,33岁前家底雄厚,经常仗义疏财。33岁后,一身长衫,包裹纸墨笔砚,走天津去包头住开封,不在家待着四处漂泊转悠。爷爷老早就跟父亲说过,落叶归根尸骨入土,人生于土,入土就是根,人土就是回家,不要劳民伤财多此一举。老叔寻根,证实了爷爷的说法。沧州也不是他们地地道道的老家,祖上是明永乐二年,燕王扫北后,从山东高塘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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