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生活也需要虚构
序言 生活也需要虚构
我一般只写小说,别的体裁的东西几乎不写,写“非虚构”是第一次,其实算不上创作,只能说是记录而已。我以前有记一些生活小事的习惯,没打算派上什么用场,没想到有些东西是会“发酵”的,这个《温州小店生意经》就是发酵的结果。《人民文学》的编辑曾说我,你写的生意像那么回事。这个一点不假,我不是在编生意,不是为写东西而去体验生意,我透露个秘密,我就是做生意的,做了有整整二十年了,现在还在做。这也是温州人的特色,不满足于做一件事,总想着试试其他的事。就像我,在一个机关谋事,业余写写小说,额外又做一份生意。很有意思。
“非虚构”是《人民文学》早几年推出的一个栏目,我没有研究过它的意义,但我相信推出这个栏目一定有它的道理。至少,它提供了多种可能性,多种可操作性。现在看来,它抓住了这个点,让人有印象了,也有人响应了,更做出动静来了。我当时只是想凑凑热闹,在写小说的间隙,整理一下自己的记录,换句话说是,把局限的纪实写得文学一点,把写不了小说的东西写成非虚构。
我平时写东西很慢,从来没有过一气呵成的时候,我似乎更愿意在一种写的状态里,每天装模作样地说自己在写东西写东西,一个中篇有时候都要磨上大半年。但这部《温州小店生意经》却写得很快,这得益于我的体验和积累。不一定都是我的故事,但一定都是我身边的故事。开始叫“平民生意经”,后来叫“小店生意经”,《人民文学》刊出的时候又加了“温州”两个字,似乎更有噱头了。
我有意把它写得朴素、轻松,所以,标题也写得近乎白话,像“我老婆突然就下岗了”、“下决心自己开个店”、“鸟枪换炮的苦恼”、“鞋料生意也要和人打架”等等,就像我们温州民间的“土讲”。我也曾想把它写成连载式的,想在《人民文学》发表后再在什么报上赚点外快,可惜没有人找我做这笔生意。
《温州小店生意经》发表后还是有一些后续效应的,《文艺报》2011中国报告文学“年度综述”《呼应现实与记录历史》里也介绍了它,《人民文学》杂志社还专门编了一本书叫《胆小人日记》,把乔叶的《盖楼记》、李娟的《羊道·冬牧场》、阿乙的《模范青年》及《温州小店生意经》等非虚构作品收在一起,推荐给大家。得“茅台杯”人民文学奖更是没有想到。我想,评委们也许是看中了它的温州元素,看中了体验的力量,看中了这种老实巴交的写法。我在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是这样的:我虽然有着优越的生活和稳定的工作,但我对生活的体验一点也没有少,各种各样的生活我都乐意去尝试,它让我平庸的生命有了色彩,同时也启发了我许多不一样的想象……
感谢作家出版社,又让这《温州小店生意经》延续了一下,要把它做成书,好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它。《温州小店生意经》原发时只有四万字,出版社出书要求十多万字,好在都是自己的事情,都在肚子里藏着,搜一搜都是。我对出版社的编辑说,《人民文学》是扶持了它,而出版社是完善和丰富了它。
作为一个写作者,“写温州的东西”这个话题经常会被人问起。领导问这样的问题,是说我为什么不写写温州的名气;朋友们问这样的问题,是他们想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写作路子,这也是写作的“规律”之一。有人政治情结浓厚,他就擅长宏大叙事,擅长波澜壮阔的东西。像我都是些小胸怀小情调的,也只能写一些家长里短和狗肚子鸡肠。说起来我还是写了一些温州的芸芸众生的,温州的社会形态,温州的生活特质,我还是熟悉和擅长的,早年林斤澜先生说我的小说有点像浮世绘,这让我思考和探索,也是我愿意为之的,我理解的浮世绘就是风尚和好看。但写作又不是简单地去拷贝生活,那样就狭隘了,就低估了写作这项劳动了。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对体验生活还是热衷和重视的。我原有的生活很有限,我不靠想象写作,不是那种看一张碟片就能杜撰出一部作品的高手,我需要在体验中思考和觉悟,从而孕育出自己的作品。这几年我虽然很忙,但只要一有空,我便会自觉地到生活中去。我的中篇《讨债记》、《乡下姑娘李美凤》,短篇《推销员为什么失踪》、《飞翔的骡子》、《市场人物》、《坐酒席上方的人是谁》,写的都是温州的现象,温州的人和事,都是体验生活后受到的启发,这部《温州小店生意经》则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