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也不敢把她当成佣人

作者:张宇 字数:5983 阅读:67 更新时间:2016/07/02

第二章 谁也不敢把她当成佣人

曲先生虽然家大业大,却很少见他料理农活和生意,全是请人替他来做。他总说不会做的人才自己做,会做的人都是让别人做,干什么都一样,主要是用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度过,读书是他的乐趣,又酷爱书法,经常研习古人字帖。他经常借钱给别人,从不借书,但他说可以偷,偷书无罪。这个书房很封闭,多年来都由曲太太送水和打扫卫生。别人只敢站在门外喊话,不敢进去。通常是他让谁进去,谁才能进去。这就显得很神秘。这书房除了书柜书案,还摆一张床。这张床和卧室那张床是一对,一块做的,供曲先生偶尔歇歇。有时候大太侍候他写到深夜,夫妻两个也在这儿睡觉。水草留下来,曲大太就安排水草住在了书房。别人就明白先生和太太把水草看得很高,谁也不敢把她当成佣人。
  开始时闲不住,水草就抢着替人扫地和洗碗。曲先生劝她,你别干这些粗活,看把你的手皮子磨粗了。水草就笑笑,她觉得他挺逗,老大的男人,心眼儿恁细。后来就习惯了,不再干这些粗活,只打扫书房,给先生打水冲茶,更多的时间是为先生研墨和镇纸。这些活从未干过,水草开始时显得笨手笨脚,水草就觉得自己很无用,心里很难过。她难过的时候就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襟,眼里潮潮噙着泪。
  “怎么了?”
  “我笨。”
  “谁说你笨了?”
  “我自己说的。我干什么都干不好。”
  “别急别急,慢慢来,性急吃不了热豆腐。”
  曲先生对她很和气,总是哄着她说好话,反而让水草脸红不好意思,有时候忍不住就直说:
  “你别哄我了,像哄小孩子。”
  “你还小嘛。”
  “我都十六岁,是大人了。”
  曲先生就笑了。曲先生笑起来从来不出声,只挂在脸上让你看,像挂画。看多了这张笑脸,水草不再怕他。她开始习惯和曲先生相处,有时候看曲先生,就觉得和一家人一样。
  不仅仅对她,曲先生对家人都这样,她发现连下人也只是听他,并不怕他。他对太太说话最有趣,老像对客人那么客气,经常用“请”这个字,使水草觉得新鲜又觉得好笑。但他在书房里铺开纸写字,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时候他手握毛笔,就像握一柄刀,两眼放着凶光,甚至让水草害怕。但这时候先生全身都是劲,神采飞扬,人一下变得很年轻,也就比水草大几岁似的。于是水草虽然害怕他这表情,却又最喜欢先生这神态。有天晚上她看着先生写字,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脸热,竟忘了提纸。水草在这里最初感到了异性的吸引。曲书仙写字时的神采飞扬打动了水草。
  虽然住在书房里,由于不认字,水草觉得这些书很神秘,书和字对她很遥远。出于好奇,曲先生在写字时不断出声地念,她就悄悄记住了几个字。又不敢说,像偷了人家的东西。后来觉得这样下流,就对曲先生主动坦白出来,把曲先生逗得笑出了声,把水草笑红了脸。曲先生这才开始教她认字。
  那晚上曲先生手握着她的手,先教她在纸上写下“水草”两个字,让她先学会写她的名字。长这么大,她不认识这两个字就是她,这使她格外兴奋。练过几遍,曲先生另铺开一张纸,把毛笔递给她,让她大胆把自己名字写出来。她手握着笔,心里咽随地跳着,就在那张白纸上写出“水草”两个字。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了学问,成了个有学问的人。她高兴,曲先生也为她高兴。夜深时,曲先生要去休息,先逼着她躺下。他常常看着她躺进被窝再走,对她像对待他的孩子。她躺下来,曲先生吹灭油灯,给她掖了掖被子,顺手摸了摸她的脸,让她好好睡觉别性急,慢慢地学。
  曲先生已经走出去并带上门,推响了那边卧室的门扇,水草怎么觉得曲先生的手还放在她脸上一样,热烘烘地烧着她,烧得她心跳和全身发热。这种黑暗里的抚摸唤醒了她的肌肤,她的肌肤开始对异性敏感和渴望。
  从那天晚上起,水草开始跟着曲先生认字。一天学几个,把学会的字写在一个本子上,半年下来已写满了本子。曲先生开始让她看一些易懂的书,认字太少,她跳着隔着开始读书。能看懂意思,这使她走进书本,明白在生活之外还有一个阅读世界。这个世界更迷人,人间的事情过去的现在的甚至今后的,都在书本里写着。让她干的活又不多,她大部分时间往书里泡,她陶醉在这个崭新的迷人的世界里。而且再看别人时,看那些不认字的人,使她觉得他们很可怜。她忽然觉得人来世上不识字不会看书,两眼瞎子一样,太不幸了。逐渐她开始明白曲先生为什么那么说话和那样办事,这些道理全写在书本上。如果说她过去觉得曲先生神秘,那么如今她明白了他为什么神秘。曲先生看书太多,把自己看成了一本书,别人读不懂他。虽然她也读不懂他,但她知道他是了不起的人物,是男人中的人尖子。就像一群羊中的一匹马,一群马中的一条龙。
  曲先生对她越来越亲热,伸手就拍拍她的肩,摸摸她的脸,有时候还把她的手拿过去,放在他的大手里玩。她不再觉得心跳和心慌,已经习惯这种接触,曲先生要是出门几天不回来,她反而心慌和不安。只要他一回来,看见他这个人,她心里就踏实下来。再就是白天和曲先生在一起,她心里满当当。夜里睡觉时曲先生拍拍她,到太太那边去了,她心里就空了。她开始长时间睡不着觉,她有时觉得她的脸她的手她的肩膀都在想曲先生那只手。这使她惊慌又奇怪,她又不敢对先生和太太说出来。她父亲死得早,她在想有爹的姑娘是不是都这样。她不明白她的肌肤已经成熟开始渴望男性,她这种感受是她的肌肤向男性发出的呼唤。
  转眼就是一年过去,春节前太太去娘家住闲,一住就是半个月。她和先生一个人睡一间房,她牢记太太留给她的话,开始照顾曲先生起居。早上给先生倒尿盆,打水让他漱口洗脸,有时也把换洗衣裳给他找出来,递到他手里。夜里睡觉前给他打热水洗脚,有时还给他手掂擦脚布等在那里,甚至有两次还给他擦脚。没有曲太太,她觉得格外舒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莫名其妙地愉快。她这才发现曲太太往常那两只眼睛,几乎无处不在看着她,简直就长在她背上,她的后背只是曲太太的眼眶。这想法使她不安,因为太太待人接物和气,从来没有难为过她,这么想她实在有点对不起她。
  这种心理反应说明水草一直把曲书仙当父亲去亲切,给自己一个假设,是她自己对自己假设的一个骗局。她把这个骗局当招牌举着给自己看,事实上却把他当男人来感受。这样她在自己的骗局里越滑越远,她对男人的感受越陷越深。
  有天夜里曲先生被人请去喝酒,她在书房里读书等他回来。夜深时丁三架着曲先生进了家门,看那样子已喝得摇摇晃晃醉了酒。丁三把曲先生交给她时说太太不在家,你要照看好!她很少见丁三说话这么凶狠,好像对她不放心。她不敢儿戏,接过曲先生一只胳膊挎在自己的脖子上,把他架进了书房。她架着他就闻到他酒气冲天,人也没了根一样来回倒。她用尽力气才把他架进书房,放在了床上。刚脱掉他的两只棉鞋,他就要吐,她连忙抓过铜脸盆侍候他吐。他吐的时候闭着眼,半醒半醉。吐完后给他漱口还要扳着脑袋,整个人神志昏迷一样。水草当时还想这喝酒有什么好,喝醉了像害病一样。
  夜越来越深,西北风在院里转着叫,叫着叫着就来把窗框拍响。水草把屋里打扫干净,又点了根香,来驱散书房里的酒臭味。打来热水,泡热毛巾,给曲先生擦了脸,又洗了洗脚。迟疑一下,又把他外衣慢慢脱下来,把他盖进热被窝。他就那么迷糊着,水草把他摆弄来摆弄去,忽然觉得像摆弄照看一个孩子。她记得妈妈就这么摆弄她们。这想法使她突然觉得脸红不好意思。
  曲先生呼呼睡去,把水草留在了夜晚的油灯下。她守着他先看了会儿书,他忽然叫着要尿。她从来没给他递过尿盆,两只手送尿盆时发抖。他闭着眼也不看,抓过尿盆就塞进了被窝。他尿得很急,把夜晚尿得很响。然后就把尿盆递出来给她,他一翻身又睡着了。她两手端着尿盆呆在那里,愣不过神来。曲先生尿到了她的小尿盆里,臊得她脸烧得要着火。久久才愣过神来,把尿盆放在床下的草垫上。
  又坐下看书时,就看不进去。坐在油灯下发冷发困。想到丁三凶狠的表情,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她不敢扔下曲先生,自己离开书房,到太太那边屋里去睡觉。她要守着曲先生,把他照看好。这样一想,好像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也实在太冷大困,就去想反正是自己人,坐上了床,吹灭了灯。又怕凉着曲先生,想了想摸黑脱掉棉衣棉裤,轻轻揭开被子,一点点把自己盖进被窝。曲先生正在熟睡,热乎乎的身子烤着她一样,惊得她差点钻出被窝。心跳着坚持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涌上来困乏,就睡了过去。
  水草睡着以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后来她梦见有人把纸烧着,用火来烤她,并不疼痛,只觉得热,就热得她醒过来。这才发现曲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把她搂在怀里,在轻轻地亲她。
  她彻底醒过来时,就吓得要死,连忙伸手去推他,她要推开他。她觉得自己的手明明伸出去了,却没有去推,这只手在半路上伸过去却抱住了曲先生的腰。她发现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像成了别人的手。他吻她的嘴唇,慢慢地一下一下亲她,像喝酒那样。她连忙喊叫先生别这样,快别这样。明明已经喊叫起来,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喊声,甚至嘴唇都没有动,仍在曲先生嘴里含着。她发现自己没有了喊话的力气,力气都被曲先生吸走了一样。
  她明白这样不好,她知道不敢这样,但她发现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说,她的意识明白这样不好,反对这么做,马上就反抗起来,而她的肉体却反对她的意识,反抗她意识的这种反抗,并且使她这种反抗的意识更兴奋地刺激肉体,使肉体对她的意识进行激烈的反抗。她觉得自己那时刻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要退却,一个人要前进,退却的这个人软弱无力,前进的这个人朝气蓬勃。
  曲先生一边亲她,一边伸手慢慢地脱她的内衣,他做这些事很从容,仿佛伸手捻着手指掀动书页。她失去控制的身体一动不动,他脱到哪里就把哪里迎上去配合他,差点伸手去帮助他。他脱光了她的全部衣裳,也把他自己的内衣扯下来,他赤条条把她赤条条搂在怀里。这时候他把手伸过来,放在她胸脯上,轻轻抓住她的奶子,就那么在手里玩,来回揉着搓她的奶子,她觉得整个人都放在他手里揉着搓着碎下来,碎得开始掉下粉未未。接着又把手滑过来,抚摸她的全身。水草在这种抚摸里身体开始发软,哪儿都木木呆呆,他抚摸到哪里才把哪里叫醒一样,他的手一声声在呼唤着她的身体似的,像妈妈呼唤着睡着的一群孩子。虽然她感到了危险,却无能为力。
  这时候水草的灵和肉已经脱节,她的意识阻止不了她的肉体,反而使这种阻拦成为肉体勇往直前的反动力,使肉体背叛意识以后大踏步前进。她的可怜的意识甚至已经飘出体外,一边往外拖着肉体一边求它,拖不动也求不应,意识在肉体面前软弱无力,反而让肉体拖着它又一次次反弹回去,回到它那里,和它同流合污。
  曲先生不再亲吻她的嘴唇,把头低下去,吻她的脖子,吻她的胸,最后竟然张口噙住了她的奶头。就像她平常看到孩子们吃奶那样,他噙看奶头吮吸。她的手忍不住伸过去抱住他的脑袋,他吮吸着她,她按他的脑袋,好像要把这颗脑袋按进自己身体里去。
  这种吮吸使她害怕。她感到全身开始发抖,自己在变成一杯水那样,就这么让他一口一口喝下去。她感到自己变成一块糖,含在曲先生嘴里,他吃着她这块糖,这块糖在溶化,一点点地溶化,不停地溶化,快速地溶化,溶化到快没有了。
  他吻着她,他的手还在她身上滑动,像条牛舌头在她身上舔,忽然他把手伸到了她的下身。她感到下身已经潮湿得很不成样子,这只手一放上去,就使她惊心动魄。她觉得身上的血流得很快,她听到了血管里哗哗的流血的声响,一种狂迷开始在她身体内部回荡,这种狂迷像害病发烧一样使她产生微微的晕眩。她连反抗的意识也没有了。
  这时候曲先生才压到她身上来。她的心跳到口里噙着,怕掉出去。她觉得男人那东西像一柄刀,向着她伸过来,一刀就把她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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